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红盐（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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铊，金属，无味无臭，可迅速溶于硝酸、稀硫酸生成可溶性红色盐。
“圣母升天瞻礼”将至，各地区主教均将到达教廷参加大弥撒，届时也将商讨下个月中旬与真人类帝国会晤的具体事宜。除了继续调查“燃烧水银弹”的下落以及追查杀害“狮牙”里昂的凶手之外，‘AX’的其他行动暂时停滞。
教廷上下都在忙着准备庆典仪式，苏珊•阿托比也随着大家前前后后的忙着。
“苏珊。”
她正帮着几名修女在祭台上摆鲜花，听到就人叫她便转过身来。凯雅•茜欧卡修女，身着黑色多层百褶裙，扇着平时当做武器用的扇子，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凯雅姐姐，找我有事？”
“你来，”凯雅•茜欧卡修女冲苏珊招手。苏珊注意到她脚边的托盘里放着一大堆小瓷瓶，旁边还有个鼓鼓的小口袋。
苏珊•阿托比笑容可掬的从祭台上走下来，正好背对着阳光。耀眼的光晕为黑色修女袍镶上一层淡黄色的亮线。凯雅•茜欧卡修女抬手挡住晃眼的阳光，指缝间的身影显得蒙胧而虚幻。她怔了一下，恍惚间，走下祭台的苏珊竟像极了天使。镀着一身金黄阳光，浅淡平和的笑容，让人凭空自心底深处升腾出一股暖意。
“怎么了，凯雅姐姐？”苏珊•阿托比看凯雅•茜欧卡失神，微笑着蹲下身，伸手拿过托盘里的小瓷瓶，“这是……？”
“啊……对……”，凯雅•茜欧卡回过神儿，她面露难色：“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
“那么，说来听听看。”
“你知道的，盐会损害我的免疫系统，还会破坏我体内化学素的平衡……所以……”
苏珊•阿托比扬起脸，好笑地看着她：“您是说……您对盐过敏？”
平时泼辣的凯雅•茜欧卡脸上居然飞上红霞，她尴尬地挤出个笑容，一个劲儿地扇着扇子，“这天可真热呀。”
“全世界只有30%的人会对盐产生过敏反应，大部分是经过处理后的再生盐。教廷用的应该不是廉价的再生盐才对，凯雅姐姐也会过敏吗？”苏珊•阿托比拿起一只瓷瓶，对着阳光把玩，“……嗯，非常漂亮的骨瓷……”
凯雅•茜欧卡也蹲下身，低声细语地说：“我也没想到，会对这种原生盐过敏，你看……”她合上扇子，指了指手背上的一片红肿，“苏珊，拜托不要告诉别人。”
“没问题。”苏珊•阿托比看着她笑，笑得很开心。你当然……不会对这种原生盐过敏……不过……是个“巧合”。
“最近净碰到不顺心的事儿……先是才用了几次的护手霜，莫名其妙地就找不到了，然后是对这种原生盐，居然都会过敏……” 凯雅•茜欧卡一边不高兴地嘟喃着，一边将放在旁边的盐袋递过来，“那就麻烦你了，苏珊，我帮你做其他的事。”
“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我做可以吗？哈维尔神父那边……” 哈维尔是整个庆典工作人员调配方面的负责人。在没有事先知会有关负责人的情况下，随意调换工作是有违“AX”的规定的。
“这算什么重要工作，哈维尔实在是太谨小慎微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哈维尔的，免得麻烦。” 凯雅•茜欧卡满脸堆笑。
这当然很重要，因为这些东西是唯一可以与各位大人们直接接触的东西。苏珊笑着回答：“那好吧。”
等凯雅•茜欧卡离开，苏珊•阿托比端着盐瓶走到角落。她谨慎地左右看看。大家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确认没有人注意她，这才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小心地打开。她小心地将纸包里面淡红色的粉沫混合进盐袋中，用手轻轻搅拌。然后，她抓起一小把，让盐顺着手指缓缓滑下，仔细观察着，以便确定这些盐看不出异色。
命运之轮早就开始转动了，没有人可以阻止。
好不容易甩掉随从的亚历山卓十八世无意中走过，他看到苏珊躲在角落里心里很高兴，本来想过来打招呼，却撞见这么一幕。顺着她手指下滑的盐，形成个小小的雪白盐瀑，苏珊•阿托比唇角挂着冷笑，黑色眼眸里闪动着彻骨的寒意，那冰冷让亚历山卓感到震惊。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冰冷的眼神？
也许是因为不解，也许是有点儿不忍，谁也说不清究竟是因为什么，亚历山卓并没有声张。他只是躲在暗影里，默默地看着苏珊•阿托比将混合好的盐一一装进小瓶；默默地看着她将小瓶子一个个摆上托盘。他就站在那里看，只是看着，没有注意自己的手早已攥得指节发白，也没有注意脸上不自觉的泪。直到苏珊端着托盘起身离开，他才无力地顺着墙滑跪在地上，像条被丢到岸上的鱼一样，大张着嘴喘气。
你究竟想做什么？那眼里冰冷的恨意究竟因何而生？你深藏的悲伤难道只是仇恨的表像吗？你平静的微笑难道只是杀戮的籍口？你究竟想做什么？
苏珊•阿托比独自走在通往厨房的走廊上。长长的大理石廊道上，只有自己清晰的脚步声和盐瓶偶尔互相碰撞发出的声响。
前面不远的转角转过去，就是异端审问局的办公室。在苏珊•阿托比和兰斯罗特神父到达教廷的当天，刚刚与威廉神父分手的她就是在这里，被几名荷枪实弹的警卫“请”到了异端审问局。如果不是哈维尔神父拿着卡特琳娜枢机主教的手令尽时赶来，估计苏珊•阿托比早已身陷聆圄。
此刻，异端审问局的马太修士正倚在转角处看着她走近。
“阿托比小姐做起仆役的工作倒是得心应手。”
“您的监视工作做得更加出色，不过比起您的军事才能还是差得远了。”苏珊•阿托比奚落道。她装作突然想起了什么，“噢，对了。我差点儿忘了，里昂先生已经殉职，再也没有人会影响您完美的发挥了。”
“你……”长着张娃娃脸的马太，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他的确具有很强的军事指挥才能，只可惜在里昂面前，他永远都是失败者。里昂的死对他而言可以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少了个讨厌的对手，忧的是丢了失败时可用的借口。
“牙尖嘴利！”马太修士恶狠狠地说，“不要以为得到教皇和枢机主教的庇护就可以逃过异端审问局的质询！你们‘SE’做过的事，根本不可能逃过‘神罚’！”
“神罚？”苏珊•阿托比停住脚步，脸上带着孩子气的天真表情，“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神，神不过害怕黑暗的人们想像出来的产物。”
马太修士闻言一惊，他赶紧在胸前划着十字：“我万能的主，请原谅我听到如此不敬的言语。仅凭这句话，就足以使小姐受到异端审问局的‘款待’。”
“噢？《圣经故事》中是怎么说的？上帝既然是全能的，就该知道该隐会杀了亚伯，但是为了‘神的计划’而不去制止，这是帮凶罪！如果上帝是判罚者的话，那还要再加一条阻碍司法公正的罪名。”
“苏珊•阿托比，你这是亵渎！”马太修士显然失去了耐心，他涨红着脸怒吼道，“我不想听到这种异教徒的言论！”
“亵渎？”苏珊•阿托比偏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恼羞成怒的马太，“在人们为了一加仑清水而出卖自己的时候，您却这里大块朵颐、享受着您高贵灵魂所带来的惬意……请您告诉我，虔诚是可以如此表现的吗？或许这种表现形式更具有代表性？”
“你？！”马太的脸一直处于副热带高气压地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我建议您在质询我之前，最好先去查查异端审问局的帐目。”
“你什么意思？”
“您那么好奇，也许‘救赎者’可以回答您的疑问。”苏珊•阿托比耸耸肩，有意无意地盯着马太修士漆黑的眼睛，盯着那里面闪过的惊讶。然后不再理眯他，径直朝厨房走去，留下马太独自在那里咬牙切齿。
一一将盐瓶摆放好，苏珊•阿托比脸上却蒙上一层阴郁。这么做真的可以吗？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真的需要这么多鲜血才可以？
她盯着自己的手指，自嘲地笑了笑。我这是怎么了，他吩咐的事情不应该质疑才对……只要顺着他的意，他温柔的眼神就会一直、一直注视着我……是他缔造了这样的我，怀疑他，不是等同于怀疑我自己？最近可能真的是想太多了，也许是太累了……
正当她盯着盐瓶出神时，身后传来“扑嗵！”一声音可怕的响声。她回过头却差点儿笑出声儿来：“奈特……罗德神父？！您怎么……”
只见亚伯•奈特罗德神父正以全体投地的形式，全面亲吻着地面，他勉强支撑起面无血色的脸，小狗乞怜般，可怜兮兮地看着苏珊•阿托比，有气无力地说：“苏珊……我好饿……”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也是拥有“十字形杆状菌”能力的人，苏珊•阿托比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眼前这个“废物点心”神父会是“AX”的“吸血鬼猎人02号”，而且，还是先生最爱的亲弟弟？！
苏珊•阿托比看着他，微微挑了眉稍，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走过去扶起他：“您还是先坐下比较好。”
“对不起……我……很……饿……”亚伯•奈特罗德摇摇晃晃地坐下。
苏珊•阿托比打开厨柜，一边找一边自言自语：“好像没什么可吃的……啊，这儿还有点儿蛋糕。”
“真是太感谢了。” 亚伯•奈特罗德神父漂亮的蓝眼睛里闪动着欣喜。在他看来，苏珊递过来的蛋糕无疑是世上最美味的佳肴，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您慢点儿吃，要不要茶？奶和糖的话……”
“麻烦……放十……三块糖。” 亚伯•奈特罗德神父嘴里塞满蛋糕，含糊不清地说。
“十……十三块？噢，好的。”
十三块糖？你确定这东西还能喝？看着亚伯•奈特罗德神父将凝固成果冻状的红茶一饮而尽，苏珊•阿托比觉得胃里一阵紧缩。
同样令人心惊的英俊，如此华丽的银发，还有冰一样澄澈的蓝色眼睛……为什么你总是这幅冒冒失失，傻傻的样子？你这幅样子，想装给谁看呢？背负着相似的命运，不猎取同类的血，就只会这样虚弱下去，就算是放三千三百三十三块糖，也是于事无补。
“苏珊，您真是太好了。” 恢复了活力的亚伯•奈特罗德神父千恩万谢地离开。苏珊•阿托比望着他修长的背影，心底有种凄然的感觉。
包藏禁忌的身份，从事隐秘的工作，不是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归宿。你我同样是丧失了精神家园，苦苦寻找归属感的人，同样是在负罪中痛苦挣扎。如此得令人悲怆，唯有无限痛苦的灵魂，才会需要这样貌似荒诞的自我安慰……
她的目光落回那些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白色小瓷瓶。
这黑暗实在太漫长了，而我又总是太清醒。谁能告诉我，究竟该如何做，才能慰藉内心几近疯狂的绝望？
夜慢慢沉静下来，苏珊•阿托比还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猛然发现自己身处异常狭小的空间。这是哪里？这么黑？视网膜努力适应着突出其来的黑暗，她摸索着试图站起身却撞到头，勉强坐下又伸不开腿。
到底是哪里？触手可及只有冰冷的石灰墙，空气中漫布着霉变的潮湿味道。噢，是了，这里是老板娘经常关我小黑屋……
黑暗中，一只冰冷的手猛得抓住她的手臂，吓得她失声尖叫！
“爱尔……”低沉沙哑的声音好像来自遥远的彼方。
“……莫娜……？”
对方没有回答，抓住她手臂的手慢慢放松，掌心里居然有个小小的白色瓷瓶！那小小的白瓷瓶，慢慢渗出了鲜血！
突然，她从黑屋之中坠入无边的火海！
站在火海中的莫娜，用沾满鲜血的手抚摸着她的脸：“我将充满期待，期待这个丑陋肮脏的世界被毁灭，在血与火的洗礼中被颠覆……”
从梦中惊醒，苏珊呼吸急促地坐在床上，双手死死抓着被单，汗湿的睡衣紧贴在身上。莫娜那双碧绿的眸子始终在眼前晃。我究竟是怎么了？这些奇怪的影像究竟是什么？苏珊•阿托比艰难地吞咽了几下，突然皱了眉若有所思地紧盯着房门。
门像是被风轻轻推开，该隐•奈特罗德披着如银的月光，倚在门边看着她微笑。
“您这是什么表情？不喜欢我来看您吗？”他幽蓝如湖水般的眼眸，温柔地看着苏珊•阿托比，整个人晕在月光下，朦胧、虚幻，让人觉得不太真实。
“您不该以身犯险，先生。”苏珊•阿托比神色迷茫地抱着双膝坐在床上。
该隐回手关上门，缓步走到床边坐下。“我的天使，您不该叫我‘先生’……难道，您又忘了我的名字吗？”他说着，手按在心脏的位置，“不要告诉我，这么令人心痛的事实……”
他脸上夸张的表情逗笑了苏珊•阿托比，“呵，该隐……”怎么可能忘记，您的名字是如此得铭心刻骨。
该隐满意地笑了，如黑夜中悬于高空的天狼星般令人眩目。他抬手轻抚着苏珊•阿托比的脸颊，“好像瘦了……”，安锡湖水般幽蓝的眼睛里满是温存，金黄色长发随意披散开来，“您内心的挣扎让我心痛，所以，我来了……”
“对不起，我很彷徨……”
“因为可能的后果吗？”该隐伸手将苏珊•阿托比揽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胸前。我绝对不允许你的挣扎，亦或是彷徨，哪怕是一点点的迷茫都不可以，绝对，不允许。
苏珊•阿托比轻叹出声，向该隐怀里靠了靠，声音里充满了痛苦与挣扎，“我不知道……”
“禁忌的封印早已打开，应该尽情释放内心的真我。我为您的成长感到欣喜，我亲爱的。”该隐说着，双手环住她的腰，亲昵地吻着她的头发。我要把你脑海里所有的不安，全部消除。
“我不确定，这么做……”
“您所见到的梦幻，就是现实的未来，为什么不伸开双手呢，那么您的天空就不会再畏惧黎明……”当避无可避时，你还会逃吗？
“可我……”
“您还是如此的善良……”该隐•奈特罗德把头枕在苏珊•阿托比发间低低地说，“这样……只会让自己受伤……”
“所以……”该隐说着，扳过苏珊•阿托比的脸，在她额前印下一吻，“照我说的做。如果有罪与罚，就让我……”不许拒绝我，不许质疑，你这样的眼神我不想再看到。
手指按在该隐唇上，苏珊•阿托比轻轻摇了摇头，“……该隐……是您塑造了这样的我，这是我既定的命运，我会义无反顾，哪怕会落入最黑暗的地方……”
“我最亲爱的……”该隐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拥得是那样紧，好像拥在怀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缕光，无论怎样紧拥都会从指缝中间溜走。这样才对，这样才是我的“天使”。
该隐在太阳升起前悄然离开，苏珊•阿托比坐在床上，抚摸着该隐带来的“礼物”，喃喃自语：“莫娜……也许你是对的，这个世界真的需要熊熊烈火……”
晨曦从窗棂间挤进来，零乱地洒在她手上的东西。那是团梳理得整齐光滑的棕红色卷发，很漂亮的棕红色卷发！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红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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