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天下邀明月》旭日凤歌天下

18、情为何物

　　唐伯开见众人面上表情不一，心知红衫必是“红心”，一把甩脱唐含烟的手，冲出门去，水榭内哪还有红衫的影子。唐伯开情急之下，使出唐门的“七星步法”纵身点了湖中的山石，寻她而去。唐含烟边唤着“爹爹”边紧追不舍，无奈轻功尚不精纯，追不出几里便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团着双腿，脑袋埋在膝中，悄悄坐在门槛上，默不作声，想是沮丧至极。

　　朝凤歌一行人并未起身，依旧端坐在大堂之上静静茗茶。红衫并不是不负责任的小孩子，她已然有自己的思考、处事的原则和抉择，在四司中只她心思最是缜密，哪怕精明如青袂恐怕也在其下。不过，红衫从不逞强出头，也不寻衅滋事，所以在四司中最是沉默。

　　唉，不知又是怎样的一笔糊涂账！

　　揭开青花莲纹茶盖，轻轻拨了两下茶叶，瞧着茶尖在剔透的茶碗中打着转儿，朝凤歌叹息一声：“红衫，还不下来么？”

　　红衫也不应一声，从房檐翩然落地。原来她根本就没走远，只是上了房梁。唐伯开惊急之下，也未仔细倾听周围的气息。所以说，心浮气躁是练武之人的大忌。假若敌人乘虚而入，恐怕已遭不测了。低着头也不说话，眼眶微红。

　　门槛上的唐含烟闻言回首打量红衫，怯怯地走向她：“你是红姊姊吗？”眸中的脆弱一览无余。不等红衫点头，唐含烟两颗大大的泪珠倏地滑落面颊：“姊姊，我娘已经死了，你还恨爹爹吗？”

　　红衫浑身一震，眸中满是酸楚，盈盈水雾，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朝凤歌坐在一旁叹息。人家的家务事不便插手，知道得太多不知会不会被暗杀。正在思忖怎么才能不着痕迹的离开而不失礼，门外传来唐伯开略显痴狂的声音：“不要拉我，我的女儿红心回来啦！红心，红心，你在哪里，爹爹找你来了。”呼唤两声，又带着哭腔：“女儿，爹爹错了，你出来吧，爹爹错了，错了！”

　　一时院外人声渐杂，众多仆从聚拢在水榭两旁的围廊里。唐门中人从未见过门主如此失态，均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只有阿宝上前死死抱住唐伯开，哭泣着哀求：“小姐，你就出来见老爷一面吧。阿宝知道你在唐门。你的眼睛，跟夫人一模一样，你是瞒不了阿宝的。”
　　堂内，红衫平静地撕下人皮面具，两行清泪遥寄画上的女子，喃喃道：“娘，他终究是我爹，我原谅他，你可会怪我？”

　　画中女子依旧巧笑倩兮，垂首抚琴。

　　红衫拉过唐含烟的手：“我是你姊姊，红心。”无奈却释然。

　　唐含烟小脸上满是泪水，“姊姊，他们都说是我娘害死了大娘，可是我不知道我娘是怎么害的大娘，也不知道我娘为什么每天哭，爹爹也不理我。后来，后来我娘也死了，从此，从此就只有我一个人了，爹爹才对我好一点，可是，可是，我我我……”一时哽咽，唐含烟竟说不出话来，最后干脆抱着红衫嚎啕大哭。

　　唐伯开闻声一个旋腿挣开阿宝的胳膊，飞进大堂来。目光迷离，嘴里不停地念：“红心，我的红心，我的红心回来了。”一把抱住红衫的头，埋在怀里，对着画像说：“栖茹，我的红心回来了，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说着，捧起红心的脸蛋，仔细端详：“我的红心长大了，越来越像你了，栖茹。”突然又对着红衫道：“栖茹，你回来看我啦，我知道你终究舍不下我。”

　　众人疑惑地望着唐伯开，只听他还对着红衫低低地诉说：“栖茹，我不该听娘的话，娶韩表妹进门，可是娘说我们只有红心一个女孩，唐门不能因我而绝后。我想娘的话也对。而且红心还被你爹接到鸣鹤山习艺去了，你爹临走时说，红心身负大业，他日不一定回唐门。我才顺从了娘的意思，纳了韩表妹为妾。”话未说完，唐伯开忽然泪水横流：“可是，我错了！我忘了你的刚烈，我以为当初你要我发誓‘哪怕只生一个女孩也不纳妾’是一句玩笑话，我想你生了红心身体孱弱，‘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时日久了，你自会体谅我原谅我。可是，可是，栖茹，我错了，错了，我不知你竟怨恨至此，宁愿在我与韩表妹圆房之夜与我死别也不愿再和我一起生活。”

　　唐伯开像捧着无价的珍宝一样捧着红衫的脸庞：“栖茹，我们的女儿不肯原谅我。你走了，我捎信叫女儿回来见你最后一面，谁知女儿和你一样决绝，割了一段头发给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是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啊，从此，再无音讯。”他痛苦地抱着红衫，一手抚着她的发，“栖茹，你怨恨我，对不对？我知道，所以我再未进韩表妹的门，可是她居然一夜而有孕，生了含烟。我该怎么办？我不敢看她，看见含烟我就想起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一生的托付，一世的深情，我怎么敢将你忘怀，我怎么敢呢？”语气越发地凄苦，“可是韩表妹也死了，她也恨我，明知我心中有你，她听从父母之命勉强嫁给我，可是我终究还是负了她。我对她不起，含烟小小年纪没了娘亲，她也可怜，是不是？我想念红心，可怜含烟，所以我把对两个女儿的宠爱都给了含烟，你会怪我吗？会吗？韩表妹说，既然我不顾念她们母女，愿女儿随她姓，往日如烟，‘韩烟’，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也死了，也死了。你们都走了，走吧，走吧，都是我的错……”

　　朝凤歌心中苦涩得好似一口黄连在嘴里反复咀嚼，早就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惹得她想起她娘，也陪着掉了一缸的眼泪，浪费啊！得吃多少东西才能补回来啊！不过，唐伯开神情不对，别是刺激太大中邪了才好。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爱情是亘古永恒的话题。

　　唐伯开挽着红衫的手，来到画像前：“你看，我画的你抚琴的样子，可像？那时我第一次见你。你跟着你父——琴鹤仙横扫江湖，我和爹想去拜会你们，谁知走到山腰，正好遇见你正在晨光中抚琴，可知当时的你，光芒四射，简直美得让我睁不开眼，我当时就想，我要把你娶回家，你笑着对我说：‘娶回家可以，得发誓‘一生一世只娶鹤栖茹一人，哪怕只生一个女孩也不纳妾’。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婚后果然被你不幸而言中，只有红心一个孩子。娘说孩子少，太冷清了，再说也没个男孩，将来唐门大业交给谁啊？我后悔不该听娘的话，栖茹，栖茹，我后悔啊！”唐伯开突然蹲在地上，不停地捶打自己的脑袋，红衫试图制止他，谁知他一把甩开，又从大堂窜了出去，口中大喊：“栖茹，我去找你，你等我。”说着，就要往外飞去。

　　众人料不到他突然发难，来不及阻止，正着急，只听门外“嗤”一声，唐伯开身形被定住。谁？还会隔空点穴？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有点苦闷，没办法，努力了，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