《已为沉迹》没办法小姐姐

4、午夜（四）

　　沿海某市。

　　一栋废弃多年的烂尾楼里，空荡荡回响着诡异的“咔哧咔哧”声，满地的断砖碎石之间，一个略微佝偻着背的老者迎风站立凝视着前方。夕阳将他身后的影子逐渐拉长，远处的海平面似乎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老者久久没有回头。

　　“喂，臭老头，你说她为什么非要把那个麻烦捡回来啊？”

　　听到那个极不尊敬的称呼，老者肩膀一抖，转过身朝角落里瞪了一眼。

　　黑暗里随意摆着几个破旧的沙发，隐约可以看到其中一个上面蹲着个人。

　　老者气呼呼地走到一根柱子旁，抬手“啪”的打开了开关，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沙发上的人下意识闭了闭眼。原来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穿着夸张的沙滩裤和短袖，大大咧咧地盘在沙发上，手里还捏着一根啃了一半的黄瓜，想必刚才那阵奇怪的声响就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卧槽…开灯你不会吱一声啊！”青年嘴里嘟囔了一句。

　　老者对他的抱怨置若罔闻，经过青年身边径直走向楼层深处。

　　“喂，去哪啊？”看到老者要走，青年扔了手里的黄瓜从沙发上跳起来，三两下趿拉上人字拖，啪嗒啪嗒跟在后面。

　　“风吹的我头疼，我要上去了。”老者语气平平地回答。

　　“哦，那我也上去。诶，刚我问你话还没回答我呢！”

　　“你为何不直接去问她？”老者在楼层中间的一堵墙前停下，青年伸手在靠近右手边离地面一米多高的地方摸了一摸，找到个外观毫不起眼的突起按了一下。

　　“唉，你不是跟着她最久的人嘛，所以我才问你的。”

　　说话间两人面前那堵墙起了变化，轰隆隆从中间缓缓向两边分开，里面赫然是一座电梯。青年跟在老者后面走进轿厢，选定楼层之后，石板又缓缓合在了一起。

　　“我只比你早一个月认识她。”老者语气里有些无奈。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想不出头绪么……本来事情已经做得很漂亮了，她非要……”青年垂头丧气。

　　“你觉得她做的不对？”老者反问。

　　“不是，我觉得她做得对，就是做得太对了我才觉得不像她了。”青年摇摇头嘀咕了一句。

　　“那你在烦恼什么？”

　　青年略微思考了一下，“我怕到头来受伤的是她，因为怎么说，不确定因素太多。”

　　“叮”，电梯到达，门打开来。

　　“别想那么多，她既然这么做肯定是有万全准备的，不要担心了。”老者难得地拍了拍青年的后背说道。

　　“唉，但愿吧。”

　　“我现在要去看看那个孩子，你去吗？”

　　“一起吧。”青年点点头。

　　两人沿着走廊向前走去。这一层跟刚才的毛坯房截然不同，壁灯，白墙，地毯，壁画，每隔几步就有一盆青翠的绿植，走廊两边是一扇扇木质的门，乍一看俨然是家格调高雅的酒店，如果地点不在一栋烂尾楼深处的话。

　　“话说那是你要求建的吧？我第一次看到那个房间的时候吓了一跳，除了你这个手术狂人我不做他想。”青年走在后面所以没看到老者在听到他这句话时，脸上一闪而过的红晕。。

　　“这不派上用场了么？”

　　“唉，也是啊……要我说，她为什么不直接把他另一条腿也砍了啊？”

　　“因为这样会加重失血，也许等不到警察来救，他就会死。”

　　两人路过的一扇门忽然从里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子，老者和青年闻言停下脚步，女子抱着手臂靠在门边，似笑非笑看着青年。

　　又是这样的表情，让人觉得会被狠狠算计的表情。青年心里打了个突，挺直脊背一言不发站在那。身旁的老者却向女子轻轻鞠了个躬，态度甚是尊敬。

　　“走吧。”女子关上身后的门。

　　“今天上午我不在，情况如何？”路上女子侧头问身后的老者。

　　“感染还未得到控制，精神也不稳定，安定计量较昨天减半，还是无法进食，输入了五百毫升全营养。”

　　“几天？”女子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

　　老者顿了顿，说道：“如果体温持续到后天不上升，感染初步已控，最早下周一才能恢复自主饮食，但生殖器和会阴损伤恢复时间要长一些。”

　　“心理？”

　　“这个……”老者答不上来。

　　“知道了，这段时间请务必多费心。”女子的语气缓和了些。

　　“是，那是自然。”

　　说话间三人停在了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间门前。门打开之后画风突变，与其称为一间卧室，说是一间ICU更为恰当。

　　进门首先看到的是将房间内外分隔开的一整面玻璃墙。墙内正中央是一张病床，上面躺着的人被被子围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几缕头发。床头围着一些监护仪器，房间左上角是用台案隔开的配药间和堆放整齐的药品器材，靠近门口是水池和消毒区。病床边的桌子前坐着一个护士模样的人，正在往病历夹里写东西。

　　“我看到你发的消息了，做得不错。”女人歪着头对青年说。

　　“我猜到警方是不会主动说这个的，所以我就在背后推了一把，国民有权知道真相。”青年本来想作出个严肃表情，以显示自己的公正客观，可怎么也压不住上翘的嘴角。

　　明明是你非要显摆，那么血腥的事，亏得你还跟讲笑话一样……老者腹诽。

　　“嗯，这次你帮了大忙了，要不是最近实在没空，本来这都应该我来做的。”女人对青年微微点头以示感谢。

　　“我知道了。”青年脸色忽的有些古怪。

　　“接下来就该您出马了。”女人转向另一边的老者。

　　“乐意之至。”老者恭敬地回答。

　　女人说完就打开玻璃门走了进去，里面的护士看到她立刻起身，拿着病历夹向女子开始做汇报。

　　“她刚说，这种事，她来做？”青年不确定地问。

　　“嗯，你们那一行她也会，你没来之前搞定监控消除痕迹啊，都是她自己在做的。”老者奇怪地望着慢慢石化的青年，“你不知道？”

　　“不知道……那她还找我干什么？”青年的声音飘飘忽忽。

　　“刚才她不是跟你说了？”

　　“哪句？”

　　“没空。”

　　青年……

　　老者看了一眼正小心翼翼掀开被子把床上的女孩搂在怀里的女子，心下一动，半晌叹了口气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