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遇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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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在心中设想过千次万次相逢，可突然来临还是让朝凤歌措手不及。整整八年了，从当初的满怀希望到遍寻不着的些微失望，再到因为琴鹤仙保证他们能够见面而重新燃起的星火般微弱的祈盼，最后到无止境的等待的绝望，朝凤歌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能堪破生死，了却红尘了。若不是与王仲翔刻骨的爱，让她在绝望之余尚怀抱着期待奇迹出现的一丝意念，那么，说不定永乐年间已经多了一位隐居山林整日抚琴练剑的方外之人。
门外那人拱手进来，青衣青衫耀眼，对众人作揖，背光站着，轮廓模糊。
朝凤歌只见来人嘴唇不停地闭合，耳朵里“嗡嗡”声一片，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她用尽全身力气晃了一下脑袋，突兀的动作引来厅内众人的侧目，包括他的。方听得他说：“在下王仲石，此任剑林的林主，恭候各位多时，各位远道而来，旅途多疲顿，明日随我入剑室取剑，可好？”
朝凤歌眸中含泪，目光未曾稍离青衫片刻，凝望着他在厅中渐渐明朗的眉目，心中的狂喜无以言表，颤颤地站起身：“粽子，是我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王仲石一惊，站住脚仔细端详朝凤歌，明媚的脸，小巧细致，这不是她，怎知他们亲昵时的称呼？不由惊疑至极。
什么“王仲石”，分明就是“王仲翔”！那语气那神态，分明就是她心尖尖上朝思暮想的人。朝凤歌化去易容，急急让王仲石辨认，却忘了她的容貌早就天差地远，当初躯体都换了，何况于脸蛋！
“粽子，是我啊，安碧荷啊，我是安碧荷啊！”朝凤歌眸中泪花闪烁，激动地抓住王仲翔，唔，王仲石的衣襟，一迭声地说：“你不记得我了？我们曾经相约十一结婚啊，你怎么能忘了？你怎么能忘了？”
王仲石像被点了穴似的定在原地，神色迷离，眸光深沉入海，任朝凤歌怎么启发诉说，都不开口回应，突然，悲怆长啸一声，转身奔出了大厅。
朝凤歌万料不到两人见面居然会是如此场面，她心中的王仲翔是一个负责任有原则不轻易动摇的男子，当初也是他的朴实坚定打动了她，他怎么可能会见异思迁与自己避不相认呢？泪眼朦胧的朝凤歌委顿在地，痛哭不已。全然没发觉王仲翔离去时的伤痛眼神。窗口，青瓷花盆中杜鹃开得欢畅，兀自迎风婆娑起舞，全不理世间的悲欢离合。
解盎拧着眉掐一个灵诀，莲花从指尖升腾而起，默默卦算。一会儿，面色复杂地收了莲花入掌心，不知是喜是悲，只是轻叹不语。佛说：前尘缘已尽，各自有天命。天命，又是天命！如果不是天命指婚，他可以毫无顾忌地追求凤歌，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被拒之以千里。如果凤歌的天命另有他人，会是他吗？还是另有其人？解盎闭着双眸，任由苦涩在胸腔间蔓延。若真是另有他人，教他情何以堪。想起凤歌常念的那首元好问的词，一字一字在心中盘旋：“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谛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儿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第一次听凤歌在鸣鹤洞府的悬崖边极目远眺，低吟这首词，他只觉得缠绵，没有江湖儿女的豁达，微微有些不屑。如今，识得“情”滋味，才明白，若世人能看破情关，不知是几生几世修的福分！这首《摸鱼儿》亦只能描绘出他此时心境的万分之一。
四司同解盎一样了解朝凤歌的心意，眼见她情路不顺，也为她唏嘘。只雁微尘和湛弥遇此阵仗，有些瞠目。绿袖搀起凤歌劝慰道：“姐姐不是说，‘幸福要靠自己掌握，不轻易向命运低头’吗？怎么，好不容易遇上他，这样就要放弃了？”
朝凤歌闻言抬起头，眸中狠绝异常，绿袖吓得打了个颤。“我不会这么轻易饶过他，若他真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大不了同赴黄泉。”朝凤歌捏着拳头，指甲掐进了掌心，鲜血淋漓还毫无所觉。只觉得胸口一股郁郁之气不得化解，像要炸开似的撕心裂肺痛得滚烫欲裂。
紫衿惊叫：“姐姐，你在流血！”红衫抢上来，赶紧为她的双掌包扎。雁微尘鬼使神差般的用手轻触了滴落在地的鲜血，一脸迷茫，眸色转暗。
波音和七四七在院子里盘旋，瞧着一室混乱，焦急不堪。正要叫虎妞妞行守护之职，朝凤歌胸口的衣物突然化为灰烬，一团火焰自她胸口滚落地上。院中的两鹤，厅内的众人俱是一怔，只见虎妞妞浑身浴火，似是痛苦难忍，在厅内满地打滚，将厅内的桌椅摆设撞得七零八落，满室狼籍。解盎试图抓住他，没想到，虎妞妞竟然连扑带咬不让他近身，一个纵身，从窗子里跃出，转眼，已不见踪影。七四七赶紧追随而去。
虎妞妞一离开，朝凤歌只觉得胸口清凉，郁郁之气解了大半，头一歪，竟晕了过去。四司乱了手脚，自从遇见凤歌，从没见她如此失态过，可见王仲石的态度确实对她影响巨大，以至乱了气息，急怒攻心岔气昏厥。一会儿功夫就这么乱，还是早点洗洗睡了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众人各自进客房歇息。
半夜，朝凤歌悠悠醒转，瞪着床顶的富贵牡丹幔帐，默然泪流。这几年，宛如梦一场，穿越，学艺，江湖，是非，什么才是她想要的，哪里才是她的归处？曾说“爱就一个字，多说就是屁话！”的人，见到她竟仓皇离去。她心心念念兜兜转转遇见的人，难道如此不堪吗？以前八点档的肥皂连续剧，女主角被狠心抛弃再遇良人，她总是嗤之以鼻，连人都认不清，还谈什么情爱，被抛弃活该！如今现实发生在她身上，她竟是这么不可置信这么难以割舍。白天狠绝的话言犹在耳，可是她真的恨得下心要与他同归于尽，以求生生世世吗？到底是人生就是连续剧，还是连续剧就是人生？
朝凤歌合上双眸，心里默念：这是梦！我还没醒！等我睡醒了，说不定还没遇见王仲翔，他也未曾如此对我！
谁说的“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她掐着自己的腿，痛入骨髓！这哪是“梦里的欢”，分明是“现实的痛”，什么梦？！她早就已经无处可逃，还骗自己不成？
那个默默守护她的清瘦身影仿佛就在眼前。
“安安，你又打工去了？”
“安安，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明天开始我来接你下班吧？”
“安安，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吗？”
“不要冲动，安安，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你告诉他你打工的钱养活自己都不够，哪里有余钱给他呢？等我们条件好了，再屡行赡养的义务吧。”
“安安，我这里有五百块钱，给你爸爸吧。只要他不再打你就行。”
“安安，我决定和你一起去打工，这样，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安安，我爱你，你爱我吗？”
“等我们找到工作，我们好好过日子，再也没有烦恼。”
“安安，我们结婚吧！生生世世都不分开，好不好？”
“我们结了婚，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然后陪伴他们健康成长，不让他们受你这样的苦。所以，我们要长命百岁。”
“安安，以后，我们的小孩叫什么呢？豆芽，还是包子？”
“安安，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男女间的恩爱转瞬即逝，当初的誓约依旧震耳发聩，如今，却人月难两圆。朝凤歌黯然失神。可是，他不是这样的人啊！他是一个言出必行遇事沉稳有担当的好人。她确信！那么，必然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他大可装作不认识自己，不必仓皇离去。思绪越来越清晰，朝凤歌心中本来对王仲翔依恋极深，慢慢又生出一丝希望来。不行，要去找他问清楚，若有什么隐情误会，岂不是白白错过一生！今晚让他好好想想，明天定要去寻他问个究竟。
心一宽，连日的疲惫一齐涌上，昏昏睡去，嘴角尚带着满怀希翼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遇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