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阳光》钟初一

23、二三、这是你想要的？

　　放下手
　　我知道那是再见不是挽留
　　你穿过车前草的灰色小路
　　高举着双手
　　一边奔跑一边喊
　　幸福是向左不是往右

　　上课时，丁夏楠从背后捅捅我，递了张纸条：“初一，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我回过去。
　　“是我的生日。”

　　“初一，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猜中有奖！”他转回头，神秘莫测。
　　摇头，等答案。
　　“今天是我们在一起一个月的纪念日。”

　　丁夏楠掏出一只银镯子给我戴上，说：“初一，这是我妈妈让送给儿媳妇的。到今天，我们就认识1000天了。”

　　丁夏楠总是记得每一个在他看来有特殊意义的日子，我却活得迷迷糊糊。在我看来，我们长长久久，哪需要记这些，而他却用一个又一个片断般的日子解释我们的过程，好在早已预知的分手后慢慢回忆。
　　而今天，正是一个月！
　　我想把他当作路人，跟自己说即便是他主动也应该保持距离，难道还送上门去？其实心里清楚不敢听丁夏楠解释实则是因为会对他心软，一开口怕自己轻易就原谅。这些天来不止一次四下张望，那种期盼任谁也骗不过自己，只是，放不下自尊主动联系，几年前的那晚，那么多眼泪都没能换回什么，这一次，我再不会把自己放得那么低了。

　　下午还没走到酒店，路上就接到汤圆的电话，说是唐晓玲自杀了，在医院。
　　我拿着电话脑子里一片空白，听到她在那头焦急的叫了几声名字才回过神来。
　　“老黄让你带两万块钱过来，孩子也流了。”
　　“好，我马上到，你在门口等我。”
　　下车时看到老柯正往里走，汤圆在门口跺着脚，见我们迎上来说：“在急救室。”又匆匆在前面带路。
　　一向喜欢医院的味道，消毒水、酒精，还有淡淡的苦涩的药味，让我觉得有一种干净得尽乎惨烈的气息；可在这个阴暗深长的走廊，厚沉沉地叠压着酥油、糌粑、浓郁的体臭和尿骚气，摒住气拖着汤圆走得更急，想赶快冲出去。
　　李卫星垂着头靠墙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里，脚下是一地的烟头，老柯在旁边坐下什么都没问，现在这种情况只有等唐晓玲出来。
　　把钱交给老黄，站在对面看着那扇挂着手术室门牌、油漆都已经斑驳的木门，那些露出来一块一块木制的纹理好像人为处理过一般，轻易能辨认出是张人脸，是张分不清男女，却有着明显眼眉的脸。那张脸盯着门外所有的人，透着悲悯的哀伤，门后，唐晓玲是在求生还是求死？
　　一个小时后，门终于从里面打开，唐晓玲被推了出来，白色的床单倒长不短，一双涂着藏蓝色的脚被露在外面，原本算个珠圆玉润的人，现在一脸惨白地躺在那里，如果不是医生确认，我只当她已经死了。李卫星唆一下站起来却不敢上前，只盯着随后出来的医生一言不发。
　　“医生，她没事了吧？”老黄上前问。
　　“恩，身体上是没什么大问题，但有这种自杀举动说明心理上问题很严重，孩子也流了，你们做家属的应该多宽慰一下，有条件最好能回内地去治疗。”
　　跟在推车旁同护士一起送她回病房，滚轮的声音在过道里无限放大，轰隆隆碾着心口一般，背脊阵阵发毛。
　　汤圆，我和唐晓玲的妹妹将她安置妥帖围坐在床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带血的裤子刚被脱下丢在角落里却又那么刺眼，那是三个人的血，她的，李卫星的，还有没出生的孩子，静静堆在那里又象是大声的控诉：为什么？
　　我盯着从手腕纱布中浸出的血渍心中唏嘘不止，唐晓玲等你醒过来我一定要问问，是仇恨还是爱情？当刀片划过皮肤，哪里更疼，是手还是心？
　　李卫星守在门外却始终没有进来，有什么需要接过便去做，在医院里跑上跑下物品却只递到门口。这种事后的愧疚显得小心易易可又是兔死狐悲，如今就不敢面对，以后呢？
　　守到四点，唐晓玲还是没有醒，一行人只得先回酒店，留下她妹妹和李卫星照看，一个在内一个在外。
　　车上汤圆才说，李卫星明天的机票，回去结婚。
　　原来是不想面对。
　　“他为什么宁愿选择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结婚，也不跟唐晓玲在一起呢？”
　　“唐晓玲除了爱情能给他什么？听说那女的父亲是当地人事局的局长。”说完，汤圆哼了一声，脸转向窗外。
　　傻子啊傻子，死就能阻止他离开吗？
　　“我打赌，明天李卫星还是会走。”老黄说。
　　“可唐晓玲还在医院里！”
　　“医生不是说没有大碍了嘛。他父母安排好了一切，他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换作是你也会走吗？”我疑惑非常，更是痛心，那些日日夜夜算什么？那个为她开的店子算什么？指不定说过多少甜言蜜语，真是傻子才去相信。老黄看看转回头同样等他答案的汤圆，指着我说：“呵呵，你陷我于不义。”
　　爱情能有多重要？在利益面前往往可以是最先丢下的。

　　在办公室里发了一晚的呆，凌晨两点钟结帐走人。
　　汽车“呼”的一声从公路上飞驰而过，在不远的地方传来难听的刹车声。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心里有块地方透着风，也空空的。唐晓玲傍晚的时候醒了，睁开眼却再也没见到李卫星，老黄回来说：“他不敢进门，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就走了。”“我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在一天内消瘦得那么厉害的，真象是生气都被抽干了只剩下皮肉。”我讨厌听到这些事情，讨厌因为别人而难过，讨厌感叹，讨厌知道爱情原来不值一文。
　　院门前的灯早已熄了，还好路灯照着并不太暗，在这寂静得令人发憷的深夜，丁夏楠靠着树站在路边，我几步走上去问：“为什么你在这里？”
　　他自顾自地摇头笑起来并不看我，将手头的烟远远地弹出，望着清冷的街道说：“我也不知道。”
　　“哦。那晚安。”
　　保安室的灯还亮着，应该轻易可以叫开门。
　　“初一。”我讨厌听到丁夏楠示弱的声音。
　　眼睛里温热涌出的水流过脸颊变得冰凉，舔一舔竟是咸的。丁夏楠挡在面前遮住绝大部份的灯光，我们四目相对却分明什么也看不清楚。
　　“很晚了，你怎么回部队？”叹了气，实在没有和他耗下去的气力，开口问道。
　　“我请了假。”
　　“丁夏楠，你为什么要等我？”
　　“我想见你。”
　　“然后呢？”
　　“不知道。”
　　“丁夏楠”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你是后悔还是愧疚？”
　　“后悔。”
　　使劲看也看不清他的表情，眼泪汹涌不止。
　　我讨厌觉得委屈的自己。
　　“对不起。”久违的怀抱，久违的丁夏楠的味道，控制着呼吸想止住眼泪，可仍抽咽得上气不接下气。
　　丁夏楠在耳边说着什么，头脑昏昏沉沉根本没听明白，只知道他从怀里支开我，低头问：“好不好？”
　　我胡乱擦着眼泪鼻涕，非常狼狈，扭开他想走，两只胳膊又被紧紧抓住动弹不得。
　　“放手！”直觉抬脚去踩，他后撤一步还是没有松开。
　　丁夏楠簇着眉，抿着嘴，很苦恼的样子，想是在思考我说的那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过了好一阵才开口：“不。”
　　没去管一脸狼籍，抬头找到丁夏楠的眼睛喃喃问他：“丁夏楠，有人自杀了，因为爱而不得。我该怎么办，如果你再一次不要我，我又没勇气自杀，我该怎么办？”
　　“不会，再也不会。”
　　我看他一脸诚恳，脑子里却还是那年夜里绝情的样子，两相比较，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笑了起来。
　　也许我要的就这么多。
　　“很累了，回家睡觉。晚安，丁夏楠。”
　　“早点休息，明天再来看你。”
　　他侧身让我过去，刚走两步又被拉住手，他说：“我不会放手了。”

　　丁夏楠，第二次，你的爱情会更坚定吗？

作者有话说

　　以前有人跟我说过，我是个别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