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游戏》沧海有泪，桑田遗珠

21、拉斐尔的背叛

　　阳台上凉风习习，但站在阳台上看到的风景却不凉爽：吴月洁可以看见疏影处有几对情侣模样的人在搂搂抱抱，其中就有一位打扮得像求偶的孔雀的花哨男人，和一个身形大半隐在树影中，连侧面也看不清的人交谈。
　　“他总还是放不下追求温暖的本能。”坐在轮椅上的沙赫尔冷静的评价着，“明明自己都说不要温暖，却还是这样，不自觉地寻求保护，这些年活着他也不过是个木偶，甚至梦烨还比他幸福，因为思考也是一种痛苦。”
　　说话的时候吴月洁也看清了那两个人，梦焕竟在自己没有注意的时候就将菲利普弄了出去，她还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的心里有病，我也治不好他的心病。”
　　“梦焕是双性恋，但他心中真正爱慕过的人却永远是他得不到的人。他从小到大就是什么也没有，他最喜欢的人把他的爱情当作亲情，他最在意的人把他的情当作工具。他这人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在伤害中长大，好几次连命都没有了，但他还想有个人会爱他。”
　　沙赫尔的声音渐渐变得冰凉彻骨。
　　“可他现在的状态也注定了得不到爱。他总想有人去爱他，却从不用真心对别人。被人伤害过，就用伤害回报另一个人，他这样做只会让更多的人受到伤害。所以他注定得不到爱，没有人会爱上这样自私的一个人，即使他比世间任何一个人都更加美丽诱惑。”
　　“你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不可能会喜欢这样一个自私到只知自己的人，哥哥也不会喜欢一个人妖的。”
　　“你和菲利浦当然不会爱上他，正因为我知道这一点，才会对你说他的事。因为我知道他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可以接纳他，不要和外面的人那样的排斥他。他已经够可怜了。”
　　“外面的人？”
　　听这句话的口气，似乎这个少年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虽然她也不认为地球人的基因可以孕育出这样美丽的人，但作为一个有常识的人，她还是希望眼前的人和自己一样是由父母孕育的。
　　“不要奇怪，我的世界和你的世界不一样，对你而言，我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菲利普也一样，他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沙赫尔挑过一络长发，这是吴月洁才发现他头发的长度不同寻常，竟是几乎将身体包裹的长度，而且头发异常柔顺，简直和洗发水广告里经过特殊处理的头发一样，但这不是画面特效，眼前的人是真实的存在。
　　“你似乎对你的三个助手非常放心。”
　　吴月洁也对三个青年有好感：拉斐尔温暖如阳光，沙利耶寒冷如冰锥，潘科气质高贵不凡，三个不同类型的青年几乎可以应付所有客人，反倒是沙赫尔，像极了人偶娃娃。
　　“他们三个是我的得力助手，但我并没有真正的信任过他们。拉斐尔是有双重人格的，外表温柔无害，但心中却是很可怕，他是会干出你见过的最凶残的恶人也不会做出的血案的人，从来就是三个人中最危险的；沙利耶是很能干，他也很聪明，但他一直有取代我的野心，我小心的驱使他的野心为我奔走；至于潘科，哼——”
　　沙赫尔的评价有些奇怪，吴月洁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其实不是在和她说话。
　　“你可以先回去一下吗？我有点小事要处理。”
　　沙赫尔从来就是不用向任何人解释的，当他要吴月洁离开，她就不能说拒绝。
　　只是一转身的时间，阳台就被奇怪的黑衣人包围了，但即使是在这些身高和体魄都远远胜过他的人中间，沙赫尔的笑容也如被乌云遮蔽的月亮一样明亮。
　　她的脚刚刚踏进房门，里面就有人将她迅速拉进，并且飞快的锁上大门。
　　菲利普也从外面回来了，梦焕却是根本不关心的样子。
　　“不必为他担心，如果没有实力，他早就死了，怎么会成为今天的大人物。”
　　“用一个□□的比喻，沙赫尔就是地下组织的老大的后台，而那些小角色就是新兴的不服从老势力的激进分子。他们认为自己的力量可以改变现在的力量对比，但事实上他们也不过是一群空有肌肉的小鬼头。”
　　梦焕随手拈起花瓶上的一枝花。
　　“你认为一个小鬼头可以挑战大魔王吗？胜利了还成为下一任的王？这里可不是玩游戏，这里没有奇迹。”
　　的确，大厅里的人少了许多，看来这次的宴会本来就是为了清除部分讨厌的东西才召开的。吴月洁终于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经意间进入了一个世界，一个原本与她没有任何交集的可怕世界。
　　“没有足够的实力的人是无法成为黑暗世界的主人的。”拉斐尔还是一张笑脸，“不过我知道，我们中间有叛徒。”
　　最有机会背叛的人当然是身边最信赖的人，沙赫尔的实力到底有多少，那个叛徒并不是完全清楚，所以他就煽动这些无知的小子进行愚蠢的暗杀，目的就是用这些人的性命找出他的弱点，至少可以测出他的力量深浅。

　　们轻轻的推开了。
　　沙赫尔摇着轮椅进入，他的皮肤和他的衣服一样雪白，他的头发上没有任何血腥。
　　“拉斐尔，我记得你教过我，杀人是一门艺术，所以你总是用最好的笑容送他们走，而我喜欢告诉他们最美的东西又是什么。”
　　沙赫尔的笑容让人不明白他真正的心思。
　　“你已经的我信任很久了，但你还是不是很清楚我的真面目。”
　　沙利耶上前为沙赫尔推轮椅，沙赫尔的手上多出了一把匕首，他玩弄匕首修剪指甲。
　　“我还记得与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天下着雨，你在黑街上找到我。那时的我从绑匪那里逃出来，你告诉我，你会接受我的委托，杀死那些试图羞辱我的绑匪。但我却认为你对我效忠不是因为我的金钱和权力，所以我上了当。你在我的饮食中加入毒药！我这些年一直信赖你，把我的大部分权力交给你，但你却背叛了我，正如你最初寻找我的原因一样，你要杀了我，你伤害了我！”
　　杀人的时候沙赫尔还是平静无波，但现在的他却用与他的外表一样的脆弱：一个少年的单纯与受伤。
　　“我拥有的东西是很多，但真正值得拥有的却是太少了。偶尔有一样，我都会好好的珍惜，因为我知道，有一件值得珍惜的东西是很幸福的。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一直都信赖你。”
　　“对不起，我也想一直恪守我的诺言，永远忠诚。但我有我的苦衷，你就把所有的一切当作是一个阴谋，从我在黑街找到你开始，一切就只是一个阴谋。因为只有这样的开始，我才会获得你的信任。但我却没有料到——”
　　“拉斐尔，我的确一直把你当作很重要的东西，你那天送给我的刀，我一直都留着，凡是你为我准备的食物，我也全部吃下去，虽然在第一次吃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在里面下了毒。”沙赫尔淡定的笑容中有让人发狂的冷静，“但那些全都是你为我准备的，就算会要我的命，我也会全部吃下去。”
　　大厅里一片宁静，沙赫尔坐在轮椅上，沙利耶护在他的身边，拉斐尔虽然还立在沙赫尔面前，潘科的角度却正好封锁了拉斐尔的全身。
　　“主上，你知道我为什么恨你吗？”
　　“你太完美了，完美得令我讨厌！从追随在你身边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永远也追不上你。你是神宠之子，你是拂晓之晨星，你的光芒太过耀眼，即使你刻意是用各种方法掩饰你的力量，你的光芒依旧随时让我自卑！我看见你就生厌，即使我是治愈天使，是智慧的四翼天使，我也无妨忍下心中对你的仇恨。为什么！你已经高高在上！已经拥有了六翼！为什么！你已经得到了神全部的爱！你拥有的东西比谁都多，你为什么还总用那种仿佛什么都没有的眼神看着我！明明……一无所有的那个人是我……为什么你要……注视我……我看着你的样子……我的心中就会生出……讨厌！”
　　“路西斐尔注定了背叛，因为即使所有的天使所有的爱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也从没有拥有过他真正想要的东西。神是给了他很多很多，可是神给不了他真正想要的。他从来就是个叛逆者，他拒绝向圣子臣服，他试图取代神的地位，也仅仅是因为他太单纯了，他以为自己成为了神就可以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沙赫尔垂下了眼睛。
　　“他从来都是个可怜的天使，所以他失败了。可是当他从天上落入地狱的时候，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于是他放弃了神赐予他的一切，六翼、封号、荣光，他全都不需要了。”
　　“主上，你为何要对拉斐尔这样宽容！”潘科的力量已经在掌心凝聚，“背叛者必被地狱之火吞没！”
　　“你先退下。”
　　无言的威严，绝对的权力，这才是真正的沙赫尔。
　　“我早知道你会背叛我，因为我拥有可以看清一切的眼睛。但我也是个大傻瓜，明明知道你已经干了什么，也知道你接下来会干出什么，我却还在等待着你的下一步。”
　　沙赫尔看着梦焕。
　　“我总是批评你，说你是个扭曲的无法接受自己的家伙，可惜我自己也不比你好多少，我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可我的心中总还是等待着，等一个可以爱我，包容我一切的人。”
　　是错觉吗？
　　吴月洁似乎看见六张闪烁着光芒的翅膀在沙赫尔的身后摇曳，羽毛是黑紫的颜色，翅膀温柔的拍打着，安抚沙赫尔纤细的肩膀，但沙赫尔的肩膀依旧有压抑不住的抽动。
　　“当年，我选中你，就是因为你很像我，和我一样的矛盾。我指责你的每一句话，真正责骂的人其实是我。”
　　沙赫尔抬起头，看着拉斐尔。
　　“我知道世界所有的秘密，而拉斐尔，你本是可以与我分享一切的，你为什么等不及了，早早的背叛！”
　　“沙赫尔这个名字是迦南神话中日出之神的名字，他深得众神的爱戴，却为了追求至高的神位从天上坠落，仰慕他的众神大多也是选择了仇恨，或是一起坠落。你选用这个名字，只是为了证明即使你失去了一切，你依旧是天上地下最高贵的人。你根本就不会明白像我这样追随你，与你从天上一起坠落的人的痛苦！你根本就不明白！”
　　“你走吧，这把刀也还给你！”
　　沙赫尔的手抓着刀刃，于是刀刃上就有了一层血红。
　　“拿去！”
　　“也好，反正我怎样努力也追不上你，你没有了神依旧是神之子，我也还是我，一个因为爱慕你才从天上堕落的四翼天使！”
　　拉斐尔接过沾血的刀，用手帕小心地擦拭着。
　　“下一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
　　“你真的认为你可以打败我吗？你是已经为我服务了许多年，我的生意你也大半都知道，但你还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似乎已经压下了悲伤的沙赫尔，冰冷的眼中没有丝毫情感。
　　“我的生意的确大半都让你主持，但我的世界若是这样轻易就可以让你介入，那我就真的太无能了，我这些年苦心培养多重代理也就实在是多此一举了。所以，你没有任何机会打败我！”
　　“原来一直以来自作聪明的人是我，我刚才还以为我已经知道了一切，现在才明白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没有必要这样难过，因为我的确是把我所有的信任都给了你，可是你从来就不知道珍惜，所以我才会培养多重代理，为的就是有一天你的反噬。”
　　明明是胜利者，为什么沙赫尔的身上渗出疲倦？
　　“拉斐尔，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不会在乎你曾经的背叛，我会重新信任你，我可以给你更多的权力，只要你回头。”
　　“对不起，我是有我的苦衷的。我的确讨厌你，讨厌到想要杀死你，可我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想过背叛你。如果不是另有苦衷，我——”
　　拉斐尔单膝跪下，他的手温柔的包住沙赫尔的手，接着，仿佛骑士亲吻公主一样，吻着他的手。
　　“恨总是源于爱情，太恨你只是因为太爱你，最让我伤心的却是，你的心中就没有在乎过我。你的眼睛可以看见过去未来，可是你始终看不见自己。”
　　一瞬间，吴月洁捂住了嘴——她害怕自己会叫出声。
　　拉斐尔投在墙上的影子竟然拥有四个翼状的装饰，潘科的影子居然是一只黑豹，沙利耶的背上多出了一对翅膀。
　　——明明是不该存在于世间的生物，竟然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眼前！
　　信奉宗教的人这时应该会在心中赞美神，但她不是教徒，她只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看见这种奇怪的事情！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一直都在伤害你。”
　　沙赫尔扶着轮椅站了起来，他长久未用于站立的双足艰难的支持着他的身体，他大半的重量都压在手上，但他还是坚持着，站立着。
　　“你看，我的腿早就没用了，你没有必要费心思为我配置毒药，我留下双腿仅仅是为了外表上的完整，我自己早就放弃了。你永远都不必担心我会站起来，离开你。”
　　沙赫尔的手松开了轮椅，他仿佛已经习惯了，将双手连同身体交给拉斐尔。
　　“你只要和过去一样，握着我的手，就可以了。”
　　这一刻，吴月洁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无法喜欢沙赫尔，他像一个人偶娃娃，绝对的完美，绝对的温柔，可是他的眼睛是用有魔咒的宝石制成，它可以反射人类所有希望得到的情感，也可以吸走人类所有的欲望。
　　沙赫尔的头发真的很长，他的身体依靠着拉斐尔的身体勉强站立，他的长发几乎就要拖在地上了。
　　拉斐尔让沙赫尔的头枕在自己的肩上，有力的双手将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的人完全纳入怀抱，沙赫尔的表情证明他是真心希望拉斐尔可以留下。
　　“可以为我留下来吗？我知道你对我的忠诚中夹杂着爱情，你是因为爱我才忠于我的。”
　　沙赫尔的脸埋在头发中，他的声音也很是暧昧。
　　“你这么喜欢我，可以为我当子弹，可以为我做任何事，为什么就不肯为我留下来？”
　　“你是不是认为你必须拥有和我对等的地位才可以向我表白你的爱意？你可真是个大傻瓜，我是可以给你足以匹配我的身分的，只要你为我留下来，我可以给你任何东西。说吧，你到得到什么才肯留下？”
　　情人私语般的温柔，但梦焕的表情却可怕得好像发现刚吃下去的苹果只有虫洞没有虫子一样。潘科和沙利耶也没有对他们的主上主动向叛徒寻求接触一事表现惊讶，他们的表情甚至可以归类为很轻松了。
　　“对不起，即使你将世间最好的东西给我，我也无法为你留下，因为我又不得不离开你的理由。”
　　“真的不可以？”
　　沙赫尔的声音更加温柔，就连在一边的人都会被他感动，可是沙利耶和潘科却因为主上这样温柔的声音，表情大变。
　　“是的。”
　　拉斐尔闭上了眼睛，吴月洁可以看见他的脸上划过一丝扭曲，在他们身体接触的地方有鲜血的味道散了出来，沙赫尔的手从拉斐尔的身上抽了出来，一条浓稠的血线就飞快的浸红了他们的衣服。
　　沙赫尔手中的刀在滴血。
　　“想不到你宁可被我捅一刀也不愿意回头。”
　　一瞬间变得冰冷的沙赫尔温柔的说着。
　　“我可是掌握了分寸的，这伤口不会致命，但是会很痛。怎么样，是不是很快乐？”
　　“我很快乐，所以就请主上以后也不要再用我的身体当你的拐杖了！”
　　拉斐尔的衬衫已经大半血红，但他也不捂住自己的伤处，手扣住沙赫尔的手臂，将这个完全依在自己身上的人狠狠的剥拉了出去。
　　“主上，我还是要走，你最好早些习惯新的人体拐杖。”
　　沙赫尔的身体是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的，失去了拉斐尔的支持，他也不抓着支持物，任自己倒在地上。
　　“主上！”
　　沙利耶和潘科都想上前，但沙赫尔声嘶力竭的阻止了他们。
　　“退下，这是我和他的事情，你们谁都不许插手！”
　　沙赫尔抬起头，他的美丽在这一瞬间变得苍白，心碎。
　　“你可真是狠心，你今天要是不把我扶起来，我就会真让你成为我的敌人。而我的敌人，就是全世界的敌人。”
　　拉斐尔什么也没说，他捂住小腹的伤口，于是血很快就弄脏了他的手。
　　他没有回头，脚步有些摇晃的走向门，他的背影是那样的孤独，又是那样的忧伤。
　　任何人在此刻都可以轻易的推倒他，任何人在此刻攻击他都会成功。
　　“你不许走！”
　　“你给我回来！”
　　“你要是离开这扇门，我一定会让你死的连一片完好的皮肉都没有！你明白的！”
　　“你知道我有多大的权力。你知道和我作对就是和全世界作对，你是没有机会的！”
　　“你回来！”
　　沙赫尔痛苦的声音止住了拉斐尔的脚步，他停了下来，但没有回头。
　　他用他平静的声音告白了他的心意。
　　“对不起，主上，我很明白和你作对的下场，我知道你不是在威胁我。但我还要走，因为我已经厌倦这样自私的你了。”
　　“真是这样吗？”
　　已经回到轮椅上的沙赫尔平静得让人不寒而栗。
　　“可以让一个男人背叛的原因并不多，你明知道背叛我的下场还要离开，那个理由我也可以猜到。你是不是已经有女人了？的确，永远陪在我身边，你会连女人——都没有，所以为了你的女人，你只有放弃我，我是会原谅你的，但是，我要你，立刻马上和那个女人完全消失！”
　　“我会给你个机会，我给你七天的时间，你就和那个女人好好相处，因为这或许是你们最后的日子了。但你要记住，如果在这七天里，你被我的人看见了，你就——，只要你可以逃过这七天，我就不会再追杀你了。但你还要记住，以后也不要再让我看见你，更不要让我看见你们两个人在一起，因为我会生气到立刻杀了你们的！”
　　“谢谢。”
　　“不要高兴得太早，你虽然是世间最好的杀手，但我还有一直没有向世人公开的杀手组织，梵儿的杀人手法应该远在你之上。你是没有机会逃出这七天的追杀的。”
　　“谢谢，你给了我七天，这是我的荣幸。”
　　拉斐尔推开了门，外面的人为他让出一条道，他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