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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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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世上最后一根金针菇
毕笙此生的终极目标,是找一个像金针菇一样身材高瘦笔直修长的男人当老公。但是天不从人愿,她这辈子大约是受了她名字谐音“必剩”的诅咒,身边永远只有肥圆的鸡腿菇。
于是一直熬到老大不小了,她都还剩着。在结束不知道第几百次显然注定结局失败的相亲后,她破天荒喝了许多酒,然后醉醺醺地叹气:这世界上的金针菇般瘦削修长的男人都上哪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男人呢!
作为一名连初恋都没有的大龄剩女,她真的、真的、真的是太失败了!
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疼痛,有个什么冰凉的东西砸在她的额头喀拉一声碎了,额头一阵隐隐作痛,耳边有个尖利的少年声音在骂:“我家公子是绝对不会嫁给你的!别做梦了!”
公子?嫁?嫁什么嫁?
嗯……好像哪里不对?
她模模糊糊地想着,朦胧间睁眼望见前方有个少年正双手叉腰,以茶壶的姿势对着自己痛骂。
少年身后站了名湖蓝袍子的男子,还没等毕笙看清长相,少年已一脸鄙夷地拉起身后男子:“公子,我们走!”男子随着转身,微风轻拂间,湖蓝袍子翻飞,勾勒出一个瘦削修长的身子,仿佛平地里突然跳出的一轮明月般,刹那亮了毕笙的双眼。
“且慢!”说时迟那时快,毕笙迅速将手向前伸出尔康手,豪迈地大吼一声,“你不嫁我,我来嫁你!”
这可是她的世界里出现的第一根——更有可能是最后一根的金针菇!活生生的!高瘦修长九头身的!
此话一落,顿时四周一片抽气声,周围的人全都被这一声霸气侧漏的大吼镇住了。
茶壶少年的眼神更添了几分蔑视,怒骂道:“你这强抢民男、逼良为娼的恶霸,如今落到如此地步,竟还不知廉耻,胆敢当众调戏我家公子!”
……强抢民男?逼良为娼?什么情况?
金针菇如毕笙所愿,停下了脚步,但他眼中厌恶、愤恨、蔑视等等复杂的神色一一闪过,让毕笙愣神了片刻。
望着眼前神情冰冷的金针菇,她确认自己不认识对方,更不用提有什么深仇大恨。
所以她举起双手谄媚赔笑:“那个……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什么时候强抢民男、逼良为娼了?”
金针菇动了,他缓缓迈步走到毕笙面前,湖蓝的袍子轻晃,便蹲下身子一把提起毕笙的衣襟,力道十分足,仿佛恨重如山,仇深似海。
“误会?”金针菇开口了,他狭长深邃的黑眸微眯,展露的有无尽风情更有深刻到触目惊心的憎恨,“三年不见,毕大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
说到这里,他微微而笑,却笑得毕笙心惊肉跳,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他的薄唇翕动,一字一字地恨声说道:“我便曾是你当年你强抢民男的那个‘民男’,逼良为娼的那个‘良’和‘娼’……”
毕笙连身上的疼痛都暂时忘记了,大脑起码当机三分钟,最后她的肚子替她做出了反应:“咕噜……”
二名字没取好,真是伤不起!
最后毕笙终于以偏头痛装失忆的方式得知了一切大约的始末。
首先,她穿越了。而这里是个平行古代空间,说是平行,但有些地方却与她所熟知的相反。比如这里女人当家作主,男人在家打理家务。
所以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一开始会听到说“我家公子不嫁”的话,因为这里都是女娶男嫁。于是当时喊出那句“你不嫁我,我来嫁你!”的话,简直就相当于在她原先的世界里,一汉子对着个妹子当街大吼:“我要嫁你!”那么的别扭啊!
毕笙默默抖掉身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其次,她所穿的这个身体是本国最有名的纨绔子弟,跟她同名也叫毕笙。但这个毕笙相比就活得潇洒多了,朝中有人家中有钱,豪宅田产店铺数不尽,所以只需要每天研究怎么花钱就够了。也因此造就了她前身的飞扬跋扈不可一世,成天游手好闲斗鸡遛狗也就罢了,还到处欺凌弱小、强抢民男、压迫良善……总之恶事委实干了不少。简直就是人见人厌,狗见狗憎的一货。
兴许是老天都看不过去,就在三年前,毕家遭了难。朝中靠山倒了,连带着一直狗仗人势的毕家也家破人亡,钱财散尽。毕笙成了丧家犬,整日流落街头,惶惶不可终日。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她所见到的世上第一根活生生的金针菇——那名自称“良家民男”的美男子,原名萧悠榕,正是被她前身祸害的受害人之一。当年她那放浪形骸的前身,见到金针菇的美貌,竟强聘了回家,买通官府立了婚书,没多久又被后者的宁死不屈激怒,将他卖进头号青楼微波楼——没错,这青楼里的工作人员全是男子。
有天,已经不知多少时日风餐露宿、食不果腹落魄的前身,居然异想天开想拿了当年的婚书去微波楼投奔金针菇,想认回这个夫君。
这个天真想法的结局可想而知,失势的前身自寻死路找上原本就苦大仇深的金针菇,那还不是针尖对麦芒,电闪雷鸣狂风骤雨……最后被那茶壶少年一个猛推,便就此倒在地上,给了毕笙穿过来的机会。
毕笙坐在地上一边扒着残羹剩饭,一边默默地消化着自己得到的以上信息,努力地在思想境界上完成从不愁吃不愁喝只愁嫁的剩女,到贫苦无依、饥渴交加、衣衫褴褛苦逼屌丝的华丽转身。
最后的最后,她终于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巴掌。
毕笙啊毕笙,这一切的最大问题都出在这个的名字上头啊!你瞧凡是叫了这名字的,不管是哪朝哪代出身有多好,都经不起这“必剩”的诅咒啊!要么成剩女,要么就是吃残羹剩饭的屌丝。名字没取好,真是伤不起!
“怎么着,给你饭吃你还不满意了?”旁边茶壶少年见状横眉冷对,“早跟公子说了,这剩饭剩菜喂猪也比丢给你这败类强!”说罢,恨恨地一把踢翻了毕笙手里的饭碗,那可怜的一点点剩饭菜滚了满地都是。
“记得把地打扫干净然后滚!”茶壶少年丢下这句话便转身进了楼。
毕笙默默咬牙,看在至少人家给了顿饭吃的份上,撑着感觉像是五痨七伤般颓败的身子,半爬半挪地捡起地上的碎瓷来,等把地面收拾干净,她原本就很杀马特的造型已经能够叫世上最一流的形象设计师惊为天人。
她瘫软在地上不想动弹,伸手摸到怀里揣着的几片碎玉,那正是她刚穿来时茶壶少年砸在她脑袋上的冰凉物件,看成色和形状原本应该是块极好的玉牌。据说就是前身强娶金针菇时候所立的一半婚书,另一半理论上应该在金针菇处。可惜被摔成了几瓣,也不知道拼一拼粘一粘能不能看在玉料不错的份上卖点钱,让身无分文的她多挨上几天。
不过世事一向难料,她刚这么打算,下一刻就被一只手猛地一拍,攥在掌心里的碎玉落在地上,碎得更彻底了。
她心碎欲绝地望了片刻地上的玉屑,回头发现金针菇正负手站在身后,面无表情,眸色深沉,而茶壶少年则侍立在他身后,一脸想将她抽筋剥皮的样子。
也是,当年人家俊美的金针菇悲剧的命运就是从被强行立下这块婚书开始的,估计现在看到就恨得想杀人吧。
毕笙缩了缩脖子,心念一转,强笑着开口:“那啥,你恨这婚书,其实我非常能理解……现在我也想通了,强扭的瓜不甜……不如你把你手上那半块还给我,我们和离吧。”
说着,她期盼地将手伸向金针菇。快还给我吧!我还能把上面刻的字磨平了,拿去当玉块卖卖钱。
令她失望的是,金针菇半晌才冷冷道:“早砸碎了。”多好的玉啊,实在是暴殄天物!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双方的婚书都砸了,那是不是说明婚姻已经失效?
毕笙寻思着默默地瞄着瘦削修长九头身的金针菇惋惜了番,朝他的方向一拱手:“既如此婚约不再,我放你自由。从此男女婚嫁,各不相干。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就告辞,不必相送!”眼前这金针菇点子太硬,她只有放弃,打算在这平行世界里另寻一根金针菇。
但是她想得太简单了,她还没跨出院门,就被门外的青楼打手又架了回来。
毕笙被用力掼在地上,本来就虚弱的全身顿时像散了架,不禁无力地喊道:“萧公子,婚书都废了,你还这般热情留我作甚?莫非刚才那一刹那间,你突然发现自己早已对我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她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目光阴沉的金针菇打断:“香巧。”
身后的茶壶少年小心地躬身应道:“是。”
“掌嘴。”金针菇的语气说是冷淡,不如说是冰冷如天山雪,冻人无比。
毕笙还没反应过来“掌嘴”二字的含义,名叫香巧的茶壶少年已经二话不说抢上几步,两手左右开弓,狠狠地甩了她几巴掌。
于是毕笙在眼冒金星之下,很顺利地晕了过去。
再醒来,她发现被倒吊在院里的大树上,面前是倒过来的金针菇,能看到他线条利落的下巴,飘逸的湖蓝袍子在微风中轻摆。
颠倒的美男还是很养眼的……她思想跑马之时,耳边听得金针菇说话:“你想这么容易离开?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老天给的报复机会?我要让你也一一尝试你曾施与我的,我要慢慢折磨你,看着你痛苦、扭曲、挣扎……”
金针菇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那么用力下巴多半青了:“你永远别想再有好日子过,从今日起,我要时时刻刻看着你怎么倒霉,怎么落魄,最后怎么惨死……”
阴寒的声音令毕笙不由自主背后发冷,全身抖了抖。
这金针菇……不会是被虐待得心理扭曲了吧!前身,你真的是太造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