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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藕断丝连 ...

  •   大明的京师现在应该在南京,若干年以后朱棣迁都北京,有效地防御了蒙古的抢掠,也促进了南北的交融。所以说,现在的秦淮河畔是很繁华滴,“红袖招”生意是很红火滴。有诗为证:“江南佳人地,金陵帝王洲。”

      有件事让自己忙碌一下,还是好的,免得思维转到某些令人郁郁不欢的事上去。朝凤歌原先是想着要回鸣鹤洞府揪住老家伙的一把胡子摔他两个回合的,慢慢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可笑得很。纵然琴鹤仙知道粽子在无树剑林,纵然让她下了山与他相见,纵然那时他们未圆房,可是,安璧和的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真的能让两人毫无芥蒂地共拾旧爱吗?在她,恐怕就不能。那也是她,另一半的她。真是活久了,什么都会碰到。她好好的一个人,竟然被生生的分成了两半,一半拥有身体,一半拥有灵魂。除了苦笑,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红颜已成了旁观的红颜,而且,这旁观的红颜还蒙上了尘埃,忽然从心底涌出一股离乱的萧条,彻骨的疲倦。粽子放着怀了身孕的妻子出门,与旧情人纠缠不清,他的妻子,又何其无辜。

      雁微尘一路同行,从旁冷眼瞧着,心里不免闷闷。什么男女,都唱了《梅花三弄》了,又是“断人肠”又是“费思量”,结果真的要“风波起”了。这架势,含情脉脉,默默无言,无言千里,千里关山,到了京师不闹腾出点事儿才奇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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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师,六朝古都,磅礴王者之气扑面而来,与六百年后的南京,究竟还是不同的。自古秦淮河畔多骚客,像《儒林外史》《红楼梦》等等,莫不与此地息息相关,或作者留连于此,或以此地作为小说的场景,总之,名士风流,风流名士,大抵与烟花之地是分不开的。当时词曲的传唱,全靠这些妓女,所以杜牧当年名震天下,还写下“赢得青楼薄幸名”之句。

      王仲石站在朱雀桥上,拱手为礼:“王某在此有座别业,不知各位可愿前往暂住?”

      朝凤歌打心眼儿里不愿与之纠缠,没想到虎妞妞从身后蹦达出来:“好好好!”这小子,恐怕有他的打算。罢了,去就去吧,还能吃人不成。

      不出朝凤歌所料,别业正门的匾额上写着“荷雪安安”,不知该赞叹他独具匠心还是该指责他别有用心。此时此地,多少相思都已多余,何必空费心思。朝凤歌心是这般想的,眸中却皎洁如月,灼然其华,对望王仲石,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都说慧剑斩情丝,可有什么剑法能教人一击而落,断的干干脆脆一丝一毫都不再相连?五年的相爱何其珍贵,八年的相思又何其沉重,如果轻易能忘却所爱,那么,必定不是真爱。

      朝凤歌收回交缠的视线,暗暗为自己打气:不,她不应该沉溺于往昔不可自拔,这世间为情所苦的必不止她一个。汉朝苏武出使匈奴,出发前给妻子写了封信《留别诗》,第一句就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苏武与妻子临别前的这等深情缠绵与后来十九年羁留匈奴时的刚烈昂藏相比,让人何等地敬仰。《留别诗》最后一句说“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可能自古的情痴都会遭遇老天的考验,他坚守着他的忠贞,不仅对国家,还对爱情。比起他来,她和王仲石分开不过短短八年,弹指年华,转瞬之间。即便光阴如水,王仲石另娶他人,就像苏武的妻子,十九年后,亦是他人之妻,她也应该学学这位情场的圣人,散尽家财,孤独却平静地终老。所以,凡尘种种,不过镜花水月,虚幻一场。

      相思使人老,还是行乐眼前快活些。

      “荷雪安安”前半部分用来营业,后半部分才是私人住宅,他们从后门进去,发现前后用“八骏马”影壁隔开,前面的喧闹并不曾传入后院半点,竹影婆娑,倒是一个十分幽静的所在。

      提起“荷雪安安”,京师大部分人都满怀向往。没办法,高档风月娱乐场所,不是普通人能来的。据说,叫个清倌唱个小曲,没有一百两是要SAY“NO”的。若要摸个小脸揽个小腰,抱歉,带足千两纹银再来过。若要再进一步,鸳鸯帐里滚一滚,低于万两雪花银,是绝对近不了身滴。所以,各位大爷,玩女人是要付出代价滴,这个道理自古皆然。从“荷雪安安”的经营理念可以看出来,王仲石淳朴善良的本质已经被大明朝的雪花白银给腐败得差不多了。多黑啊,简直暗无天日伸手不见五指了,天子脚下,奸商奸到这个地步,难道也是官府允许的?还是,有人撑腰?想起《武林外传》里的一句台词:“偶上面有人!”粽子才来明朝几年,已经发展如此迅猛?还是和无树剑林的神秘势力有关?

      朝凤歌一贯是支持“红”色产业的。每座城池的发展,没有这些倚栏卖笑的姑娘们,大概经济要损失一大半的,这个道理,也是古今贯用。你看,这些姑娘的胭脂水粉都是普通人家几十倍地购买,衣服首饰用得多收的也多,个别没钱的主偷了老婆的簪子送姑娘也时有发生,还不算在妓院里的吃喝。总的来说,“红”色产业是促进消费,推动内需,繁荣社会的。因此,
      经济繁荣的军功章里有普通百姓的一半,也有风月女子的一半。

      既然天时地利如此之便,不逛一圈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四司对朝凤歌逛妓院的决定已经麻木了。自从在唐门逛过“凤翔楼”,回到鸣鹤洞府也是三两天就要去汶上城逛逛“得意楼”的。忘了说了,阿金扭送官府后,判了“斩监侯”,这时侯估计坟头上的草已经半人高了,理所当然,“得意楼”没有通过对外招标公开选拔,凭借不正当竞争姓了“凤”,由青袂幕后操作。和县太爷如何定夺的具体细节,可参考《古惑仔》之“凤”在江湖,纯系少儿不宜的暴力合作。

      绿袖叹着气,频频摇头。红衫皱眉劝道:“今天赶了不少路,早点歇吧。”

      朝凤歌对青袂抛个媚眼:“青姐姐,想看看人家先进的企业管理是怎么执行的吗?”
      青袂有些心动,干脆不答腔。

      很好,一个中立了。朝凤歌向紫衿勾勾小指,紫衿挪着步子过来,不敢站太近,站在屏风处,“姐姐有事直说好了。”

      朝凤歌诡异地望着她:“王仲石和我是同乡,你不好奇‘荷雪安安’里面的格局布置家具摆饰?”同是现代人,应该算同乡吧。

      紫衿撇着嘴:“应该跟‘碧吹苑’差不多吧。”

      “差多了,‘碧吹苑’招待的都是绿林莽夫,‘荷雪安安’都是达官贵人,上流社会,你懂不懂啊?”朝凤歌用食指戳着她的脑门。

      紫衿“哦”了一下,“反正不管怎么样你都是要去的,跟我说这个干嘛。”

      咦,这小丫头变聪明了嘛。朝凤歌目瞪口呆,还想把个人专断搞成名主制的,阴谋搞成“阳谋”了,还有什么搞头?看来小丫头长个子的同时,智商也长了。专制就专制吧,反正都好几年,大家都习惯了。

      绿袖嘟着嘴,俏脸苦着:“一定要去吗?”

      “一定,这是集体活动,不许缺席!不能有组织没纪律!”朝凤歌冷着脸叱道,转眼笑颜如花,“去吧去吧,很好玩的。”

      四司除了叹息已经无话可讲。

      四人换了男装,易了容,准备出门。临走,朝凤歌大叫:“等一下!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匆忙跑回房间找了很多白绸,给众人胸前缠上绷带掩住曲线,耳朵上略施脂粉,遮住耳洞。“好了,大功告成,钓马子去。嘿嘿。”

      四司虽然没问马子是什么,不过按照以往经验判断,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刚出房门,碰上解盎,见者有份,一起吧。

      经过回廊,又碰上雁微尘主仆。雁微尘见到朝凤歌的霎那眸光大炽,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几人的男装造型,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朝凤歌抿着唇让他瞧个够,心里暗骂:“这厮!懂不懂礼貌,这是看淑女的眼神吗?”她大概忘了,现在的造型不仅称不上淑女,连“女”字都沾不上。

      雁微尘举步欲回客房休息,想了想,抬起的腿换了个方向,追着朝凤歌一起去了前院。他这是怎么了?这妖女本就放荡,他不是知道吗?干嘛还担心她惹祸,非得跟着?心里鄙视自己,脚步却不慢,在影壁处看见一角翠绿长袍一闪而没,快走两步就赶上了。

      老鸨子见众人衣着华贵又从后院出来,料想定是主子的贵客,不敢怠慢,满脸媚笑上来招呼。

      众人进门后,就被大厅中三层楼高迤逦而下超豪华的水晶吊灯给吸引了。

      朝凤歌咂嘴,暗道:“死粽子,奢侈啊。这么大手笔的水晶灯,得费多少蜡啊?”

      全透明的水晶墙,楼梯也是水晶踏面,每一级下烛光摇曳,轻纱幔帐映衬着,光线气氛都显得十分柔和。大厅角落还设计了一角天窗,天窗下正好一方莲池,荷塘月色,倒是心思巧妙得很。大厅只用来喝酒听曲,豪华吊灯下,设有百十个座位,上首有个五十坪见方的表演台,一位步摇轻颤的秀丽女子正垂首抚琴,仔细听了一下,《凤求凰》,还不错。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昔生斯堂。
      有艳淑女在兰堂,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相颉頏兮共翱翔。
      凤兮凤兮从凰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体必和谐,中夜相从别有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朝凤歌一边端详那老鸨子,一边琢磨女子唱的曲子,袅袅歌声中,恍惚觉得这老鸨子似曾相识。一曲唱罢,琴音戛然而止,他们已经上了三楼的包厢,鹅黄色的幔帐放下,一个不被人打扰的独立空间赫然显现。朝凤歌盯着风骚入骨的老鸨子,犹豫地问:“你是,凤无双?”

      老鸨子一愣,随即笑道:“哟,没想到小兄弟年纪轻轻还记得奴家这老婆子当年的花名!感激之至!”

      老婆子?凤无双最多三十来岁,依旧美艳如花,虽比不得十几岁的小姑娘清新可人,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当年的秦淮名妓退居幕后做个妈妈,倒也顺理成章。

      朝凤歌心想,要是告诉她,他们就是当年女扮男装调戏“非良家妇女”的那群丫头,不知会不会被赶出去。算了,别提了,见美女要紧。

      朝凤歌甩开麒麟赤金扇,璀璨一笑:“凤妈妈,别站着了,姑娘呢?”

      凤无双还在思索在哪里伺候过这几位年轻的公子,一时却想不起。经朝风格一提醒,急忙回神,不停地告罪:“奴家该死,几位公子稍等,待奴家唤女儿们上来。”

      朝凤歌麒麟赤金扇一收,晃得凤无双眼前金光闪闪,懒懒地说:“那些个庸脂俗粉就别叫了,叫你们这里最红的姑娘上来,最好是花魁什么的。”瞧着凤无双贪婪的盯着金扇眼皮都不眨,心想:要的就是这效果!

      也算见过大世面的凤无双小心收回视线,躬身告退。

      她刚一出门,青袂就连珠炮似的声声质问:“你又想砸钱了?随便叫俩个就算了,要什么花魁?花魁得多少钱啊?赚钱多不容易啊?你怎么不心疼啊?”说着,向着众人,“你们怎么不说说她啊?”

      红衫嗅着茶香,专注地看着茶碗中的菊花和枸杞:“说有用吗?随她去吧!”顿了顿,“这王仲石倒是有几分本事,用菊花泡茶,既能清火香气也妙,是个有创意的。”“创意”这个词是跟朝凤歌学的,当年和紫衿设计抽水马桶时,天天挂在嘴边。

      朝凤歌一听更来劲了:“你看,红衫都帮我。”

      雁微尘则是愣愣地瞧着这位凤血传人,完全失语。

      “少爷们,姑娘来啦。”凤无双笑得□□,朝着门口做了个手势,大家的视线全跟着她的手走,只有雁微尘正望着朝凤歌咬牙切齿,对其他事情一概不理。湛弥察觉主子绷紧的身体,暗暗好笑,只装不知,将视线调至门边见那花魁去。

      “这是咱们这里最红的三位姑娘,也是去年秦淮花魁的前三甲,各位公子可得仔细瞧瞧。”说着,一抹湖绿春衫像风中的柳叶一般,翩跹飞舞,舞罢,福身为礼:“奴家花涧月,给各位公子请安。”仰面微笑,越发显得脸如满月,可爱之极。跟着,杏花错落的粉衫女子进门,举手投足妩媚却不风骚,“奴家满庭芳。”最后,一位白色衣衫的女子娉婷而至。一般妓院的女子,少穿白色,一是纵欲过度,白色越发显得脸色暗淡,二是穿不出那股纯洁灵秀之气。眼前这位女子,娥眉淡扫,我见犹怜,像朵含苞待放的白莲,风骨十足,却楚楚动人。微微一福:“奴家水玲珑,见过各位公子。”声音如同人一般,闻之沁人心脾。

      “花涧月,满庭芳,水玲珑,好名字!”朝凤歌“唰唰”掷出两个金锭子给凤无双,“妈妈,你退下吧,我们和姑娘们聊会天。”说着就要揽水玲珑的肩,谁知白衫一错,竟被她闪开。

      “公子自重,奴家三人只唱曲,不赔酒。”螓首低垂,粉颈微露。

      朝凤歌皱眉:“你们是清倌?”绕来绕去看了半天,语出惊人,“那今天谁伺候大爷睡觉啊?”

      解盎“嗤”一声,一口茶喷出来。雁微尘脸色发青,桌下双拳紧握。四司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青白交错。

      水玲珑抬起头来,盈盈波光显出一丝难堪,咬着唇不说话。凤无双赶紧打圆场:“各位公子,不好意思,咱们这里姑娘多呢,这三位确实卖艺不卖身,多少王公贵族都碰了钉子,不过,大家都给面子不跟他们计较。这回,看在老婆子面上,别怪他们不敬之罪。”说着,连连赔礼。

      行啊,软的硬的都有,还“王公贵族”!“算了,大爷我心情好,不跟你们计较,那就唱个曲儿吧。”朝凤歌端坐主位,十足纨绔子弟的样儿。开玩笑,真弄个能睡觉的人,她怎么睡啊,一睡准露馅,不就没得玩了?

      凤无双一迭声地感谢,推了推盯着朝凤歌发呆的水玲珑,嘱咐道:“好生伺候!”

      水玲珑掩下眸光,垂首答应:“是,妈妈。”遂抱了琵琶,满庭芳架了古琴,依旧媚态可掬,花涧月甩开长长的水袖,歌舞《竹吟风》正式上演。朝凤歌曾在鸣鹤洞府苦练琴艺,一听便知,此乃晋代的刘琨所作。稍稍改编过,但总体还不错。只是这水玲珑神情未免古怪些,和音时还漏了一拍。怎么回事?这就是花魁?脸蛋气质没说的,可这才艺?未免差强人意了。

      正歌舞升平灯红酒绿的当口,门外气势汹汹冲进来一个人。谁?好大的狗胆!眯眼一看,王仲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藕断丝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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