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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五年平金(84) ...

  •   吕祉对张俊的翻脸无情并不意外。此人虽然才能驽钝,但是嗜权如命,一心想着掌天下之兵。王仲明劝张俊保养身体,张俊必是稍一联想,便将这顺命安神的两策与解大将兵权联系到了一起。到也不怪张俊多疑,赵鼎几年前就尝试过解他的兵权,张都督也对其素无好感。此回,张俊又是真的中风,让其退养直是顺理成章。但张俊在军中经营良久,对部下或以认养子或以许配子女的方式多加笼络,又将自己的侄儿委以重任,正踌躇满志要打造一只家军。忽然被夺权,他岂能甘心。相比之下,刘光世惟愿保首领,享富贵,并不贪恋兵柄,单这一条比起张俊来就可爱许多了。

      张俊见众人都不说话,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有理,心中怨恨起这帮子大头巾来,讥笑道:“那个-等-字底下有什么人虽然某不清楚,但某必然是不在的。”张俊颤抖着一拂衣袖,坚持道:“吕宣抚、张相公,咱们不在一条道上,还是各自上奏的好。”

      王仲明歉意地看了一眼吕祉,形势突然急转直下,让其自觉是说话不慎,替吕祉惹了祸事。
      吕祉微微摇头,以示安慰。其实,张俊为人如此,王仲明早一刻说明白,总好过到了淮西宣抚司再跟张俊说明白强。那时候,吕祉再想保王仲明和琴娘,也是鞭长莫及了。

      吕祉反问道:“扪心自问,张相公和我走的路也不过是忠君爱国,竭尽赤忱罢了。但不知张宣抚又是走的哪条路呢?难不成是个背道而驰的路子?”

      既然背道而驰,自然就是叛逆,就是谋反了。张俊刚从小中风恢复,头还有些晕眩,和吕祉斗嘴自然是斗不赢的。他闷声道:“某走的是武将的路子,自然跟你们拿笔的文人不一样。”

      吕祉笑道:“不知张宣抚这回上奏是打算用枪刀走武将的路子,还是用笔墨走文人的路子呢?”

      吕祉很希望能够刺激得张俊再次发兵,没想到张俊并未上当,心平气和道:“某在战场上用刀枪替官家杀敌,在朝廷上自然是遵从你们文人划下来的路子。吕宣抚,上奏的事就请不用为某操心了,还是管好你手下的人、管好你自己要紧。”

      张俊的话说得非常漂亮。吕祉在其平静的目光之后,看到了即将来临的风暴。
      …………
      赵构在建康歇宿的时候,意外地同时收到了来自淮西宣抚司和江东宣抚司,由吕祉与张俊分别署名的两封奏报。正在愁眉不展地吃葡萄的赵构,看完两份奏报后,目光陡然一亮。

      “官家真是日理万机,都这早晚了还要看札子。哎,官家头上又多了一根白发,真是可怜。”刘宫人一边给赵构梳头,一边感叹道。

      赵构一力要营造明君的形象,所以从平江到庐州这一路上,并未让王继先随行,就连后宫诸人也只带了新近特别受宠的刘氏。赶路的时候,刘宫人也只在另外的车上,只晚间方才侍寝。官家这两天可算是非常的清心寡欲。

      赵构拿起镜子,顾影自怜道:“果然又多了些。你替我拔下它吧。”两人如胶似漆,近来已经发展到私下场合你我相称的程度了。

      “官家,那你忍着些疼,我可要下手拔了。”

      赵构点头称是,等了片刻,却不见刘宫人动作,嗔道:“你不要害怕,快些拔,我反而不会疼。”

      刘宫人笑着摊开掌心,赵构这才发现,那根白发已经好好地在刘宫人的玉手上了。
      “官家还没允我的当儿,我就已经手快替官家拔了。官家没觉得疼吧?”

      “不疼不疼,你个机灵的小家伙。”赵构心头一荡。

      刘宫人收回手掌,将那发丝捏在指尖缠绕。
      赵构笑问:“你这是做什么?”
      “我要把官家的这根白发装裱起来,每天早晚三炷香。官家这真龙天子的头发,必能保我一生平安。”
      “你快歇着去吧。这不成了生祠了?从没听说有给皇帝立生祠的。”

      刘宫人觉出官家的心情特别好,有意讨他欢喜,于是将一颗葡萄叼在齿间,踮脚走到赵构跟前,仰起头,意思是要两人一同分吃。赵构遂低头去够那颗葡萄。刘宫人年纪小腰肢柔软,随着赵构的姿势,缓缓下腰。两人脸对着脸,却始终隔着一只手的距离。直到赵构不耐烦了,一把揽住刘宫人纤细的腰肢,两人方才面贴上了面,四目相对,遂一同用力,将葡萄轻轻咬开。嗤的一声,紫红色的浆水四溅到了两人的脸上、胸前,打湿了绛纱的衣服。甜美芳香的味道还留在唇齿之间,赵构便顺势长驱。刘宫人神色突然一震,随即半闭起迷离星眸,望向远处。直到官家尽兴,方才重新睁开眼睛。

      赵构用手抚着刘宫人额前鬓发,笑道:“有我的龙气在你体内护着你,还怕不怕鬼怪了?”

      刘宫人适才被咬得疼了,嘴里满是血腥味道,但后宫中训练出的趋利避害的本能,还是让她轻声答道:“只要有官家在身旁,我就什么都不怕。何况官家既能文又能武,开得硬弓写得好诗,世上再没有比官家更厉害的人了。”

      赵构原本兴致高涨,听到这一句,脸色忽然一沉,手也从刘宫人身上撤回了。
      “官家这是怎么了?我是哪里说错话了吗?”

      刘宫人说的这句话,碰巧触动了赵构的心事。
      “你呀!”赵构叹了一声,将刘宫人掌心间的白发缓缓抽出,“你看这发丝,发梢处还是青黑颜色,到了中段便渐做灰白之色,再到顶端竟然全白。这全是劳心劳力的缘故。”

      刘宫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在她眼中,官家身材高大,精骑射擅书法,除了做那事的时候有些特殊癖好外,其余的时间大抵是正常而文雅的。财富与女人应有尽有的官家,按说是个风流胚,本不该愁苦伤神。她按照张去为以前耳提面命的教导,回道:“是那些大臣们不能替官家分忧,官家才会如此劳累。什么张浚、岳飞,我看都是徒有虚名之辈。只可怜我的官家,出巡的路上还要批阅奏札。”

      赵构笑着摇头道:“这你就不懂了。今个的奏札可不同于往日,来得可谓恰到好处,处处都合朕的心意。”

      刘宫人将头枕在桌案上,娇声道:“官家给我讲讲,也让我开开眼界。”
      “好呀,我就给你讲个故事吧。”赵构坐到刘宫人身前,灼热的气息吐在她颈子上,两人呼吸可闻。

      “有一天,我经过易水,看见一只河蚌正张着壳晒太阳。那河蚌好不悠闲自在,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可它全然没注意到,旁边有一只鹬鸟在虎视眈眈。趁着河蚌伸懒腰的时候,这鸟就伸嘴去啄河蚌的肉。河蚌连忙把壳合上,紧紧地钳住了鹬鸟的嘴。鹬鸟说,‘今天不下雨,明天不下雨,你就会死。’河蚌也对鹬鸟说:‘今天不放开你,明天不放开你,你也活不成!’两个畜生谁也不肯放,争得不可开交。这时候,有一个渔夫也从易水河边经过,上前一步,把它俩一齐捉去了。”赵构点着刘宫人鼻尖问道:“这个故事可好听吗?”

      “官家,什么时候河蚌和鹬鸟都会说话了?这可不成精了?”
      赵构爆发出一阵大笑:“让我说你什么好。前些日子我让张去为找人教你念书,你这是就着燕窝吃到肚子里去了吧?你听我说,这故事的名字叫做鹬蚌相争,是《战国策》中记载的一则寓言。说得是战国的时候,赵惠王将要去攻打燕国,苏代为燕国去劝赵王,说服他不可伐燕,而应该联赵抗秦。苏代于是为赵王讲了这个故事。”说到此处,赵构停了片刻,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说我是赵王、燕王、还是秦王呢?”

      刘宫人拍手笑道:“官家,什么赵王、秦王、阎王的,我更不懂了。还是河蚌说话有意思。”
      “那你说,我是河蚌、鹬鸟还是那个渔翁呢?”

      “这我可不敢说,这是指斥的大罪。”亏得刘宫人还记得张去为教导的宫廷礼仪。
      “这会子跟我讲上大罪了,真有你的。就恕你无罪吧。”
      “那我可说了。”
      “但说无妨。”

      “官家是渔翁。”刘宫人笑容灿烂。
      “哦,为什么呢?”
      “官家忘了,以前教过我渔父词的。我那时就知道,官家是最喜欢渔父了。所以官家要做的话,一定会做那个渔翁。”

      “真是聪明。”赵构轻吻着刘宫人的酒窝,“那些女子都不如你。”
      刘宫人奉承道:“官家,有时我真想和你做一对平常夫妻。你既然喜欢做渔翁,我就做你的渔婆。我们白头偕老。”

      “好,我们就做白头偕老的平常夫妻。”
      “只是平常夫妻里可寻不到官家这样的全才……”

  • 作者有话要说:  挈瓶:汲水用的瓶,它装不了多少水。比喻知识浅薄,不能深明事理。《左传·昭公七年》:“虽有挈瓶之知,守不假器,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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