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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五年平金(66) ...

  •   这些被点名的小将,眼中闪烁着同样的光芒,是绝对的信任,绝对的服从与睥睨江山的自傲兼而有之的光辉。张俊的心就像被蚂蚁啃噬一般,简直要碎成千疮百孔了。吕祉在短短时间之内居然如此得军心,真是不可思议!

      诸小将逐一向吕祉以及其他高官行过礼后,负责指挥这队人马的刘锜谦逊地笑着说道:“这些骑兵是战后才从各只队伍里面拣选的,刚列队集训不久,阵势上还非常粗疏,不足之处非常多,还请各位相公不吝指教,也方便他们日后改进。”

      韩世忠大声赞道:“信叔,你不用再向我们讨教了。你本来就是将带骑兵的高手,小家伙们已经不凡,在你手下练上一年,管保雄视诸军了。”
      刘子羽补充道:“信叔当年在富平,曾经一箭射瞎了韩常的眼睛,不愧是雄姿应发。如果大宋再多上几个信叔,何愁不能恢复中原!”
      刘锜心中高兴,口里却连称惭愧。“这都是吕宣抚慧眼识珠,拔擢英才,我不过是用自己的一点微末技艺稍微点拨一下罢了。说来诸位相公可能不信,那天在宣抚司衙门大堂上,吕宣抚吩咐我再练一只精兵的时候,我还一筹莫展呢。下官实在是除了原来的殿前司八字军外,对其余军中众人了解不多。吕宣抚看出了我的为难之处,笑着拿出一份名单。我见那上面一一列示着姓名与军籍,不禁疑惑。吕宣抚就说了一句话,照方抓药。这不,我照着宣抚的方子熬出了一副十全大补的药材来。”
      众人尽皆抚掌大笑。

      韩世忠笑道:“安老,你这气派比得上诸葛孔明了。”
      吕祉也笑道:“没有信叔说得那样的玄之又玄。我不过是平日里留意诸军人才罢了。淮西一军人才是有的,只是当初刘宣抚在时尚未崭露头角罢了。刘太尉,”吕祉呼着刘锜的名字,“这还只是第一批,以后还有第二批、第三批呢,你可不许跟我叫苦。”
      刘锜立即道:“末将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叫苦!”

      张俊嫌几人互相吹捧啰嗦烦人,冷着脸道:“安老,你刚才还提到了铁匠营与火器作,我们现在再不走,就怕一会儿天黑了,来不及。”
      吕祉揣摩张俊意思,是想着早早完事,好去看佳人歌舞。“今天,因为有王太尉与田太尉比武一事,耽搁了些时间。铁匠营与火器作就先不看了。我要好好陪两位宣抚一醉尽欢。”
      “好好好,安老真是快人快语。”
      ……
      张俊本以为晚宴定是奢华无比。毕竟刘光世以豪奢(读作好色)闻名天下,淮西军中的官伎都是千里挑一的美貌。张俊所以不带自己的侍妾,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这几日早素的搓火了。阴阳不调,心情就不会好。可惜,到了歌舞环节,张俊险些气歪了鼻子。舞是好舞,乐也是细乐,就这些官伎的姿色,实在是一言难尽。大多是中规中矩的妙龄女子,却见不到一个真正的绝色。张俊这眼也是阅女无数,怎能看得上这样的中人之姿。他在教场少言寡语,此时却不禁问道:“安老,这些歌舞确实美妙,就不知是从何处搜罗来的?”

      吕祉喝了几杯酒,脸上略带了红晕。“我来淮西以后,除了打仗就是练兵,可没有功夫做这些事。这些都是刘宣抚在日留下的,不知张宣抚可还看得入眼。”
      “哈哈,歌喉婉转舞姿曼妙。”张俊心里暗道,早知刘光世处不过如此,那几个美姬无论如何要带上一个的。心头邪火不觉被那不停扭动的腰肢撩拨得更旺盛了。

      张俊却不知,这些官伎的确是刘光世搜罗的,却远非全部。吕祉虽无声色之念,初来乍到却也没有整顿这个的心思。不过,当初围城之时,吴氏统领军中的一应女性,其中就包括了这些官伎。吴氏最初只是吩咐活计,并没有多想。但等到她得知吕祉未死以及自己怀孕的消息后,就不免多了一些说不出口的念头。是以,虽然不再亲力亲为了,却趁机将官伎中长得妖俏的,全部重新分派了粗重的活计。那些官伎平日里受宠惯了,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磨,很快便有出逃民间的。吴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听之任之。等吕祉回来以后,刘光世精心搜集的庞大官伎队伍,就只剩下了这些人。

      吕祉知道张俊心思,觉得这些女子还不够美丽,故意道:“张宣抚,都道是好话要留在后面,好歌舞要看压轴的。老兄且再耐住性子等上片刻。”
      韩世忠凑了过来:“什么,安老,你还留了压轴的歌舞?倒要说一句失敬了,安老原来还有这样的本事。”
      “我又不是油盐不进的苦行僧,怎么就不能编个曲子,再配以歌舞了呢?”原来当时的文人以即能填词又能配曲为荣,做这些事情属于文人雅事的范畴,历史上的孝宗朝首相史浩甚至自创了一套组曲。
      “感情还是安老亲自编演的?”韩世忠诧异道。
      “正是。”
      “那我可得好好洗洗眼睛,坐等观赏安老的大作了。”说是如此,韩宣抚那双眼睛只往姿色最美的那名舞女胸口上望。韩世忠固然好色,但从不掩饰自己的色心,反而有几分可爱之处。

      吕祉一笑:“就怕不合两位老兄的胃口,我还是事先陪个罪吧。”
      “安老你别假客气了,你那眼光我信得过。”韩世忠说完自己端着海碗急灌了一大碗酒,面红耳赤的,说话也更无顾忌。“看你把老刘天下闻名的伎乐整成了这德行,俺就什么都明白了。来,喝酒,先干了这碗。”

      这些人中,刘子羽是知道内情的,明白吕祉适才绝非虚言。他见韩世忠拉住吕祉劝酒,也笑道:“酒助英雄胆!酒壮英雄气!韩相公这酒敬得极妙。张相公,下官也请敬您三大碗,先干为敬。”刘子羽海量,名不虚传,三碗过后面不改色。
      刘子羽是张浚心腹,淮西军的二号人物,如此礼敬,张俊也不便推辞。一时间桌上众人都换了海碗,频频互敬。虽是各怀心事,场面倒也热闹。酒喝得多了,身上热气蒸腾。张俊摘了黑纱幞头,韩世忠敞开衣襟吆五喝六。就连吕祉,虽然自持甚严,但多日以来心中的苦闷烦恼也涌上心头,眼中泛起了水光。

      就在此时,厅外忽然响起了低沉的鼓声。咚、咚、咚,节奏舒缓,却极为有力,一声声震在众人骨膜上,更震动在心弦上。韩世忠茫然四顾,那些歌舞的艳婢则已做鸟兽惊散。

      “呔,是何人大胆,擅自击鼓!”韩世忠嗔目暴喝。随着这声大吼,清越的歌声响彻霄汉。

      搔首问天摩巨阙。
      依旧不见人影,鼓声却忽然急骤,如狂风暴雨般自空中倾泻而下。第二句随之而来。
      平生有恨何时雪?

      问天有恨何时可雪!这恨是家仇更是国仇。是靖康之耻,是黍离之悲。

      众人的酒都醒了不少。当时宴会之上多的是靡靡之音,少见慷慨悲歌。是以张俊、韩世忠虽然看出了蹊跷,却全不知道男声所唱的词牌名。
      “这一首唤作渔家傲,”刘子羽这时方含笑介绍道,“两位相公请听这鼓声,是否耳熟得紧?”
      张韩等这才恍然,鼓声作的乃是军中进击之音,怪道听得人热血沸腾。
      韩世忠道:“安老编的就是这首曲子吗?”
      “不才是我填的词。”吕祉淡然一笑。
      韩世忠张口又说了些什么,但他的声音彻底淹没在了漫天激昂的鼓声中。

      但那鼓声却压不住歌唱的男声,反添了歌声悲凉之音。
      “天柱孤危疑欲折。”唱到折字时,厅门处终于现出一人身形。白衣箭袖,眉目英挺,仗剑而立,光辉夺目。
      “空有舌。悲来独洒忧时血。”
      到这一句时,鼓声渐弱。白衣男子撤出宝剑,且歌且舞:“画角一声天地裂,熊虎蠢动惊魂掣。”

      “是他。”张俊低声道,又继之以一声冷哼。
      男子正是胡闳休。当初胡闳休求援,却被张俊手下兵痞欺负,伤臂上再加了伤,然而此刻舞剑姿势舒展,带起的风声剑气将附近的几支巨烛火焰吹的不住摇动。更难得的是舞剑竟不妨碍他的歌唱,韵律节拍分毫不差,吐字气息也绝无喘息。
      “绝影骐骢看并逐,真捷足。”
      唱到此处,胡闳休飞身旋腿,长剑指天。随之鼓声再次大震,但这一回再开口歌唱时,却你在是胡闳休一人了,足有几百人同时唱响了一句,“将军应取燕然勒。”
      一咏三叹,高亢入云。数遭之后,方渐渐弱了。鼓声也已息了,唯有余音绕梁。

      “双绝!”韩世忠鼓掌大声喝彩。“快让舞剑的壮士上来,我要好好和他谈一谈。”
      刘子羽笑道,“敢问韩相公是哪双绝?”
      “自然是歌舞双绝。”
      “不然,”刘子羽摇头,“还要加上吕相公的词曲,这回可谓是四美具二难!并了。”
      刘子羽所说出自《滕王阁序》,说的是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宾主俱欢,用在此处十分恰当。
      韩世忠大笑道:“倒是我说错了,安老千万不要见怪。虽说老韩是个粗人,这词我还真听懂了。安老不仅是填的一首好词,还非常的应景。譬如那句好马并逐什么的,咱们下午不就刚见识了一回安老天下无双的骑兵吗!来,喝酒。”

      “韩相公过奖。”吕祉笑着拱手谦让道,“一时偶得,拿来献丑,侥幸还听得过去。”

      “安老,你是如何做的这曲?”韩世忠好奇道,“用个你们书生的说法,这曲与词可称相得益彰。”

      这词是吕祉上辈子所填,实在是太应景了,所以被他直接拿来一用。这曲子却说来话长了,实际源自后世高腔,又在琴娘启发下加入了军中大鼓,揉杂而成。吕祉自然不能如实说:“这词是我一时忧愤之做,而曲则是彦修高看我了,我不过是哼了个调子,实则大部分是乐师的功劳。”

      正说到这里,胡闳休换了文士服装,重新出场。吕祉拉过胡闳休笑道:“韩相公,你与胡机宜是还是初次见面,张相公与他却是相识已久的。胡机宜闳休是名门望族,进士出身的才俊,难得的文武双全,原在岳鹏举手下听命,后被划给了淮西。”
      “原来如此!”韩世忠眯起眼睛笑道,“好好好,岳五够大方,赶明我也找他要人去。我也不贪心,把他手下的张宪给我就行了。”

      众人一起大笑。除了张俊。张俊看到胡闳休时已经很不高兴,此时更觉得是吕祉向他故意示威。等众人笑声停了,张俊冷脸上挤出一个笑容问道:“说起来,我还不曾问安老,天柱要是真折了,谁能撑得起天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行李去了,提前更
    改了一下上次的内容,加了点新内容。现在是当地时间五点,网还不好,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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