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顾]活着》夏雨雪宜

14、十四.

　　十四.

　　接下去的路程，顾玄武异常的安静。跟在无心的身后，不远不近。

　　无心带着顾玄武从一处岔路口拐进林荫小道，只要走过这条小道，就能抵达之前听其他道士所说闹鬼的老宅子。这天无心特意选择正午阳气最盛的时候，可他走在这条道上，仍然能隐约的感觉到些许不对劲儿——阴阴冷冷思思绕绕的缠人。

　　无心好心的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想看看顾玄武的状态。跟在他身后的顾玄武与他之间的距离已经由原来半米朝上缩短到一臂之内。他的脸上还挂着一副极为难过的表情，自然没有发现无心已经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径直向前跨了一步撞在了无心身上。

　　“感觉很不舒服？”无心向后退了一步，笑看着顾玄武问道。

　　顾玄武难得的顺从着无心的话点了点头，看样子的确是难受得紧了。

　　“这样……你害怕了？”

　　顾玄武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一只气压不足的皮球，就这么被无心看似随意的一激，也还是可以立刻弹跳起来。他硬挺着胸脯，底气不足的高声说道：“笑话，老子什么时候怕过？”

　　无心好整以暇的看着顾玄武一副逞强的模样，嘴角若隐还无的微微勾起。他觉得自己大约是了解顾玄武的，虽然这种了解也存在着种种的不合理之处。但他并不反感这种感觉——就像现在。

　　无心也十分相信自己的感觉，毕竟他曾经也是靠着自己的感觉躲过了许多的危险。

　　他确定顾玄武是害怕了，也确定顾玄武绝不会因为害怕而轻易退缩；他知道顾玄武趋安避危的性子，也肯定顾玄武看重情义绝不独自逃跑。顾玄武对于自己认定的人，必定会拿出自己的十二分的真心放到对方手里。顾玄武的性子里充满着各种的矛盾，然而这个世界也是充满着各种矛盾。故而凡是在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东西，都有其独特的矛盾性。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有点恶心。”顾玄武被无心的眼神看得后背发毛，他不知道无心看着他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然而无心那种仿佛已经把他看得通透的视线，外加无心嘴角还挂着莫名其妙的微笑，让他觉得着实难以招架。

　　无心闻言，收回看向顾玄武犹如透视一般的眼神，走到他的身前。顾玄武下意识的僵直了身体，无心若无其事的从顾玄武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他的符咒，拉起顾玄武的手，将他无意识握紧的手指一根一根拉开，把符咒置于他的掌心之中合拢他的手指，“你的符咒自己拿好，保命用的。”继而宽慰的拍了拍顾玄武的肩膀，转过身，“跟紧我走。”

　　顾玄武听无心这么说着，立即紧跟在无心身后。仿若只要按照无心的说法，他就真的不会遇到危险。顾玄武一瞬间的有些恍惚，只觉鼻子微酸，恍若半生的念想就是为了这一时刻，或跟在这样一个人的身后，或与之并肩而行。路前的宅子里或危险重重，却定平安脱险——顾玄武在心里如此确信着。

　　“到了。”无心走到老宅子门前，伸出手敲响了木门，发出沉闷的声音。这并不像是敲击一般木质的声响，像极了一块腐木才能发出的。

　　顾玄武听着有些好奇的伸出手摸了摸木门的表面，并不似腐木一般，而从木门上忽而传出一股浓郁腥甜的味道，顾玄武毫无防备的吸了满肺，当即弯下腰一只手顺势扶在了无心身上，用力的干呕了起来。在干呕的过程中，却吸入更多腥甜的味道。

　　无心看着顾玄武在这种浓度的瘴气下呕得辛苦，大发慈悲的回过身用一只手拍拍他的脊背，助其顺气，顺便从顾玄武身穿的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无心又从顾玄武身上找出一把小刀子顺着自己的手腕划下，并没有在布条上留下多少血，伤口就自然愈合好了。

　　“给。”

　　无心把沾了血的布递给了顾玄武，顾玄武根据之前的经验，立即拿过布条遮掩住口鼻，待气顺之后，闷声闷气的道了声“谢谢。”

　　顾玄武的这声道谢声音虽然级轻，无心确听得十分清楚。无心刚想说些什么，宅子的大门便从内打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人探出了头，警惕的看着无心和顾玄武。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顾玄武问道的气味就神奇的消失殆尽。他拿下捂住口鼻的布，小心的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继而对着开门的人作了一个揖，开口说道：“老人家……”

　　“你眼睛瞎了？”顾玄武的话刚说出口，门里的人便把他的话打断了，“哪个是老人家？”

　　顾玄武有些诧异的看着面前的人，虽然对方头发花白，皮肤皱褶，说话的声音却分明是个年轻人。然而顾玄武的反应速度也很迅速，立刻改口道：“我刚刚呕得有些眼花，看错了人。你是这宅子的主人吗？你这宅子里啊……”顾玄武凑近对方的耳朵压低了声音，显得有些神秘，“我告诉你，这宅子里不干净。”继而站直朗声说道，“我们既然来到了这里，也算是和你有缘。凭着这缘字，我们可以帮你驱邪除妖。”

　　顾玄武顿了片刻，闭上眼睛，抬起手装出一副掐算的模样，“你这屋子里的东西真是不简单，之前是不是附近道观的道人前来驱除邪秽？”

　　那个人似是被顾玄武的做派唬得一愣一愣的，答道：“是啊，之前青云观有几个小道士来过，又给了我几贴符，就走了。可这宅子一到晚上还是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出来害人，小道士的符咒根本镇压不住……”

　　顾玄武这边听到这番话立即做出十分惋惜的模样继续说道：“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我们还有其他事情累着，不能在此地久留。不知能不能有足够的时间帮着你驱鬼。”顾玄武继而长长地叹了口气。

　　“可你之前不还说会帮我驱邪除妖的吗？”

　　顾玄武做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可是……我们……我们也是要……如果你能给出十条小黄鱼儿……”

　　“小黄鱼儿你要十条？”那人立即有些跳脚，“你未免也太狮子大张口了。”

　　顾玄武又叹了一口气，指了指身后的无心，“你看到他了吗？他驱邪除妖的本事一等一的好，只是有个规矩，只为有缘之人做法。若是没缘，更是千金难求。你应该感到庆幸才对，不然这宅子里的东西迟早让你死于非命。”

　　顾玄武又想了想，继续生动的说道：“你知道死于非命的人在黄泉乡还要受到什么样的折磨吗？死于非命的人怨气难消，先被浸于弱水之中，浸上百年之后再冻于玄冰之中百年之久。如果你能挺过去，来世投胎也只能做家畜被人宰割；若是挺不过去，直接魂飞魄散。”

　　那个人被顾玄武的话吓得不轻，当即表示只要他们愿意帮忙驱邪除秽，小条小黄鱼儿双手奉上。

　　顾玄武若有感触的说道：“只要能活着，比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