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梦河》道葭

2、二

　　红莲洲上一派灯火通明，自码头起朝绛洞庭而去，两边一径挂满了红莲花灯笼，远远地，就能听见好不热闹的乐班齐奏，飞琴流水，弹弦插空。
　　落霞满天的时刻，他离去以后，筱满萏就令人将园中的石坳草木间都捆扎上红纱，点上水晶玻璃各色风灯，她束起一头乌发，穿一袭绣大朵金丝红莲的舞衣，金玉坠饰在雪白前额间，手脚腕子系蜂虫般大小的银铃儿，露出大红的镶珠绣鞋，一步一串‘兮罗罗’铃儿响。
　　她让乐班为她伴奏，从《春莺啭》舞到《凉州》，待看见天上一轮明月映到庭前水池间，她索性跳到池中数个大小不等、以石凿成的莲花、莲叶上，小脚轻盈，即兴曼妙挥洒，香汗湿透了脸颊的红粉，旋转抛散了丝绸的衣带，用尽气力地舞，直到他回来——
　　他来到水池边，但筱满萏不想停下自己的舞蹈，她在每一步的一呼一吸间都能闻见他逼近的味道，但她不愿意停，她一甩袖，水面都会漾起一泓涟漪，甚至水底的鱼儿也毫不畏惧，群集莲台下，沉浸她舞动的倒影中，乐声弹敲得愈加飞快，如珠落淋漓，她也愈加旋转得飞快，那韧柳娇柔的腰身扭转，银铃儿颤响如蜂群至，脚步儿停歇不住，终于一个踉跄收拢不住，就要一头倒进水里，四下里还未来得及一片惊呼，立刻就有一只手适时将她拽住，她顺势被拉回到他的怀中。
　　“也不当心着些……”他的声线沉敛清晰却又如丝丝凉意魅惑地在耳畔响起。
　　她的胸脯起伏，不知是被惊吓了还是舞得剧烈而喘着粗气，略一定神，就拨开他的手，只是她身形在他面前未免娇小了，即使抬起头来，额头也才仅仅到他下巴高，觑了他一眼，便自走下莲台，贴身伺候的大丫头榴云赶紧过来搀扶，筱满萏原是打定主意这会儿不理他了，但只走了两步又反悔了，收住脚步，再看他，他仍是方才那般神色没有动弹，她不禁泄了气，转而吩咐丫头们，去把热水备好，我要沐浴更衣。
　　浴室里熏了香，蒸腾的热气带着幽幽白檀，让人醺醺然，披散了一头黑发，浸入水前，先让修脚的丫头仔细解开缠脚布，用药水泡净了足，并仔细当心地削去指甲硬皮，方才的舞，也让旧患鸡眼加重了痛楚。
　　突然帘子撩开，他也赤了脚，走了进来。她虽然故意不望他，但当他深衣的衣摆已经靠近了身旁，修脚丫头向他请安他却示意丫头下去时，筱满萏心里不禁一阵敲撞。
　　他俯下身来，将她的脚握在手心，拿起刀低头替她修脚，半晌并不作声，但他的手很暖，又轻轻舀起温热的药水淋在她的脚面上，有一种微痒而舒展的感觉。筱满萏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不妨他又凑近她的脚，以鼻尖和嘴唇去碰触她的脚趾。筱满萏不由地打了个冷战，先前再有一点争强好胜的心思也忘了，只想他再深入一点对她，爱她。
　　“满儿……”昆山君的眼神半瞑，呢喃着，他那用红色丝涤束起的发髻有些松散，筱满萏喜爱他那一头足与自己媲美的长发，干脆拈起丝涤的一端将结子扯开，他的发丝散下，那姿态如此地婉转轻柔，他的动作同样也是，如此地婉转轻柔亲吻她的脚，她的小腿，乃至摸索到她的腰，她光滑的小腹，然后顺势把她整个抱起来，一齐浸泡到盛满热水的盆里，她的身形这么娇小，白细无暇的身子就怕一热，便化了似的。他捏紧了她，舌在她的口中、颈项里舔食，直要把她吃进去才罢。
　　榴云帮着落下红绡帐，窗外有月光从镂空花的窗棂漏进来，听见帐内筱满萏犹在‘吃吃’笑着，昆山君搂她在怀中，还把一壶酒也带进帐去，筱满萏就着他的手喝一口酒，再喂给他。榴云慢慢退到外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