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集》烟雨海棠

3、只为与你一见钟情

　　1〉

　　晚自习的教室鸦雀无声，蒋亦菲拿出书将它立在面前，书的前端杨子墨正低头看书。

　　她偷偷瞥着他，碎发、白衬衫、笔直的背，还有她看不到但想得到的专注力。

　　她喜欢他，喜欢了很久，不管是篮球场上那漂亮的三分球，还是帅得有点儿性冷的脸，还是每堂课的压轴发言。虽然多数时候她跟不上他的思维，但为了彻底听懂他在说些什么，她每次都用录音笔录音，再抽出课余时间去查找资料一点点的攻克。

　　冬天的教室很冷，蒋亦菲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因为倒数第二个是杨子墨。为了跟他多待一会儿，她努力克制住自己晚自习铃声一响就想冲出教室的魔心，选择每晚放学后走在杨子墨的身后，跟着他一起去自行车的停放处。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这样一路上就能一前一后回家了。

　　打小开始蒋亦菲跟杨子墨就彼此认识，只是高中才得以同班，一年里上学的两百多天她早已经习惯了他的背影。

　　蒋亦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杨子墨吸引的呢？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时吧。当年，妈妈的好友将儿子带到了她家时，她就被对方那双干净的眼睛给吸引了。有时爱来得很突然，无缘无故，仅此一面。

　　〈2〉
　　蒋亦菲听妈妈说，杨子墨天生并无过人之处，他两岁半还不会讲话。

　　那时候，他妈妈急得团团转，以为儿子是个智障。为了让儿子开口说话，他妈妈带着他看了心理医生，还每天不厌其烦给他念故事、读笑话、陪他聊天，而他只是用一种睿智的眼神望着她，但绝不开口。

　　在杨子墨两岁零六个月时，他妈有一天在厨房里忙乎，起身时头刚好撞到了还没来得及关上的橱柜木门。头顶钻心的疼让他妈妈不得不蹲下身去，站在门口的杨子墨一见这情景急忙跑去隔壁的房间叫来了外婆，而且一开口就说出了条理清晰的完整句子，吓得全家人以为他灵魂掉了包。

　　从那以后杨子墨的妈妈终于松了一口气，而杨子墨的人生也像开了挂一般激流勇进，他从小学到高中学业可谓一路绿灯，成绩永远年级第一。

　　十四岁的那年杨子墨的父母离异了，他跟妈妈搬来了蒋亦菲他们家所在的小区。两家人一有机会就会聚在一起，蒋亦菲的妈妈也开启了比娃模式，总是拿自己女儿跟闺蜜的儿子做比较，还让蒋亦菲向杨子墨看齐。

　　“看看别人小墨，成绩都这么好了没事还看书，再看看你!”

　　“听说小墨又是年级第一，你第几？”

　　“小墨妈说周末都是小墨给她做饭吃，你什么时候也做顿饭给你妈吃你妈我就感恩戴德了。”

　　每每听到这些话蒋亦菲总是忍不住地叹口气。有种妈叫别人的妈，有种孩子叫别人家的孩子。为了让老妈住口，蒋亦菲也不客气：“妈，如果我两岁半还不会开口说话，估计你老人家早就放弃希望把我扔垃圾桶了吧？所以以你老人家这性格一辈子就甭想有一个优秀的后代。”

　　此话一出，就遭到了她妈连珠炮似的数落。所以说很多时候子女就是父母的翻版。

　　〈3〉

　　冬天的银杏树叶掉了满地，蒋亦菲被老师叫去打扫学校操场。扫着树叶的当头，前方一颗足球飞来，直直砸向了她的鼻子。
　　她当场感觉天崩地裂，伸手一摸，是血。

　　醒来时，蒋亦菲躺在了学校医务室的床上，头下垫着一件男式外套。白色布帘的外面是杨子墨的声音，他正跟校医交涉她的情况。

　　没过多久，外面起了争执，杨子墨似乎很生气的在对另一个人说话：“她醒了你就去跟她道个歉，不然我当着老师的面揍你，这里是校医室我还真怕揍不死你。”

　　蒋亦菲吓得一抖，铁床嘎吱作响。或许是听到了她弄出的动静，外面的人都走了进来。一个男生规规矩矩站在前方给她鞠躬，嘴里嘀咕了一句对不起。

　　后来，蒋亦菲才知道那个男生是故意用球砸她的，因为他想引起她的注意。

　　没过几天，年级里开始疯传她和杨子墨的绯闻，很多内容无中生有，情节脑洞大开。有人说他们两个是娃娃亲，父母早在接生房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这门亲事。更有甚者鬼扯说他们两个早就同居了，所以才经常一起晚自习回家。就这样蒋亦菲开始躲着杨子墨，成了晚自习离开教室的第一人。

　　冬的风很冷，一天晚自习蒋亦菲临时闹肚子晚走了一步。当她来到自行车停放处时，她远远地看见了两道人影。一个是杨子墨，另一个是隔壁班的班花，全年级排名第二的女学霸——郭萧潇。

　　他俩站在一起真是天造地设，只见两人肩并肩走出校门，不时还传来轻声笑语。原来，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

　　〈4〉
　　蒋亦菲踩着她的毛毛拖鞋坐在沙发上，她的前方是根凳子，上面放着一袋开了封的薯片和喝了一半的牛奶，电视遥控器下还有压着的泡面盒子。

　　老爸出差了，老妈今天跟着杨子墨的老妈爬山去了。凳子上的食物就是她的午餐。
　　眼看泡面就要泡好，门铃响了。

　　电视柜上的可视电话出现了门外人的影像，蒋亦菲一看，吓得急忙起身跑进卧室换了身衣服。

　　门铃又响了。

　　蒋亦菲战战栗栗站到门背后开了门，见到门外的人，她一本正经道：“你妈不在我家。”

　　“知道。”杨子墨答得很随意，他提起手里的保温桶递给了她：“我妈让我送来的，说你一个人在家没饭吃。”

　　蒋亦菲干笑了两声，这都什么年代了？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还能没饭吃？这两个妈也太那个啥了吧？

　　见杨子墨提着保温桶的手继续伸着，蒋亦菲也不好意思不接。她接过了保温桶，杨子墨就转身离开了。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但靠得再近蒋亦菲也不敢对杨子墨有什么想法。

　　〈5〉

　　高三的最后一学期，同学们即将各奔东西。

　　蒋亦菲的目标是考上本市的一所高校，好成为他们家第一个大学生。而杨子墨，听老师们说他作为保送生可以直接免去高考。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如此之大，很多差距是你终其一生都无法超越的。对蒋亦菲来说杨子墨就是那座无法超越的高山。只是她还是喜欢他，默默地喜欢着。

　　高考前三天，学校组织大扫除，蒋亦菲知道这天应该是她最后跟他坐得如此靠近了。

　　同学们都走了，蒋亦菲一人坐在座位上迟迟不肯离开。最后她起身，绕过桌子，上前一步，坐到杨子墨的座位上。

　　她趴在桌子上，盯着黑板，想将杨子墨跟黑板间的距离牢牢地印在脑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她嘴里喃喃道：“杨子墨，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信。”

　　身后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头也不敢回，吓得抓过书包落荒而逃。

　　等她一口气跑出校门口时，她才发现她的自行车还在学校里，于是又撤了回去取车。

　　走到取车点的时候，杨子墨正骑着车在她的自行车旁边等着她。见她来了，他停好车，走过去让她把书包给自己。

　　拿过她的书包，杨子墨将包打开，放进了一摞A4纸：“这两天盲猜的考试题，都写纸上了，抽空回去再巩固巩固，你基础也不差，要能举一反三，问题也不大。”

　　见她没反应，他将书包提到她的面前：“你妈给我布置的任务，她说就你这智商只有赌一把了。为了跟你这种猪一般的队友合作我也是真够拼的，所以——”他抬起头，盯着她：“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记得来向我告白。”

　　“什么什么？我没听懂。”

　　“看来你不光智商低，情商也挺低的。”说完，他骑上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对着杨子墨的背影，蒋亦菲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她对他大喊道：“杨子墨，你给我等着！”

　　这大考前的一记鸡血打的，她都感觉大学录取通知书在向她飞来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