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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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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天气回暖,莺飞草长,柳絮飘然,桃花李花迎春花竞相开放争奇斗艳,好一派春日生机勃勃的风光。可是在林员外家的偏庭小花园空气凝重的像六月大雪飞天,丝毫没有受这舒畅气候的感染。‘姐姐,如果你实在思春深切寝食难安,茶饭不思。对这盘绿豆糕味同嚼蜡难以下咽的话,小弟我将不盛惶恐,万死不辞的代为品尝。毕竟悯农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浪费了是万万不好的。’我看着只六岁的表弟把一张白嫩水灵的小脸皱成麻花状,睁大了眼睛一眼又一眼的瞟着石桌上那盘从清原斋刚刚买回的绿豆糕,杏仁佛手,高丽栗糕等花花绿绿的糕点大全,梳了梳紧凑的眉目,实在想不出我平时有那么夸张的买过这如此多种类的糕点。这看门的小童也实在忒实诚了点,多下的钱明明告诉过他算作跑腿费了,唉,这年头真是朗朗乾坤正气禀然蔚然成了风气。不然朝廷上也不会派宋旭这样的才智双全风度翩翩的人才到我们这个偏远地区做一个小小的五品知府,据说他家族的叔父长辈都是朝廷上堂堂的一品大员,不知他是犯了什么事才被流放下来的,听说貌似是为了一个女人。自然这只是听说,隔壁的柳如扭着俊俏的细眉和我说起的时候,我还让她放宽心。‘你看,这不是流放了么,再如何情投意合的鸳鸯也抵不住山高水远日夜相思是不是,没准再过一段时间佳人就已嫁作他人妇,到时他心灰意冷,到时你再处处体贴,柔情蜜意为其排解忧愁,不怕他的玻璃心肝不被你手到擒来。虽我这样背地里恶毒的想象的破坏宋旭好事实在说不上是君子做法,可是看着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在我面前垂头丧气愁眉不展也实在考验我的同情心。然我后来也有背后好好的拜了女娲王母破了那胡言乱语,只是没想到何时她们竟如此尽心尽力。陡然把宋旭的佳人送到他面前来。这要我如何应付,柳如的愁眉到我眼前时恐不是梨花带雨那么简单了。我随手捏了几块糖蒸酥酪,草泥山药糕,龙须酥,想了想又加了几块绿豆糕放在表弟‘花生’小心翼翼伸过来的手里,看着他喜笑颜开的用眼神狼吞虎咽着那些糕点,我不由的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虽我是那样说,只那时我也不知道这宋旭的红颜知己是何样的倾城倾国的佳人,只听说其出身不好却才情甚高,是京城一众书生才子追崇的对象,如此一来想必定是仙姿玉色,按着京城那些儒酸才子的逻辑,咬文嚼字只是佳人的辅助品,要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才是正品。如此看来我家花园势必要遭受一场腥风血雨,不知出门避避是否是上策。‘妹妹什么事,值得你如此哀声叹气’我看着左前角通往池塘方向的桃花林数枝微动,于一片粉红色的花雨中闪出一个颀长的身影,净白的皮面上一双丹凤眼若有若无的流转着,衬着高挺的鼻梁,削出面容的锋利,看他静时温文尔雅,笑时风流俊逸,把一身浅蓝的绸纱穿的翩翩如画,真真是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啊,芋圆,原你今日便到了,昨儿收到的信上说过两三日,不想竟如此快。’我看他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把彩凤泥金的乌竹骨泥金扇,手腕一转‘啪’的一声打到我的头上,‘叫哥哥,什么芋圆,还有你,花生,你竟又偷吃糕点,前一阵子闹着牙疼不说,昨日还把张学正家的儿子给打了,你不怕我转头告诉叔伯,回头又罚你跪祖宗祠庙。’我看着前一秒慢丝条理的细品慢咽的花生忽然鼓着巨大的腮帮,睁大着委屈的眼睛,几乎要酝酿出一两滴眼泪,连忙打岔说道‘你刚到又是如何知晓的,怕是红菱和你说的吧,这丫鬟真是不知道是你的还是我的了,不如明日让她跟着你算了。’言罢,就看到红菱端着茶水衣袖略过一束斜起的桃花枝,袅袅婷婷的走到我面前,把木盘往桌子上一放,双臂抱胸,杏眉微鼓,吓得我立刻站了起来‘哎呀呀,红菱姐姐,这种小事怎么能麻烦你来做呢。快来坐下,喝一口雨前的龙井茶润润嗓子,消除疲劳心情大好。’‘哦,’我看她端起一碗茶水送到尤不能言语的花生面前,看着花生就这她的手饮了半盏茶才把口中的糕点送下去,而后放下杯子貌似不经意的瞟了瞟了我一眼才又慢慢说道‘小姐可知这西湖龙井上佳者乃数狮峰,狮峰龙井生于高山之上,较其他西湖平地茶庄所产之茶更为香纯,色泽嫩黄,香气馥郁悠长,最受达官显贵的追捧,未及雨前采摘便已被争相预定。’我虽不知这话何意却惧于红菱的冷面,侧首垂立并不吱声。‘小姐本同于西湖龙井,不似我们这些凡夫下人,混迹于世俗沾染种种恶习陋弊,犹自不能除去给您添上许多麻烦,不如改明日我们一到请辞了去,留您个清静,可好。’我这才方知她是真真的生气了,松了轻搅丝绢的手,缓坐她面前,开口 道‘红菱,你知道我向来心直口快,一着急就胡言乱语起来。方才并不是刻意冒犯你。况且我平日尊你一声姐姐,母亲生前也最为喜爱你,若如今我把你气走了,每年清明要我如何与母亲说。’我端起一碗茶水递到她面前‘这碗茶水算我给你赔礼道歉,若不解气,我随你打骂。’我看她这才正眼看我,接了茶盏轻轻叹了口气说‘我如何忍心打骂于你’刚巧厨房的小厮过来唤她,还未及我说话就匆匆忙起身走去。我半晌恍然若失,转头问立于一旁看热闹的芋圆‘为何今日红菱生如此大的气,我们平日也不是开不得玩笑的。’芋圆自己双手轻敲着扇子慢踱过来,径自坐下‘也不怪她如此上火,刚才叔伯与她说起媒妁之事。如今她也越来越大,虽为着你们这些年掌管着家事里外操劳把姻缘情爱都放到了一边,但终究不好耽误了人家,叔伯也是这个意思,只刚过来又听你这般说起,难免火上浇油了些。’‘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毕竟这事八字还没一撇。’我低头,沉默不语‘终究是我太莽撞了,这些年红菱待我情深,我称其为姐姐,却未曾为她担过一点心事,如今还口出如此无礼之话,该罚我被打被骂。’不忍我太伤心芋圆随岔开话题,转头问花生‘你又是怎么回事,为何把张学正家的儿子打了,这些日子不见,你又越发顽皮。’我看着把头转向一旁的花生嘟起嘴吧皱着眉头,也很是好奇。昨日看他回来时天色已晚,且吞吞吐吐不肯直说也就没深问。况且小孩子打架这种事我向来不以为意。想当年我把绣娘女儿的头发剪了的时候也没少跪祠堂。不过跟着芋圆凑凑热闹这种事情也还是不错的,毕竟这两年来花生被我调教的做坏事都很低调了,不知昨日为何事大动肝火出手伤人不说还闹到了众人皆知的地步。‘不说是么’我看着芋圆忽然停了打扇子的手,微微扯了一下嘴角笑的很是阴森,不禁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连忙催促花生‘有什么事赶快说啊,男子汉大丈夫,应当敢作敢当的’见花生还是没有反应,就听到芋圆貌似平淡的说道‘听说张学正最近派人为儿子在京城搜摸一方好的砚台,刚好我这里有一台上好的歙砚,原本打算留给你上学堂用的,看来如今大约是要转手送给张学正的儿子当为你赔礼道歉了。哦,对了还有我一并带来的京城的那些小玩意,你上次问我要的一组摩罗也带来了,不如明儿打包一起送过去吧,我看你最近应该也没有心情玩耍,自该好好反省。’我在一旁听着不由为花生捏了一把冷汗,芋圆表哥的手段还是如此阴深毒辣,我这些年对他的戏弄已经有了切肤之痛的深刻体会,曾不小心用刚吃完鸡爪的手抓污了他的衣服,他竟就为此向我爹胡言乱语称我年岁尚小,不应以盛食喂养,师傅教导,幼年若清淡寡食以后才能身体安康长命百岁。只那时我才六岁,为此整整连续半月断了肉食。若不是红菱假满归来看我实在可怜,估计我早已香消玉殒,为此我曾有半月不敢近他身。如今看着楚楚可怜的花生唤起了内心深处同病相怜的相似感,不禁有些心软。不过看着花生听到一组彩绘摩罗以后有些心动慢慢转过身子,又不禁叹了口气。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看芋圆又看看我,嘴巴却撅的更甚了。我以为他要经受不住诱惑就此妥协了,也不奇怪,毕竟他还年幼对手太强大且没有前车之鉴。不想他又一转头,独自对着那一树泛白的梨花,托着下巴‘我不要说,也不要你的摩罗和砚台了’。好家伙竟斗争到底来了来个鱼死网破。我着实佩服花生的骨气,实不想平日为着我身后为非作歹的小豆丁是一个如此有精神追求的人,竟让一向绝辣到孤独寂寞冷的芋圆表哥都败下阵来。不过又转念一想,这一组摩罗彩绘可是花不少银子啊,歙砚也是极珍贵之物。不免又有些肉痛,看着满身正气的花生也不好开口再劝。见芋圆不知何时拿了一个茶盏,在指腹见轻转,料想他该是第一次在个黄口小儿身上吃亏,面子上不大下来台。连忙想问候一下姑母岔开话题,就听他又幽幽的开口‘其实你不说也无妨,就是不知张学正收到这些礼物后能否从他的儿子口里问出些个什么。’我在一旁不禁深深的看了一眼芋圆,果真姜还是老的辣。小松鼠与老狐狸相比还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啊。这边花生终是沉不住气了,转着略微肥胖的身子,看着我们,哼的一声,歪歪扭扭的从椅子上蹦了下来,一言不发的就离开了。我看着那矮小倔强的身影忽然有些头痛,真是小男孩的心思海底的针。猜不透啊。转过头来对着芋圆‘这些糕点,你若不吃我便让人撤了吧,且都凉了,明日我再与你去逛城中的酒楼与商铺,刚好最近云暖阁来了几个不错的小馆,借你的光给训练一番。’‘方才没来的及问,你摆这一桌食肆是待客来访’我看着远处天边渐渐倾斜的夕阳,连着近处成片嫣红的桃花想起了看过的一副佛祖于大火中普渡众生的画,微微叹了口气‘看来客人今日约是有事不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