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顾]活着》夏雨雪宜

2、二．

　　二．

　　也不知是上天垂怜还是祸害遗千年，顾玄武被甩出了车子又骨碌碌的滚下山崖居然没能摔死，不能不说是个奇迹。毕竟这山崖也不算低，他又是个老得不知哪天就进棺材了的人。

　　然而顾玄武对于自己这次又没能死成的结果并不觉得哪里值得多么庆幸，反而觉得老天简直是没开眼。他自我感觉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绝对不是祸害，不应该遗千年。况且这摔下来摔得他浑身疼，骨头都散架了似的疼，内脏都摔碎了似的疼。想干脆昏过去就感觉不到疼了，却又偏偏疼得昏不过去。

　　顾玄武只能干挨着浑身碎裂的痛感，仰面一动不动的躺在厚厚的树叶上，看着他一路沿着山崖掉下来救了他命的参差不齐的矮灌木，感受到了来自自然深深地恶意。这次真的不是他不想动，是疼得动不了。

　　他就只能安静的躺着晒太阳，从正午晒到傍晚。已经过了傍晚，阳光依旧暖暖和和的普照这一片大地，顾玄武就奇了怪了，往常明明一过傍晚就该吃完黑天睡觉的，怎么今天他左等右等也不见天黑？

　　其实这个事情理解起来也很简单，快活的时候总觉得时间飕飕过得飞快，难过痛苦的时候就觉得时间一分一秒都过得特慢。其实不是一秒能变长变短，只是心态不一样了。不过度日如年也有它的好的地方，就是让人有一种自己的生命又变长了的错觉。

　　刚想到平常这个时候是吃晚餐的时间，顾玄武就真的觉得自己饿了。排山倒海的疼劲儿过了，排山倒海的饿劲儿就来了。嗯，一大清早起来也没好好喝上一碗白米粥，中午就掉下了山崖，这都快晚上了，一整天基本没能好好吃上一口饭。

　　看来是没能摔死，没能疼死，不是他命大，而是要被饿死。这个时候顾玄武又开始想这三种死法哪个比较好，想来想去都觉得还是饿死最惨。就快死了还不能吃上一口饱饭，也是天下一等一的惨事，改朝换代都不比饿死更惨。更何况历史上改朝换代就跟翻书似的，今天你当皇帝明天他当皇帝。哪个皇帝在位时饿死的人多了，那这个皇帝就坐不长了，所以饿死果然是人间惨事儿。

　　所以离开天津宅子还真是这一生犯下唯一的大错事，本来还能有个好一点的死法。

　　也不知道孩儿他娘怎么样了。好歹跟着他顾玄武这么多年，也没让她累着饿着。最后却不知道她是活着还是死了。如果已经死了，是好死还是惨死。

　　想着想着，天果然黑了。天黑天亮和活着死去都是要遵循着一个道，如果天一直黑着或一直亮着就像活着一直死不了一样违背天道。而且违背天道的，一定没有好下场。可最终没好下场的却是更多无辜的人。嘛，命嘛，运嘛。

　　皓月当空，顾玄武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忍着痛试着动了动，胳膊腿儿还在，心跳也还在。看来上天还不错，没让他缺胳膊断腿的去死。另外人活着就要找东西吃也是天道，天道只能顺不能逆，顺者昌逆者亡。

　　借着月光，勉强能模模糊糊的看清脚下的路。顾玄武找了根木棍拄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着找着。顾玄武突然高兴了起来，他虽然岁数大了，身手不如年轻的时候灵活了，但是眼神还不错。离得老远的东西都能看清，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前面不远的地方看起环境还不错，借着月光推测是一片水果林。即便他还是看不清树上的是什么东西。

　　嗯，不用做饿死鬼真是太好了。顾玄武心里想着，如果能活下去，就去找那个人好了。

　　可是他走啊走啊，感觉已经走了好远好远，能到水果林的边缘了，却始终没有走到林子边儿。

　　事有反常必为妖，更何况大冬天的，水果怎么能生长的出来？顾玄武是知道的，但无所谓了，他都这么老了早死晚死都是要死，不过就是今天死和明天死的区别了。

　　走累了，顾玄武看着那片永远走不到的果林叹了口气，看来真的是要被饿死了。拄着木棍靠着树坐了下来，右手随便往身边随意一放，居然摸到一颗圆滚滚的东西。拿起来借着月光瞅了瞅，圆滚滚的物品被月光镀上一层银光。看起来寒气逼人……

　　顾玄武用手捏了捏，软的，有弹性的。大概是能吃的吧……顾玄武不知道什么to be or not to be，it’s a question这个让很多人疑惑的问题，但现在他确实知道有一个问题让他很为难。那就是手里的东西，吃还是不吃？

　　如果不吃，一定会被饿死。如果吃了，可能不会被饿死，但没准儿会被毒死。顾玄武在心里衡量了一下“一定”和“没准儿”这两个概念，终于决定还是吃了它赌一把。更何况他还要活下去找个人，找不到会觉得不甘心，所以就不能被饿死。顾玄武这么想着，深吸了一口气啃了一口手里不知名的物品。

　　小心翼翼的嚼了嚼，虽然没有什么味道，但感觉可以下咽。第一口吃下去之后，顾玄武很快就吃完了剩下的。一抬头看了看果林的方向，结果只看到前方根本没有什么果林，而是一堵石壁，他所靠的也不是一棵树，而是一根柱子，身子右侧右手放着他刚刚吃掉圆滚滚团子的精致的玉托盘。

　　幻象！！！

　　顾玄武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身子歪向一边终于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