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宫纪》辛微

3、第二章

　　随后，清儿跟了上来，在前面带路。
　　到了今天早上，她才走出自己的房门，对这里自己根本就没有熟悉感，一路上都由清儿在带着走。
　　看着那么多条的回廊，王府的占地面积一定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映入眼帘的是剪裁整齐的花木，可能是因为秋季的缘故，树枝都萧条地垂落着，开的花也是残落着花骨朵。看来，她的叔叔一点都不注重园林设计，那么单调的设计，给他这么大的府邸简直是浪费土地资源。
　　走了好几个回廊，终于走到了目的地。
　　清儿回首用她那双大眼睛幽幽地看着芷晗。
　　芷晗知道她的眼神是在关心她。她什么都没有说，回报她一个浅淡的笑，算是告诉她，她可以应付的。
　　“我来了。”芷晗左脚踏进门槛。
　　大厅里只有那赫卓和一个宫人模样的人。
　　那赫卓用犀利的眼神看着走进来的芷晗，像是警告她别乱说话。
　　芷晗看那因为皱纹而眼角萎缩的狭小的眼睛就讨厌，快速地移开美眸，看向别处。
　　那个宫人模样的人转头看向芷晗，一霎那，那双小而尖长的眼睛里有吃惊，有疑惑。
　　那眼神，看得芷晗内心一阵纳罕，就算想开口问个明白，看着也不适宜。
　　“这位就是那王爷的孤女吧。嗯，长得是很标致可人,君上应该会喜欢的。” 王公公笑着说道。
　　“王公公说的是，小王的侄女确实有出水芙蓉之貌，不然哪敢让她进宫侍候君上呀。”那赫卓在旁随声奉承着。
　　“嗯，好。”又是一声让芷晗快忍不住捂耳朵的阴阳声。
　　“那小姐，可愿意随老奴进宫侍候君上呀？”算他还有点良心，会问自己是否愿意，不像眼前的另一个人，来逼的！
　　“胆敢问公公，君上的生辰？”想来想去，是应该问这个问题的，如果君上是个老大爷的话，那么她进宫还真是大错特错了。
　　不过，对方如果是个年龄跟自己差不多的男人，那么应该可以考虑看看。同龄人嘛，许多事都可以坐下来喝喝茶，慢慢商量的。
　　“大胆！你怎么可以问这么不得体的话。“那赫卓出言喝斥。
　　不行吗？难道古代问年龄也是忌讳的么？不是女人才忌讳么？男人不会这么小心眼吧。
　　“哈哈，无妨无妨，君上也尚且才三九之年，那小姐不必担心君上老态龙钟。”
　　三九之年？应该是二十七吧。比她大了七岁呢，还好咯。
　　“那相貌呢？”芷晗又问。
　　“人中天子，当然是仪表堂堂，玉树临风。”
　　在芷晗的观念里，仪表堂堂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她的现代爹就是例子。就因为仪表堂堂，她有了一个没有父母陪伴的童年，就因为仪表堂堂，她失去家人的温暖……
　　不要再想了！现在自己已经不再在那个世界里存在了，那么再想也没有用的，永远，她永远只是孤单一个人活着，死了也没有人会在意的。
　　“请问公公，何时我可以进宫？”她要进宫。
　　现在可以离开这里就行了，以后的事到了皇宫再想办法。
　　说不定，那个君上根本不会把她放在眼里呢，自己恐怕连见他一面都很难呢，实在是没有办法过了，再从那里出来不就行了，至于出来嘛，总是有办法的，办法不都是人想出来的，对于自己的智力还是相当自信的。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牵引着自己往那高高的红墙走？
　　为什么，自己好像非要进去不可？
　　难道，她来到古代，就是注定要成为失去自由的人吗？
　　“三日就可以启程回宫了。”这句话把芷晗拉回了思绪。
　　“谢谢公公了，没事的话，我先退下了。“芷晗有礼地欠了欠身。
　　“那小姐这是答应了？”
　　“公公放心，一日后我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说完之后，芷晗再次欠身退下。
　　到底要不要进宫，真的要好好想想。
　　进了，也许没有刚刚想的那么容易出来，必定会发生一些意料外的事，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应付得来。不进，自杀这件事这么一闹，王府肯定是呆不下去了。
　　只能再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两全其美的。
　　“小姐，你看，你最喜欢的芍药花开了呢。”
　　清儿看着芷晗从走出大厅后一路上又是皱眉，又是叹气的，为她担心，想着为她转移注意力，看见院子里小姐最喜欢的芍药花开了，赶紧叫住她。
　　芍药？自己什么时候喜欢芍药花了？
　　芷晗收起凌乱的思绪，转头看向院子里开得洁白如雪的芍药，在阳光的照耀下繁盛地开着。
　　“开得真美呀！”那芍药开得还真是好，看着那美丽的花，郁闷的心情慢慢转好了。
　　“小姐……王妃？”清儿在芷晗旁边急匆匆地说着。
　　转头看去，的确是呀，那个虚荣的王妃朝着她站着的回廊走来了。
　　哎，刚刚还好了点的心情，看见她，全散了。
　　总觉得，这个女人绝非善类。
　　“芷晗呀，身子骨好点了吗？”
　　这话听起来是关心，但是绝非善意的问候。就是没有办法认为她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况且跟着她那杀了她爹娘的叔叔，心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
　　“谢谢雪姬的关心了，我已经没有大碍了。没什么事，芷晗先走了。”讨厌听见这女人故作娇滴的声音，听着耳根子就难受，先闪为妙。
　　说完，芷晗就想转身走人。
　　“你还是顺从了王爷吧，不然，王爷哪天心情不好，拿你开刀，那时候就有你罪受了。”
　　身子还没转稳呢，就听见她的嘴巴里讲出这番话。
　　就说嘛！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关心她呢？
　　拿她开刀？怎么开刀？她还真想知道。
　　“不知道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呢？”芷晗脸上露着微笑。
　　“你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雪姬的表情一脸的不屑。
　　“芷晗还真不知道王妃的意思呢？不知可否请王妃把话说明白些？”这个女人，难道不是故意的吗？
　　“好，你那么想听，那么我就把话说白了。” 雪姬的嘴角扬起一抹仿佛是幸灾乐祸般的笑。
　　芷晗斜着眼看她。
　　“竟然自杀未死，你还是要进宫的。不然的话，王爷哪天不顾及了叔侄之情，把你随便嫁给哪家风流的公子，到时候，可怜的还是你。”说完之后，雪姬用她那双犀利的眼睛看着芷晗。
　　芷晗听完之后发着愣。
　　随随便便把她嫁给哪家的风流公子，那还不如杀了她来得干脆。
　　这个女人说得也不错，留在这里真得很危险。
　　“他是这么说？”芷晗锁着眉问。
　　“你竟然直呼自己叔叔为他？呵，看来病得不清嘛。性子都不同了。”雪姬看着芷晗冷笑道。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想让我离开王府吗？我在这里，好像没什么地方碍到你？你何必如此做？”
　　“你是没碍到我，只是王爷想要你进宫，为那王府争点荣耀罢了。”
　　“真是这样么？不会是有别的目的吧，非要进宫不可。“芷晗冷着眼对上王妃狡黠的眼。
　　“那么麻烦你回去告诉他，我会进宫的，大可请他放宽心睡上几天安稳觉。”芷晗嘴角扯起一抹冷笑。
　　雪姬表情微怔。
　　望着她艳丽如花的脸，她突然觉得，如果这个女子不是出生青楼那样一个纸醉金迷的地方，她应该是个好女子。
　　“雪姬，如果不是出生青楼，你应该会是个好女子吧？”芷晗望着廊前不远处的一地黄叶。
　　雪姬仿佛如遭晴天霹雳，睁大了眼珠看向芷晗。
　　芷晗回身，看向雪姬。
　　突然，雪姬冷笑，然后转身，不久就消失在了廊下。
　　芷晗望着那一抹艳丽的背影。
　　她知道，她看见了她眼底的异样。

　　芷晗一路上走回房间，一路上依然在想着进宫的事。
　　雪姬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很多忽略的细节。
　　为什么她的叔叔一定要她进宫？真的只是为了那王府的荣耀么？
　　还是有她根本想不到的目的。
　　为了得到更高的权势，利用她?
　　会是这样么？他难道不怕自己会失策吗？自己已经不是那个什么事都不知道的那芷晗了，她知道了爹娘的真正死因，那么她就不会乖乖的被他利用了。看他的样子，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她失忆性情大变他也不可能不知道。那还有什么让他坚持一定要让自己进宫。
　　难道在他的手上还有什么可以让她畏惧不得不屈服的把柄么？会是什么？
　　她知道，事情绝对不会只是那么单纯的目的。
　　芷晗仔细地想着，越想越觉得头痛。
　　“清儿。”芷晗叫着站在她几步远的清儿。
　　清儿听见叫唤，赶紧到芷晗身边来。
　　清儿心里好奇着，小姐怎么自从醒了过来，就特别爱沉思。表情一直很凝重，性情跟以前还是真得差了很多，这样变说好是好，但是……还是有哪里不对劲，就是说不上来。
　　“小姐有什么事吩咐？”
　　“清儿，我肚子饿了？我想吃点东西。”芷晗笑着对清儿说。
　　一大早醒了，梳洗完毕就被叫到大厅去，还顾不上吃饭。当时还不觉得饿，现在，因为问题想得太多，能量消耗太多了，肚子饿了起来。
　　“奴婢这就去拿早饭给小姐用。”清儿一脸的抱歉，都怪她一时疏忽，忘了小姐还没有吃早饭，真是该死。
　　“嗯，快去吧。……等等，还有一件事。”芷晗突然叫住正要去厨房拿早饭的清儿。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清儿转回身问。
　　“那个，你可不可以不要奴婢奴婢的叫自己呀，要称我，我们可是平辈呀。”
　　“这可不行呀，你是小姐，我是奴婢，这是规矩的，不可以逾规的。”清儿摆手表示反对。
　　“这样呀，那我是小姐，你是不是要听我的呀，至少在我面前你不要自称奴婢，这样行不行？”芷晗一脸认真地问清儿。
　　“这？”清儿一脸的犹豫。
　　“好啦，就这样了，快去拿早饭吧，我肚子好俄哦。”芷晗含笑着半推着清儿走出门口。
　　清儿小了自己好几岁呢，像妹妹一样。她尽管是个婢女，但是她在这里一睁眼看间的第一个人呢，看她善良的表情，真是个好女孩呀。
　　芷晗走到门外去，看着自己周围的景色，她的还是很不安定。
　　说不上什么原因，就是觉得心好好像被什么细微的东西缓慢割刺着，感觉到的时候会觉得心像是被堵了一个大口，难受。看着院子里的景致，还是觉得这样的一切竟然还是令她觉得恍惚，不知不觉，自己已经融入在了这个世界里，在等待着时间的流逝，自己会留下细小的痕迹让人议论。再过不久，自己就要和这个她原本就陌生的地方告别了，因为很陌生，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舍，反而觉得心情大好。
　　她不是从小就生活在这里的那芷晗，感情自然不会有任何的牵动。那么如果自己就是她呢，也许还是会伤心吧，这里或多或少有她与父母一起生活的痕迹，值得让她不舍，让她依恋，那么属于她的世界呢，为什么到了现在，自己的心还是不安定的，为了那个无论自己存不存在都是无所谓的世界。
　　天空浅蓝浅蓝的，芷晗抬着眼望向无边的天际，风轻轻地吹起她的发，吹到起枯树瘦细枝条，发出细细的声音，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一切是那么真实地呈现在眼前，芷晗感受得到这一切的真实。
　　应该忘记的，那边的一切，从现在起，一切都将重新开始。不该再有所眷恋的……
　　从穿越到这里开始，从醒来的那一刻起，她和那个世界已经在无维系了……所以，只能忘记，只能勇敢地面对以后……
　　她该面对，即将是一个连她都无法未知的世界，她要有足够的勇气和忍耐，她不要再在冰冷的边沿苦苦挣扎……
　　即便是在这个王朝里，她也要努力得获得一个安生之所。
　　“小姐，早饭来了，快进来吧，小心着凉了。”清儿在身后唤道。
　　“不会着凉的，总不能一直呆在房间里吧，是应该吹吹风，呼吸新鲜空气的。”芷晗两手张开，感受着风吹过衣裳的凉快，清儿不说还真没有发觉这风是凉的，大概是因为秋季的缘故吧，凉瑟凉瑟的。
　　清儿单纯的脑袋迟钝地吸收芷晗的话。
　　呼吸新鲜空气？什么时候有这种说法？
　　“小姐？为何要呼吸新鲜空气呀？”实在是想不出个所以，清儿疑问着芷晗。
　　“呵呵……”芷晗笑而不答。
　　清儿这个傻丫头！
　　芷晗转身走进屋，留下一脸依旧茫然的清儿。
　　芷晗边吃边叫着屋外的清儿。
　　“清儿，你今年几岁了？”
　　“奴婢今年已满十七了。”
　　芷晗皱着眉抬起头，看着清儿。
　　清儿回神过来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小姐不喜欢她在她的面前自称奴婢的。
　　“小姐，我……我错了。”清儿有点委屈地说。
　　“下次要记得哦，不然你就惨了。”芷晗看着她委屈的模样，故意把话说重。
　　“是的，小姐，奴婢……嗯？不不不……我……我知道了。”
　　看着清儿的脸因为紧张而微微红，芷晗就觉得好笑。改一个称谓有那么难吗？或许是从小习惯了，一时改不了，没有关系，以后还有时间的，慢慢来。
　　“你几岁就在王府当丫环？”
　　“十四岁。小姐，你不记得了么？”小姐真的失忆了？从一开始就让她告诉她以前的事，果真忘记了以前的一切了？不是为了欺瞒王爷？
　　“我不是说了吗？我失忆了？所有事都不记得了。”其实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根本就不认识你，到了这里才认识你的，所以，一点都不知道你的事。
　　“小姐从人贩子手上救了我，把我带回了王府，让我能够吃好穿好的，还把我留在身边。”清儿高兴地说道。
　　小姐救了她简直是恩同再造呀。想到四年前，如果不是出游的小姐好心相救，她早就被可恨的人贩子卖到了窑子，小姐把她从人贩子里买回来，不是像别家的小姐一样对她吆来喝去，想着毒招折磨她，而是对她像妹妹一样，还教她读书认字。小姐永远是她的恩人，就算用自己的贱命也无法报答她如此大恩。所以，从那时起，她就在心里暗暗发誓，要永远的保护小姐，就算是死也不会让小姐受到伤害。
　　“以前的我待你好吗？”芷晗问。
　　“好，简直是把我当妹妹看待了呢，从来不打骂，还教我读书认字呢。”
　　“那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么？”芷晗放下碗，抬眼看着清儿问。
　　“说不上来，小姐的样子没有变，但是性情的确是变了。”清儿老实回答。
　　“怎么个变法？说来听听？”芷晗嘴角含着笑。
　　“小姐的性情看起来开朗了很多，不像以前一样终日沉静着，像是有什么心结抑制在心中一样，会时不时得唉声叹气，眼中总是有一抹哀愁。现在的小姐却没有。”
　　“是吗？你看得出来？”
　　“不是的，奴……清儿一点都不聪明，只是觉得这样。小姐，是不是清儿说错了什么？”清儿的表情有点慌张，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不是，你没有错，再说说看，我很想听。”芷晗微笑地摇摇头。
　　“小姐的性情似乎变得刚烈了，事情想得仔细了，有自己的主意，不会……”清儿说到这欲言又止，眼睛仔细地看着芷晗。
　　“不会怎样？”见清儿停了下来，芷晗看向她。
　　“小姐？你真要我说吗？保证不生气？”清儿垂下眼小声问。
　　“不会。我保证。”芷晗点点头。
　　“嗯，小姐不再总是顺从王爷的安排。像这次王爷要你进宫的事。”
　　是想说她有了反抗意识了吗？呵，应该是因为情况不同的缘故吧，如果她不知道爹娘的死，那么她还是会顺从的。
　　芷晗起身，站到窗边，看着外头一棵枯了枝头的树，问：“清儿，知道王爷为什么执意要我进宫吗？”
　　“清儿不知，小姐，你知道？”
　　芷晗摇摇头，说：“很多种可能，但是总觉得少了最重要的部分，他算计得深，我根本就不知道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这样想着，芷晗觉得自己就是他手中的棋子。
　　清儿看着芷晗的背影，想了想，迟疑地说：“小姐，我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跟我有关？”芷晗听出了清儿话中的迟疑，转头问。
　　“不清楚，只是听王爷身边的人说起的，不像是真的，但是……”清儿欲言又止。
　　“说吧，什么事？”
　　“说是，小姐像一个人。”
　　芷晗笑着问：“像谁？”
　　“清儿也不知道，他们没说，只是说像极了某个人。那还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刚好那一天经过东厢院，听着跟在王爷身边的侍卫说的，听得不是很仔细。”
　　芷晗听完清儿的陈述后，沉着眼深思，说她像谁。像谁？自己肯定不知道，那谁会知道呢？
　　她像谁很重要吗？跟她是否进宫有莫大的联系？会是什么呢？
　　转回来又想，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宫？
　　进宫？还是留下？
　　为什么自己一直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