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妄台》深海藏着麋鹿

1、转瞬浮华

　　九华殿上，她白衣飘飘，手执碧色长剑，剑上缓缓流下艳红色鲜血。
　　他负手而立，看着离她不远处的尸体。
　　他缓步走向她，剑眉紧蹙，薄唇怒启：“你怎能动杀念。”
　　她吃惊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眼波流动，紧抿着朱唇。
　　他挥剑直指她心口处，又一次厉声说：“你怎敢动杀念。”
　　她好像刚刚缓过神来，看着这个相守几千年的男人，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看着他的剑眉星目，看着他满身的怒气。
　　她就像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轻轻吐出几个字：“你不信我？”
　　他听见这句话更是恼怒：“杀她的是你日日不离身的长剑，这长剑，三界只此一把，而它此刻，在你手中。”
　　她看了看离自己不远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沾满了鲜血的长剑，苦笑着说：“是啊，你只信你的眼睛，你何时信过我。”
　　他似乎也很难过，用剑指着她再一次发问：“你为何动杀念？”
　　她看着他脸上的愤怒，绝望油然而生，皎洁一笑，决意要激怒他：“好啊，是我杀的又如何，你难道要为一侍女杀了三日后将嫁你为妻的人吗？”
　　他挥剑刺向她，脸上分不出是愤怒还是忧伤的泪水滴落剑尖：“你不配嫁我为妻。”
　　他手中的长剑直直刺进她心间，剑刺进去的一瞬间，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体内缓慢流逝，眼前的男人渐渐模糊，她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那句，‘你不配嫁我为妻。’
　　她一身白衣染成红色，像极了她精心准备的嫁衣，晶亮的眸子紧紧闭上，有一滴蓝色的眼泪流出眼眶。默长欢，我此生最配的就是做你的妻子，只是我不该是孟柒。
　　三千年后。
　　“你喝下这碗汤，就会忘了今生所有事，你爱的、恨的、不舍的人，统统会被你忘记。来世，即使和你深爱的人擦肩而过，你都不会认得他。哭吧，哭吧，哭过就上路了。”
　　“小柒，你又胡闹。”
　　说话的人白衣似雪，浓眉大眼，轮廓柔和。
　　那被叫做小柒的姑娘一身红衣，肤如白雪，唇红齿白，谨慎地放好刚刚接满眼泪的茶杯，回过头来，用晶亮的眸子瞪着白衣男子：“谢必安，你又说我。”
　　必安宠溺地笑笑，揉了揉孟柒软软的头发：“快别闹了，时候到了，该送他们过桥了。”
　　孟柒不情不愿地给排队站在驱忘台前的每个人舀了一碗汤，一边递给他们一边嘟囔：“每次都这样，早不来晚不来，马上就哭出来了，你就来催，你是故意的吧，是故意的吧，啊？” 何桥，听见孟柒说‘啊？’，疑惑地问：“什么？”
　　孟柒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没事，快走吧，快走吧，晚了投不上好胎了。”
　　必安送走亡魂回到驱
　　必安正催促着亡魂过奈
　　忘台时，看见孟柒正坐在孟婆亭中细细品尝着刚接的眼泪。
　　“小柒。”
　　孟柒见必安回来，转过身去不看他。
　　必安无奈笑笑，走到孟柒面前：“小柒。”
　　孟柒又转过身不看必安。
　　必安继续走到孟柒面前：“小柒。”
　　孟柒还是转过身不看他。
　　如此反复很多次以后，孟柒终于绷不住，放下茶杯，双手叉腰：“谢必安，我哪里得罪你了是不是？是不是？”
　　那样子，俨然一个人间的小泼妇。
　　必安失笑，实在不知道自己哪儿惹到这个小‘泼妇’了，正手足无措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小柒。”
　　孟柒抬头，只见一个一身黑衣，眉目威严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
　　必安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忙说：“无救你可算来了，我不知何时惹到了这小丫头，与我置气好一会儿了。”
　　无救笑笑，摸了摸孟柒柔软的头发：“小柒，你就仗着必安宠你，又欺负他。”
　　孟柒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踮着脚，死命靠近无救的脸，瞪着双眸说：“我哪里欺负他了，我每次接眼泪，眼看着那人要哭出来他就来催着过桥，我就这么点爱好，你还说他宠我，宠我这点事都不帮我。你们都欺负我，我要去告诉青衣，叫他把你们都贬到十八层地狱去。”
　　无救坐在必安身边，好笑地看着孟柒在那上蹿下跳抱不平。
　　孟柒见他们俩人无视自己，气得鼓着腮，嘟着嘴不说话。
　　无救走过去拉过孟柒，把她放在一边的眼泪送到她嘴边：“青衣昨日就去东灵了，上仙集会。快喝吧，一会染了忘川水的味道就不好喝了。”
　　孟柒想想也是，接过茶杯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喝眼泪。
　　必安左右看看，转回头问孟柒：“你怎么又开始接眼泪，玲珑呢？”
　　孟柒砸吧砸吧嘴，摇摇头说：“别提了，那死丫头，跟了我没多久，就学会我这没心没肺的样子了，怎么说她都不哭了，我三百多年没喝到眼泪了。”说完做出很委屈的样子看着必安。
　　无救大笑：“你也知自己没心没肺。”
　　孟柒站起身，面对着满地的曼珠沙华，骄傲地说：“没办法，生下来就没有情根，自然比你们少了诸多烦心事，想有心有肺都难。”
　　必安和无救对视一眼，脸上闪过一抹忧伤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