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顾]活着》夏雨雪宜

4、四.

　　四.

　　月牙带着顾玄武找到村口王师傅的时候，王师傅正瞅着旱烟晒太阳，顾玄武忽然觉得有些亲切。他也很喜欢这样晒着太阳抽上一根烟卷，有时候是法国进口的雪茄。

　　“师傅，打扰您嘞，麻烦您给我身后这个傻大个剪个头发呗？”月牙走了上去，招呼起了老王头。

　　王师傅抬了抬眼皮看了眼顾玄武，皱起了眉头。

　　月牙看着王师傅的神态，赶忙说道：“您也别嫌弃他现在这模样，经过您老的手一剪，肯定利索多了。”

　　王师傅想了想，伸出五个手指。

　　“啥？五块钱？”

　　“你也不瞧瞧他那个样，给别人剪头发半天功夫，给他就得花一天功夫，五分钱就五分钱。”

　　“王师傅话也不能这么说，给他剪头发更能显现出您老手艺高超是不？四块钱行不？”

　　王师傅又抬起眼皮瞅了瞅站在月牙身后的顾玄武，看了看月牙，想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好嘞，王师傅需要帮您干点啥？”

　　月牙总是闲不下来，跟着王师傅身后忙来忙去，终于在王师傅开剪的时候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一边看着。

　　顾玄武瞅着被减掉的头发，一团团缠在一起，满是灰尘和杂草，但是发质却是乌黑锃亮。他就纳闷了，就算是十年八年没洗头发，也不至于脏成这样啊，又是灰尘又是杂草，都把他原来的花白的头发染黑了。

　　王师傅剪了的确很久，顾玄武吃饱了一不小心就打了个盹儿。

　　“还睡，剪好了，回去吧。”

　　顾玄武迷迷糊糊的看着月牙，笑着露出一口健康的大白牙，道：“月牙，马上就咱回家，明天过年，咱在和师傅一起包饺子好不好？”

　　月牙伸手就不清不重的拍了顾玄武的脑袋，说道：“还说什么梦话，这才刚入秋，离过年还早着呢。快醒醒，我还得回去做完饭呢。我告诉你，你也别想总在我这儿白吃白住，明儿还要给我下地干活听到了没有？”

　　顾玄武被月牙拍醒了，全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乖乖跟着月牙回家。走到半路才反应过来月牙的话，停止了脚声音拔高八度说到：“啥？让我下地干活？”

　　月牙被吓了一跳，回过头不乐意了，“大惊小怪个啥？咋？你还不乐意？”

　　“不是，你让一个半只脚都已经迈进棺材的老头下地干活？你有没有搞错？你有没有一点善心善念？”

　　“哎，我说你这个人，我啥时让老头下地干活了？”月牙老大不乐意的看着顾玄武，“况且要不是我一时善心大发，能给你东西吃？能带你去剪头发？”

　　“给我东西吃了，我谢谢你。可你好好看看我，你看看我都多老了？别说我现在这么大岁数，就算我年轻的时候也没有下过地干过农活。老子驰骋战场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月牙听到顾玄武说话，反被气笑了，“你老？你可别逗了，我就是在战场上出生的，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难不成你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端着枪打鬼子了？在说也轮不到你去打鬼子，鬼子早就投降了。”

　　“你说啥？我比你大不了几岁？怎么可能？”顾玄武又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没法理解月牙的话，“我明明……”

　　“你别给我岔开话题，赶快回去洗洗涮涮，明天还得下地干活。”月牙干脆打断了顾玄武的话。

　　之后顾玄武一路出奇的安静，他想不通。虽然醒过来以后他也觉得有些奇怪月牙和村口王师傅的穿着，却也没多想，没准儿是现在正流行的。可是……他隐约有印象自己离开天津宅子就是为了避难，避开入侵战争。咋这一掉下山崖昏睡了两天鬼子就已经投降了呢？

　　他满怀疑惑的听着月牙的安排，站在浴盆外一舀水一舀水的下冲洗着自己。灰尘冲了干净，借着电灯看着自己灰尘下健康的肤色，健硕的肌肉。这些都是他这一生度过漫长岁月里，最年轻力壮的时候才拥有的身材与肤色，那也是他从一个巅峰摔下低谷的时候。

　　经过月牙的一番教导，他知道洗发水是用来洗头发的，沐浴露是用来洗身体的，肥皂是用来洗衣服的。

　　顾玄武用月牙给他准备好的新毛巾擦干了身体，穿上月牙刚给他的陈旧洗的发白的T恤衫和大裤衩。据月牙说，给顾玄武的是她过世的爹的旧衣裳。

　　“我趁你洗澡的时候整理了一下你脱下来的破衣裳，还能看出来这布料真不错。你家里曾经也挺有钱的吧？你怎么就失忆了呢？对了，从你脱下来的旧衣服里掉出来了这些东西。”月牙指了指搁在桌子一角的一个小荷包和几张黄符，“你看看这些，能想起来什么不？”

　　顾玄武并没看像月牙指的那些东西，倒是直勾勾的盯着月牙身后的一面镜子，镜子里的他正是年轻时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