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寂寞》泡泡沫沫

67、第 67 章

　　从此，Knowledge base成了春晓流连忘返的地方，只要在网上，她就会开着这个网站，工作之余，一得空就会去看看，看上面都有谁，有没有Fred，看他们都在干些什么。Fred也像是和她有了默契一样，经常会在线，甚至于到了晚上，也还是会来。自从那晚天桥之后，他即使不来上海在家的时候，也同样会一直光顾网站。

　　他的习惯，一般是作为访客潜伏两个小时，这时候网站上会显示有2个访客，之后，他就会用账号登录，显露出名字，次数多了之后，春晓自然熟悉了规律，对此心领神会。看着网站上显示的Fred的名字，春晓心里温情涌动，经常会禁不住伸手抚摸一下，就像触到他的脸，及至忘情处，还是会伸嘴轻吻，就像吻到他的唇。她想，除了她们，不会有第三个人对Knowledge base这么感兴趣了，整日当成宝贝一样的珍惜，在别人眼里，大概这宛如是疯了。

　　又过了一周，春晓跟随Ben和Steven到桂林出差了。她生平第一次坐上了飞机，她好兴奋，以前每周看Fred乘飞机来去，都好羡慕，总是幻想在飞机上会是怎样新奇的体验，高高的天空之上，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俯看大地又是什么样子？如今，她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亲身体会了。

　　穿过一道道关卡，登机以后，春晓从混乱中安稳下来，静静观察着周围的人。舱门关闭以后，一个身着红衣的空姐站在机舱中央为大家讲解了坐飞机过程中需要注意的事项和要领，春晓都小心得一一记下。

　　飞机开始移动，慢慢驶上了航道线，然后开始加速，车轮滚过路面，发出阵阵轰鸣，正在春晓往外巴望的时候，她觉得轻飘飘一阵忽悠，飞机开始离开地面向上爬了。助跑时获得的巨大推动力让飞机直冲高空，地面上的建筑物越来越小，路上的汽车开始变成了玩具模型，后来竟变成蚂蚁一样的小点，直至不见，这时候，展现在眼底的已经是大片的河流和原野了。

　　飞机继续上升的时候，已经听不到了噪音，只是感觉到身体阵阵得飘忽，春晓开始害怕起来，现在飞机靠什么力量继续爬升呢？起初助跑获得的力量好像已经用尽了，现在是不是会出现故障跌落下去，她全身肌肉紧绷着，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管怎么担心，飞机还是继续平稳上升了，直到进入云层，广播里空姐温柔的声音告诉大家飞机已经在万米高空了，一切进展顺利，春晓这才略微放下心来。她的位子靠着舷窗，于是开始好奇得欣赏起外边的景色。

　　空中远远近近都堆着或薄或厚，或大或小的云，各种形状的也有，就像是陆地上的山川、丘陵、平原和河流，自有一番洞天，不一样的是，在地面上看它们是在高高的头顶，在天上，可现在，它们却被踩在脚下了，如今，她们就像是腾云驾雾一样，自由穿梭于云雾之间，这真是一件美妙无比的事。

　　午后的阳光照射在白云上，为它们镶上了一层金边，煞是壮观，春晓观察着每朵云的形状，然后饶有兴味得找到一种地上的事物来和它们匹对，飞禽、走兽、游鱼，各式各样，变幻无穷。过了一个小时的样子，太阳好像要下山了，那些云朵的色彩渐渐黯淡了下来，白色混合了暗黄色，然后又慢慢变灰，直到变成黛青，等到达桂林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春晓彻底看不清楚了周围的景色，就好像在漫无边际的黑色大海上漫游，春晓心里又没谱了。

　　这时，空姐通知大家飞机要降落了，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带，春晓的身体又开始时轻时重起来，随着飞机离地面越来越近，地面的山啊、树啊、河流啊、田地啊，都越来越清楚，飞快地扑面而来，好几次，春晓都心惊肉跳地以为要和它们相撞了，可事后才发现只是错觉，这才长出一口气。等到飞机落到跑道上的时候，春晓悬着的一颗心才总算跟着落了地，一场精彩而悬念迭生的冒险，总算圆满结束了，有了这第一次的乘机经历，她总算领会了一些天空中的奥妙，真是不虚此行呢。

　　宾馆下榻之后，又应客户邀约吃过了晚饭，回到房间时，已经是十点多了。春晓忍了许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她赶紧打开电脑，想要登录Knowledge Base，离开了这一下午一晚上，Fred估计已经等得心急了，他会不会怪自己？春晓并不熟悉宾馆的电话拨号上网程序，只好试着按照经验操作，她给服务台打电话问了电话端号码，然后一步步输入进去，反复几遍之后，竟然真的通了。

　　看着电脑上显示本地连接已经成功，春晓大喜，真想蹦起来欢呼万岁，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去打开Knowledge base，两只手紧张到微微发抖，他在吗？他还在吗？网站登上去了，Fred的名字赫然入目，春晓顿时释然了，他还在等，他没有离开！

　　他现在应该是在上海了，这样的夜晚，他也是独坐孤灯下在等待着虚幻的自己吗？她突然有一种想要奔到他身边的冲动，可是，这里不是上海，她已经到了千山万水之外，泪水不觉汩汩得涌上了眼角。宾馆的网络很不稳定，不断掉线，她只好一遍遍拨号，这样上上下下就像乘电梯一样。过了良久，Fred那边下线了，春晓这才相继关掉了电脑，满怀心事入睡了。

　　第二天早晨，Ben和Steben喊了春晓下去吃自助餐，早饭花样很多，可春晓一点胃口都没有，草草吃了几口，就回房了，下午要开会，趁上午空闲，她还想忙点工作。打开电脑，她还是习惯性得先打开了Knowledge base，Fred已经在那里了。

　　屋里光线很暗，也很静，春晓觉得有些孤单，想放点音乐来听，可是，找了半天才发现，电脑里只有一首歌曲，就是古老的《一剪梅》，没办法，拿来重复放了。本来她情绪还好，可听着歌里的意境，春晓不觉得凄凉起来，“真情像草原广阔，冷冷冰雪不能阻隔……”

　　她仿佛看到白雪深处，有一个一袭黑衣的小女孩，红色的围巾飘飘，向着远方的两只眼睛深渊般满是哀伤。那不就是自己吗？灼热的思念又烧痛了她的眼睛。她稳定了一下情绪，摸了摸电脑屏幕上Fred的名字，踏下心来工作了，毕竟是来出差，不是玩的，要是让Ben他们发现她在这里发呆，可不好说了。《一剪梅》的音乐一遍遍响起，只是她，丝毫不觉得厌倦。

　　下午，大家早早奔了客户的工厂，会议室里，来了许多的四方宾朋，经过介绍，春晓知道了其中有广告公司的，有市场研究公司的，还有像麦特这样的品牌管理咨询公司，大家满满得围坐了长长一桌。会议开始了，整个下午都将由客户内部管理人员从多角度介绍公司的发展情况及目前亟待解决的问题。

　　他们的讲解非常细致，从采购到销售，其中许多细节都是春晓从未接触过的，因此听了非常过瘾，觉得受益匪浅，她发现在实业公司就是可以学到很多实实在在的东西，而不像管理咨询这样虚得像是在云中漫步。

　　开了一下午会，晚上，客户的公司领导一并请来访的人吃饭，春晓自然也在受邀之列。也许是因为在场的女士太少，从大家的眼神中，春晓看出她是受欢迎的。落座之后先是相互之间的寒暄交流，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春晓倍感尴尬，并不知道和谁搭讪。

　　有几个男士的眼睛不时在她身上瞟来瞟去，让她更加拘束不安起来，旁边有人和她搭腔，她也只是草草回应，她觉得在这样的场合，她完全是突兀和不适合的，索性只好直直看着眼前的饭菜杯盘，听周围的人谈笑风生起来，她真想早早结束这折磨，快点开溜，她心里早惦记着Fred那网站了。

　　Steven就坐在春晓对面，平日他都是很善谈的，可是今天分明显得有些紧张，尤其是当春晓去看他的时候，他竟然会目光躲闪，脸会“腾”得红起来，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春晓心里“噗”得一声笑了，难道，他从什么时候起也对自己动心了，而且，还有点来真格的，于是，心里一热，竟然涌上了些感动。

　　可是，接着想想，喜欢又如何呢？他也已经是结婚的人了，虽然是经人介绍，也许感情谈不上有多好，可毕竟是结婚了，既然这样，还要来招惹自己，总算不上什么真的好男人罢，想到这里，心里涌上一阵鄙夷，这些男人们，心里只会想着别的女人，可他们贪的，也不过是一时欢愉，却什么时候懂得真的爱情呢？他们为什么要来和Fred抢自己的心呢？鄙夷慢慢变成了微微的恨。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去想入非非吧，让他们想要却得不到，岂不是很痛快！

　　于是反而放松下来，她想这样的自己一定又增加了几分魅力，她有意无意扫了一眼Steven，看到他已经越发飘了起来，眼光像着了魔一样随着她游移，她满足地在心里偷笑了几下，眼睛里却略微有些湿润了，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变成了什么样，一副变态的丑恶的嘴脸，是否连自己都不认得了？

　　酒席散了，他们还要继续去玩卡拉OK，春晓并不感兴趣，饭店和宾馆很近，她索性独自走回去。她边走边欣赏桂林的夜色，这个环山抱水的城市，天空比上海辽阔干净得多，那倒映在水中的灯影，也更加明澈和恬美。

　　路上有许多的小吃贩招揽着生意，炒栗子、豆腐干和煮玉米都喷着诱人的香味，他们脸上的笑容平和而满足，没有上海的急躁，真是个简约的夜晚，她也因此而轻松愉悦了。春晓脸上始终微笑着，走过一座石桥的时候，她停下来，站在桥上向远方望去，那里只看得到越来越黑的天空和几点不知道是星光还是灯光的影子， Fred是在哪个方向呢？

　　在这样一个弥漫着美丽风景和心情的夜晚，他在什么地方？可有如自己一样的思念？原本以为，地理上的距离可以拉远心灵的距离，可是，现在心头那团火因何却越烧越烈呢？原本以为，每次Fred回到马来西亚的家里之后，就一定会把自己忘得精光，可现在，当她也走出上海那个牢笼，当她可以以同样的立场去看问题时，却发现事实并不一定如此。

　　那么，当Fred远在千山万水时，会不会也如此这般地寻找自己的方向呢？那时候的心情，会不会如自己这般得更浓更醇，更加一发不可收？可是，也许，这都是永远无法得解的谜团吧！春晓轻叹了一声，继续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