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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紫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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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苏说你是个有浪漫气质的人;紫苏说你喝松竹梅,我喝伏特加,一样豪情万丈;紫苏说我住院的时候你熬了鱼汤来看我,我欠你的情;紫苏说钟初一,哪个是能给我们幸福的人呢?
紫苏是我的酒友,朋友,女朋友。
她打电话声讨我说:“死女子,好久没看到你了,感情生活还愉快吗?”
于是在一个磨磨蹭蹭的洗完头的下午,我给紫苏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她的声音懒洋洋的。我说:“亲爱的,起床啦。今天是我们约会的大日子啊,打扮得美美的来见我哦!”
“恩,恩,起来了。别恶心我。” 声音很好听,带着点冷冽的妩媚,轻轻柔柔又干净利落。
紫苏比我大两岁,跟一个名叫许清居的男人非法同居,他们俩怎么开始的我不清楚,但知道将要结束。紫苏说:“我也是青春美少女,不能一直等一直等。不放手,他还以为我真的离不开他了。”人最爱的还是自己,大部分的时间是自己一个人过的,大多数的路的是自己一个人走的,不对自己好点,对得起谁?!
见她的路上我又拐进那家书店淘到一本很早就想买的书,张贤亮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曾看过他的中篇《青春期》,知识痞子的感觉,很写实。写到他对于女性认识的贫乏,写在军区大院打扫厕所,见到女厕所里有很多带血的纸,以为有人遭到了毒打而向上级汇报的事。我大笑,现在五、六岁的小孩都知道的事,引发他如此荒唐的举动,重要的是不羞于见著于文字。
我们约在“音乐厨房”外,门关着,看不清屋里的情形。咖啡色的玻璃投映出我黑色的剪影以及身后翠蓝的天空,如同一幅表在土黄色相框里的油画,线条清晰,意境空灵。我靠在篱笆旁等紫苏,脚边是一溜臭海棠,花开得精神饱满。
公交车载来一车又一车的人,又一车一车的离开,下车以后谁还会管车上人的去留。
回想起第一次见紫苏。
是去年十月,掉叶子的季节。
在网上跟她约了见面的地点,早早的就去候着,看着一个头发长长的女生下了出租车从街对面跑过来,直觉是她。蓝色的休闲服灰色的牛仔裤灰色的波鞋。而我那天的打扮过于淑女——宽松的毛衣,和一条可以撒开来的长裙。
“紫苏?”她点点头。
“初一?”我亦笑笑。
大家很自然,像老朋友一样。
我们聊着聊天室里共同的朋友,和那些可笑的趣闻。
她说:“你昨晚好凶。说什么要约到拉萨河边,如果不是美女就跳河。”
“原谅原谅,得罪了。不过名副其实。”
“把我骗惨了,我一开始真以为你是男生。疯子一口一声的叫你老公。”
我说:“疯子说,你可能也不是女生。大家都被骗怕了。”
她说:“聊天室本就这样,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多了就都不信了。”
吃饭时她不停的打电话,她说我是联络员,总在帮找人。饭没吃完,她便先把帐结了说有事得先走,晚上有时间联系。她走的时候没有下雨。
那天等我吃完饭,外面已是噼咧吧啦一阵狂响。寒气钻过塑料帘子进来,我立马打消了冒雨回家的念头。感冒还没好,可不想一病不起,我得照顾好自己。于是坐在店里等雨停,老板好心的提了一壶酥油,我便自斟自饮。
再后来柯硕给我传呼,并开车来接我,我说我见网友来了,他很鄙夷的盯着我,一脸嘲笑,就决定不告诉他我见到了美女。
“嘿!想什么呢?”紫苏在眼前使劲晃着手,招回游神的我。
“想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嗯,那天我先走了,刚到办公室就下起了雨,我还在想,那小姑娘不知道带伞没有?或是找个地方躲躲。”
我看着她傻笑,突然很冲动的抱着她不放,“嗯嗯,人家对你是一见钟情啊。”
“别肉麻当有趣,吃饭吧,饿死了。”她残忍的推开了我,头也不回的走在前面。
我赶紧几步追上去,挽起她的手。
草草的解决了吃饭问题,我们依旧去了MILAN COFFEE。
一路上想到什么说两句,不需要刻意交流,沉默也不觉得尴尬,骨子里都是淡淡的。
从洗手间出来,她背对着门静静的坐在窗边,看一本《当代青年》。
“许清居给你来电话了吗?”我在她对面坐下,脱了鞋盘在沙发里。
她依旧埋头在书里,点点头算是回答,片刻才说:“不过我没接。”
“真做了决定?要放弃了吗?”
“不知道。只是想冷静一下。”
“恩,也对,遇上许清居你就疯颠了。”
“人总要爱一回对不对?他也给过我快乐。”她放下书看着我,讲得一本正经,“我很珍惜那些稍纵即逝的东西。”
“紫苏,你才是个浪漫主义,为了片刻欢愉可以破了千年道行!”
她翻个白眼看我,“我又不是白素珍。”
“你比白素珍还义无反顾,她本就生在封建社会,而你首先要战胜接受了十几年现代化教育的自己。”
“所以,现在我退缩了。”
“紫苏,你本就值得更好的,没必要委屈自己。”
“恩,我会好的。结局一早摆在那里,只是自己不想理睬,一步步走到现在,不理都不行了。”她貌似轻松的笑了一下,看着桌上那壶水果花茶,任它在烛火上慢慢的翻滚,淡淡的香味也散了出来。壶里的果茶怕是永远沸腾不起来,那点烛火。
热起来什么都是肆意张扬的。冷了,沉了,味道都没变,只是别人再也看不到了。
摊开小说,却没了看看的兴致。位于拐角二楼的咖啡厅,可以看到东南两侧的红绿灯。从40秒开始倒计时:39、38、36、35、34、33、32……生命也在倒数,我却不以为意。
“紫苏,”我没回头,知道她在听,“我不走了。”
“为什么?”她最清楚我要走的决心。
“走不了,没众叛亲离的勇气。我能老实呆在这里,人人都觉得天下太平,何乐而不为?” 坐正了问:“我是不是长大了?知道为别人妥协。”
“也许。想活得自我,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紫苏端上茶举杯跟我说:“如果你走了,我可没那么多心思跟你遥遥远远的联系。所以,还是很高兴。”
我粲然一笑。是啊,我们都不是抓着紧着要一生一世的人。
“张斌呢?他怎么说?”
“我们很久没联系了,我跟他说我走不了,我说我觉得我们没有未来,他便没再给过我电话,他让我觉得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无理取闹。可不是为他,我还不会动了要走的念头。”
紫苏盯着手中的茶杯半晌才开口,却象是说给自己听的,她说:“再怎么说,最后做决定的还是你。”
我包了一口气在嘴里,又慢慢的吐出来,哀怨的盯着她:“我不埋怨他难道只得埋怨自己为爱痴狂失了理智吗?是我倍受打击诶!”
“你为爱痴狂了吗?失去理智了吗?我看你不过是没遂了心意有些恼怒罢了。”她句句在理,我无言以对。心理却多少有些庆幸,来去自如,是我追求恋爱的最高境界,没有就好。
“紫苏啊……我发现我再不能全心全意的爱一个人了,一早想好了退路,即便是伤了,也不觉得痛。可心里难免失落,这样的我,爱了,也不会觉得甜蜜。”
“清心寡欲?”
“再修修是不是可以直接进寺院了?”
“我佛慈悲,”她双手合十,“你应该是那被渡之人,怎么能混进执法队伍中去呢!”
我不理会她的讥讽,自顾自的说:“我都想好了,法号就叫‘一了’,意犬一了百了’,万事万物总归于空。”
“这样说来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是啊是啊,没有七情六欲,活着还真是没什么意思了。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啊……”我扭头就瞧见三个一米八几的康巴藏族从门外进来,示意紫苏快看。
她笑着拿书打我一下,“‘一了’大师,目不转眼的盯着红尘中人,不想归去啦?”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嘛!嘿嘿,嘿嘿……都说看破红尘才能出家为僧,我这是在为遁入空门做准备,要看才有破嘛。”
“狡辩!你是拿起屠刀只为放下!”
“知我者,紫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