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无情，朱颜辞镜花辞树(GL)》安野

3、烽烟望五津

　　至那日接旨起，郭至竟接连高烧两天，昏迷的不醒人事。李旭无法，只能请旨缓行，皇后也遣太医赐药内官视疾，以为郭至从小身健气壮，小小风寒，定是不碍事。哪料的太医回奏，确有风寒，说是若是单单寒症倒还好些，开点发汗驱寒的药物就可，可是不知怎么的，脉象上来看，却又有急怒攻心，肝火太盛的症状，心火肝火两下夹攻，加上不知如何得的外伤，自然高烧不退，再兼了寒症，这开降火凉药不是开驱寒热药也不是，只能先下急药退烧，再慢慢调理半年才能痊愈，切不可吹风动怒远行。皇后心下疑惑，却也只能细细嘱咐太医好好照料江都侯，这不必说。
　　太医院的药果然奇效，只过一日，郭至便烧退，只是手脚无力，口苦畏寒，稍稍下地走一刻钟，便全身虚汗，倒是脾气更长，连摔了三四碗药，底下的侍女内官吓得战战兢兢。公主却也不闻不问。
　　再过一日，郭至白袍白冠穿戴整齐，遣人去太子府请了李旭，说是病体已愈，便要奉旨上路，太医内伺跪地苦劝，郭安连头都磕破了却是劝不动这个铁石心肠的魔王半分，无奈，只能去请公主，哪想公主并不见人，半个时辰以后，贴身侍女传出话来：“由她去。”
　　待到三皇孙李旭赶到府上，公主府已经乱成一团。只见郭至站在院中点了几个随从，竟只有郭安一人再兼几个手粗脚大的府丁。细细瞧那郭至，脸上神情倒还平稳，不似什么急火攻心的模样，只是沉郁许多，再无半分吊儿郎当的模样，想是大病一场，还未痊愈，也提不起精神胡闹。一身白袍白冠，衬着苍白脸色，黯然疲惫的眼神，连两道平日飞扬的剑眉似也是微微下垂低压，只是那身形还是兀自挺立，但是裹在厚厚的大氂里，不知怎么着，竟带出了几分女儿家的娇弱，再不是那个挽弓纵马，聚啸酒楼的江都小侯爷。
　　李旭与郭至年龄相仿，一块长大，最知道她的侯爷脾气，心下只是微微一叹，也不劝她缓行，只是劝她多带几个细心的侍女内官，再带了医正药材。哪想郭至只是睥他一眼，缓缓说道：“奉旨祭扫，尽人子孝道，只能轻车简从，寒衣素食，哪里敢安逸享受”一句话憋得李旭一口气堵在胸口，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只能背过身去狠狠跺跺脚，心想这个无法无天的郭至什么时候得了安老夫子的真传。
　　钦此仪仗，关防文书，都是已经备好的了，既然郭至执意上路，李旭便只好匆匆扯了郭至进宫陛见辞行，原想皇上会下旨挽留，却不曾料到，皇上略一沉吟嘱咐两句，只加派了一百羽林军随行，就由他们去了。
　　第二日清晨，时辰已到，郭至跨上马，看看身后的羽林郎，虽只有百人，却是军容齐整，漠然静立，林立刀戈在初春的阳光下明晃晃的泛着寒光，看得人竟有些目眩。
　　郭至长透一口气，向李旭拱拱手，率先打马向前。
　　父亲，儿子来了。

　　长安，自古便为汉家古都。千年王气之下，也渐渐多了富贵安平之气，青骢马，碧油车，虽是江南习气，但是每至三月三，曲江池边仕女游子多是如此，衿袖狭窄，腰身束系，婀娜多姿，更不说牡丹花开，连城外曲江河畔的杨柳也带了些富贵脂粉味。
　　李旭郭至二人自小见惯，却也无甚留恋，打马飞快，日头偏西便出了长安地界。
　　长安之外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天宇辽阔暮色苍霭，关中本是富饶之地，然而三秦民风却是淳朴彪悍，一路走来，田垄上黝黑赤膊的汉子悠然甩出的雄伟秦腔，倒让郭至觉得那金碧辉煌丝竹管弦不绝于耳的京城当真成了这片土地上兀立的尴尬。
　　李旭却没有那么多愁思，行至一片高地，迎风勒马，回望京城，马鞭遥指八百里秦川，长声吟到：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袍脚飞扬，举止洒脱，随从中有人低低叫了一声：“好”。这一声，叫得李旭不由有些得意踌躇，哪想低处避风口上却远远传来一句暗哑病弱的声音:”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正是郭至，两眉紧锁，一双点漆似的眼睛只是怔怔盯着远处朦胧不清的青山。
　　“好词是好词，却不是至儿能做出来的” 李旭心下猜到，怕不是至儿在京城有什么人牵挂吧，也不点破：“想必是公主府上哪位清客相公的大作吧”
　　“清客？”郭至微微一笑，把脸撇到别处：“这位 — 却是武将”
　　“哦？那倒出奇”
　　“千百年来，当得起‘武穆’这个谥号的也只有此人了，如何不奇？”
　　李旭一怔，才想起这是南宋岳武穆岳飞的《小重山》，心下大骇：这至儿的心思却是一天一天让人摸不透了。

　　郭至的身体终究没有痊愈，紧赶几日，便又发上高烧，连咳嗽都带上血丝。虽是官道，却也渐入荒僻之地，一时找不到上好郎中药材，急得李旭抓耳挠腮，这时却有人来禀：“承平公主遣内官一名，侍女一名，医正两人，沿路侍候钦差与侯爷”
　　李旭闻言大喜，立刻引入郭至房内，哪曾想，郭至一抬眼看见这四人，便大怒，大口呕血，让郭安全部赶了出去。
　　李旭才想起前几日公主府的外廷隐约有传言江都侯曾顶撞公主，惹得公主极为伤心，但那等事却是内廷的人才能知晓，便再也打听不出什么了 -- 公主府一向治家严禁，内廷更是用先驸马留下的军法之家，外廷能传出这个风声，已经是担了天大的干系。只是江都侯与承平公主一向母慈子孝，十几年也不曾听人说有红过脸，这传言便也没人相信。再过两日，皇上便下旨自己与郭至同去江南，而临行前父王更交给自己那件物事做为试探。。。那郭至一路上脾气沉默古怪，大不同以往，所谓反常既为妖，难道，难道父王竟料对了么。
　　思来想去，李旭的头上已经密密沁出汗来，手中把玩着那个太子交给他的匣子，脸色在忽明忽暗的油灯下说不出的阴沉寒冷。

　　郭至此时却烧得胡天胡地，李旭便也不管那许多，只等她昏迷的时候让太医进去诊脉，熬好了药就找人撬开牙关硬灌下去，等到稍好的时候，骗说药是请乡间郎中配的，再征量马车把她硬塞了进去 -- 郭至自然是万般不愿，哪料李旭端出钦差的架子，捧出圣旨，找了两个羽林军监督吃药。这才把这位小魔王收得服服帖帖。

　　如此拖拖拉拉，走过旱路再转水路，到了杭州已是四月中旬，清明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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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连着写了两日，有点强弩之末，诸位大人讲究看
这章以后会有些改动，不过情节框架不变
jj比天涯好的一点，可以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