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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三皇子生辰那日,我携了一只人参送到他府上。‘李御史家的灵石可给你送来了。’他好奇的看着我‘你和他说什么了,今日抱着石头非要在我府中放一个月。’我拉着他说‘那是他家的命根子,你看着玩几日就好了。’他笑‘我似是那巧取豪夺之人么。’他今日着着朝服,有神龙御天之象,笑起来越发不可收拾。我问过宋旭,为何插手辅佐三皇子。他回答我说‘他会是明君’。后来新帝登基,外域使臣奉上奇珍异果,他命人送来了一个珍果,名曰‘榴莲’。我当时瞧着好奇,拿刀一把劈开,汁水溅开,那屋子氤氲了三日的奇臭。从此,对宋旭的那句话再没放在心上。此时,我瞧着他伸手捡掉我头上的落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宋旭待你可好。’我走到池水旁边‘宋旭他很好。’他神色黯淡了下来,‘我们该回去了’
      半月后,边关传来急报,慕容秉兴带兵越过黑风山攻打下平单城。皇帝老儿本来靠着药引子吊着的半条命听到消息后被气的两眼一黑晕死了过去。公主新婚不满三月,可见驸马爷真是好气魄。芋圆被召进宫的时候,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换了身衣服,到城中的醉天香,进入包厢的时候,清越站在窗前,一身白衣将形销骨立四个字演绎的出神入化。‘清越姐姐’她转头见我进来,浅浅一笑,苍白的面容,像行走的魂魄。‘你来了,我点了糕点,不知你爱不爱吃,命人送上来吧’清越养在芋圆家里的时候,常年深居浅出,据丫鬟随从的说法,是常常忘记府中还有这号人,对旁边的人也是沉默寡言。那时虽然清瘦却总还有一份精气神在,可是如今这副模样倒像是从阎王手里刚逃出来,让人看着着实不忍心。秦子清来接亲的时候,我远远望了一眼,那人虽长者一副刻薄相,但是家中还不至于缺衣短食吧。我握住她的手‘清越,你还好吗。’她扶着我的手,笑着说‘他们说这里的玲珑醉蟹最好,我怕你吃醉,点了白玉鱼丸汤,我去让他们上菜。’皇帝在乾清宫不知死活,清越却在这里与我讨论今日的午饭是吃虾还是吃鱼。虽然我晓得她这些年心事颇重,但是喜极而泣也不该是这副模样。‘清越,你若有事在心里不妨和我说说。’她抽出手,和我说‘江南的莲藕这个时候最是新鲜,前朝有一个词人写了一首很有意思的词句,已办扁舟松江去,与鲈鱼莼菜论较旧。’这句话本身没有什么特别的,清越幼时在江南长大,有思乡之情也很正常,只是松江在长江以南,处地极为偏僻。‘你若想回去看看也好。’她摇了摇头,‘只怕再回不去了。’
      这一顿饭吃的,想来很是艰辛。清越的行事风格我一向猜不透,芋圆又不能与他说,思来想去也只有去问问宋旭。我到府上时,他刚从宫中回来,没来的及换朝服,将我拉到书房‘我正想去找你。’‘怎么了’‘阿庭,我有一事要和你说,你不要紧张。玉原刚被拜为征浩将军,我为阵前军师,五日后带军出发平单征讨北浩国。’他看着我,眼里的深沉如夜晚的天空,宋旭,我没有紧张,我只是害怕。芋圆出生时便意味着他今后为国效劳便要功在沙场,但是你,我从没有想过你会去那万人尸骨汇成的血河之中。我沉默着,不知如何回答。他将我搂在怀里轻轻抚着我的头说‘阿庭,我会回来的,等我回来娶你为妻好不好。’我闭着眼睛,任由心里的城池崩塌溅起飞扬尘土,‘宋旭,我们明日成亲好不好。’他的手忽然定下,我看着他重复着说‘宋旭,你说要娶我,我们明日成亲好不好。我不会等你,我要你回来。’他的拇指抚平我的眉角‘傻瓜。’我不要风风光光的十里红妆,也不要令人鲜艳的八抬大轿锣鼓喧天,我要做你的妻子,我要你平安的回来。宋旭我知道你也许觉得我很幼稚,但是不是所有的等待都会有好的结果,我娘没有,琼安婆婆也没有,我希望我会不同,可是我依然坚持明日大婚。他静静的看着我的眼睛,忽然笑了‘三日之后,我娶你为妻,可好。’我松了一口气,重新埋到他的怀中,深嗅他身上的气息。
      三日之后,我身着红装坐在轿中被宋旭接到宋府,婚礼虽然仓促但简洁而不失隆重。在完成一系列仪式之后,喜娘带着众人离开,留我在房中等宋旭归来。我安坐了一会,想到宋旭也许很久才回来,便掀了帕子,捡床上的果子吃,趴在床上看书正尽兴时,宋旭推门进来,我看他面色还好便问了一句‘你酒敬完了。’他走过来,坐在床上搂着我说‘没有,今日的酒是西域特供的三杯倒,想着大家也快醉了我就先过来了。’我闻着他身上味道浅淡,好奇的说‘那你的呢’他笑着说‘你夫君喝的自然是寻常酒。’我想着宋旭果然不行常人所行之事,很是不厚道。他凑过来‘你在看什么书’我忽然反应过来,连忙用手遮住。昨日晚间伯母独自到我房间来,偷偷递给我一本书,告诉我一定要在今日行礼之后才可打开。我当时看着书名写着‘顺时自然’好奇的翻了翻,有些乐不可支。这个顺时自然乃是一本黄本子,记着一些男女房中的密事,配有插图与解说。可能年代比较久远的缘故,我看着姿势都有些模糊,比不了市面上的新颖与清晰。原本小时候与芋圆混迹,同行之中有人从家中翻出过这种本子,芋圆瞒着不让我看,是以了解不多,后来逛春楼时,常看到有人在周围贩卖,偶尔也会买一本研究图个新鲜。刚才我闲着无聊,翻出来消磨时光,没想到宋旭忽然进来。他从我手中抽开本子,看了书名狡黠的笑着说‘是很顺应自然。’我瞅了瞅他问‘不然我们先把礼行完?’他松开本子,牵着我的手到桌子旁坐下,倒了杯茶水给我‘酒你就不要喝了。’我们交臂,仰头。他放下杯子,依旧握着我的手‘阿庭,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我点点头,很努力的笑。然后站起来很严肃的对他说‘宋旭,你以后不要对着我笑。’他抬头,好奇的看我。‘因为你是我夫君了,我怕我会忍不住’我凑上去,吻了他的脸颊。他弯了嘴唇笑,我坐下倒了杯茶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就寝了。’他起身‘夫人说的是’。他将我抱在床上,我躺在大红的喜被上手心里冒出冷汗,他搂我在怀,叹了一口气‘原来身体也是这般冰凉。’今日已是极好的状态,上轿之前饮下两碗姜汤,现在不再发冷汗已是幸事,所以宋旭,我也还是自私的,害怕此生会负你。他掖了掖被角,对我说‘安生睡吧。’我抱着宋旭,觉得着实比平日侍女准备的火炉舒服温暖多了。
      宋旭出征那日,我将缝制好的锦服送给他,当时芋圆在旁边站着,将我望了又望,我想了一下说‘不如我到街上的布庄中帮你拿一套,被他嗤之以鼻的鄙视了一番。花生拉着我的手问我‘姐姐,大哥的衣服为什么由你缝制。’我低头对他说‘因为你大哥被人抛弃了,很可怜,所以我们要多关爱他。’然后他很同情的对芋圆说‘真可怜,不过如果你回不来的话,还要被人抛弃,一定记得哦。’我抬手擦干眼角的泪水,蹲下,抱着花生,原来大家都懂离别。
      宋旭走后,我一人搬回伯母家小住,。三皇子不时过来与我坐着聊聊天,我觉得我们如今还能保持如此健康纯洁的友谊实属不易,为此更加珍惜这份朋友之情。伯父为花生请了一个夫子,整日念些四书五经,仁义道德如秋日的长风,贯耳不绝。往往花生受了夫子的气就来我房中抱怨,我本着仁慈之心让人给夫子的茶水里加了泻药,为此花生终得了几日空闲。那日三皇子来看我,我正在房中给花生抄经文,从前有句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是花生一人请了夫子,我们连房中的丫鬟都会念几句‘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可见教导的力量实属剽悍。他带了一个随从,那人看了我写抄的中庸不禁啧啧的感叹。三皇子见状笑着说‘她这样的字已是难得了,你不要笑话她。’我抬头鄙视了他一眼,把笔递给那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他接过笔,先自己写了几个字,又重新模仿我的字体抄书,我找了一页花生的字体,他写了两张递给我,‘如何’。我眼睛里闪了闪光,觉得他是个人才。‘吴才,我给你找的老师,他可是学富五车。皇上钦点的文试状元。’我挑了眉,如此才学怎肯屈居一个小小的夫子。‘最近有些难言之隐,先到府上避一段时间,你看可好。’我打了个辑‘那就有劳夫子了。’有了吴才之后我越发觉得生活顺畅通达。原本这个吴才乃是寒门学子,从小爱好读书,一路从偏僻乡里读到了天子脚下,其刻苦程度也不言而喻。奈何此人念书虽好,但人情世故不免有些迂腐固执,看不清官场的利益之争惹怒天子,幸而三皇子力保才免得一死。如今为生活所迫,权且教书育人修身养性。
      半月之后皇帝崩,传位于三皇子,大皇子意欲起兵,被宋远带兵困于府中。此中事件虽未经历,但艰难凶险也可想而知。次日,秦子清自缢于府中,清越以谋上作乱之名压入大牢。我拎着食盒到狱中去看清越的时候,吴才拦住我的去路,传三皇子的话,让我忍耐一段时间。我想了想说,把食盒递给他,说‘这食盒挺重的,再说饭菜凉了就不好了。’到狱门口的时候被守门的御史拦下,我掏出准备好的银两一路顺通无阻的来到清越面前。地牢阴暗潮湿,她着红装坐在角落里,双眼呆滞。我唤她的名字,反复几次后,她抬头望着我,似陌生人。忽然走到铁索旁,笑着对我说‘皇帝死了,哈哈,秦子清也死了,哈哈。’我握住她的手,瘦骨嶙峋的有些硌人。我把食盒放下,走出狱中。对吴才说‘我要见三皇子。’半日之后,传来消息,皇上事务繁忙,无能相见。我叹了口气,‘至少把清越移到其他牢房。’话说,那日皇上从晕死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下了两道命令,任芋圆为大将宋旭为军事征战北浩,还有一事据说是将遗诏拟好赐予宫中太监保管,当日有人怀疑皇上重病危及乃是有人故意加害,随命人暗中查探,后来发现皇帝宫中掌管膳食的宫女与秦子清行走过密,等到事情撞破之时秦子清为自保便弃宫女于不顾。然而宫女心有不甘,便鱼死网破的想与秦子清同归于尽,抖出了秦子清将宫外的秘药传之于宫女让其加害皇上一事,那药本是无色无味,虽不是剧毒长久服食却能加害人性命。当消息传到皇上耳中时,刚刚缓过来的气息又被气的翻涌,不过这次却是一命呜呼归了西天。秦子清在府中得知事情败露之后,恐于难逃其罪上白绫而死,清越却是迫于压力不得不压入牢中,以待凌迟处死。此时芋圆远在天边,清越的事情也只好先拖着。边关的情势并不乐观,北浩国马彪人壮善于征战,且长期处于危机之中,百姓勇而好斗。而桦南却是拥有近百年的安定生活,虽说士兵斗志昂扬且双方军队人数相差不大,但现在仍旧处于相持状态。宋旭寄来的书信虽为言明行军状况,但从边关的苦寒亦是可想而知。是以这场战争不知何时才能平息,也不知清越可等的到芋圆回来。
      那日我在房中手执笔描了一幅画贴,身旁的侍女慌忙的跑过来,说皇上接到前阵的告急信件上面说,军事在战役中负箭性命堪忧。我当时手抖了一抖,将纸上的画晕染上污黑的墨迹。丢了笔奔到宫中时,才发现自己竟着着一身素衣。三皇子将我拉到一边,拿出早上的信件,命人拿了帕子,将我脸上的墨迹抹去。我沉住性子将书信读完,一口气闷在心中堵的难受。回府收拾了行李,牵了快马准备去一趟边关。吴才在城门口将我拦下的时候,我和他说‘这种事情比不得那日去牢房,你还是不要拦我了。’他站着不动。我下了马,走到他身边说‘我知道我去了也没用,宋旭不会因此康复,且边关战乱贫苦艰难实非我所能想象,但是吴才你回去吧,告诉三皇子我欠他的情只能来世再还,清越还请他多加照顾。’他叹了口气,让了一条缝隙,我抬手将他敲晕,命人送入皇宫。
      我从桦南到青络一共走了十日,路途奔波的辛苦实在是难以描述。青络地处泗水之上,百姓邻水而居相较于平单等地稍稍富裕。我估摸着再过两日便可到达,那日到青络时天降大雪,我收了马蹄准备到城镇中备些衣物。寻了一个客栈栓了马,吃了酒食准备离开时,喂马的老头盯着我看了半晌,坡着脚走过来问我‘这位小姐手中的铃兰琥珀是谁人所赠。’我为了避免事端,一路走来都着男装行事,被他一眼看破倒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手上的铃兰琥珀说‘你怎识得此物。’他身体怔了一怔,一双浑浊的老眼看尽世间人情冷暖此刻对着一朵小小的玲珑花布满晶莹的泪水。我解开手链,递到他手中,小心的道‘送我的婆婆说这是一个戏子送给她的,我猜那是它的情人。’他终于忍不住痛哭流涕,‘琼安,是我对不起你。’跪在地上捧着铃兰手链悲伤的低吟,漠北的寒风呼啸着袭来,我站在那里,看着一位垂暮的老人在埋葬他的青春。晶莹的雪花一片片落下,天寒了,乌鹊南飞,人未归家,枯等了红蜡。我望着天空,婆婆你这一生等的可是此刻,可曾后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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