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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你知道哪个牌子的口红不掉色吗?(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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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年轻女人打电话进去,说是一家休闲中心的妈咪,一年前打掉过一个孩子。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是谁的孩子,也没人会在乎,” 那女孩子的声音显得很悲伤,“可是我心里一直很不安。”
“妈咪也要亲自…,我是说,那样的话,还要抽成,小姐们不会有意见吗?” 主持人仿佛对这个问题更加好奇。
那个女孩大概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会,语气有些尴尬,“我们妈咪的…价码,比小姐要高,所以客人不会太多,我也尽量不让小姐们知道,反正她们拿小费也常常少报,大家…心有灵犀。”
我听到“心有灵犀”,不由笑了起来。
“你做这一行几年了?”
“四年。”
“之前呢?”
“读书。中学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就出来做工。”
“做什么工?”
“刚开始的时候,在一家工厂,做米老鼠玩具,我负责缝米老鼠的脖子,缝一只两毛钱,那种工作,用我们家乡的话来说,很‘郁身’,车间里空气又不好,后来一家洗脚店招人……”小妈咪开始讲血泪史,带着点幽怨,那个叫岳洋的DJ像是对她的身世充满了好奇,她一停顿就开始发问,恰到好处让她接着讲下去。
“你自己去做流产的吗?”
“我叫一个保安陪我去,他签的字,大医院都要人签字,小医院我又怕做出什么意外来…他有老婆,刚开始不肯,我给了他一千块钱,他老婆知道后专门炖了只乌骨鸡送来,说流产其实同生孩子差不多……”
电波里停顿了一会。
“很痛吗?”
“嗯。”她“嗯”了一声便抽泣起来。
“昨天晚上我看了一部韩国电影,说有个人,胎儿的时候,母亲去做流产,他侥幸活下来,长大后就恨女人,杀了很多女人…我一整晚都在做恶梦…觉得自己是杀人犯…”她越哭越厉害。
DJ沉默了,电波里只剩下那个女人在呜咽。
过了很久,他的声音传来,“那是电影,我也看过,池真熙演的。而且,”他顿一顿,“我看完后,也做了一夜恶梦。”
“为什么?”
他的声音稍轻一点,“因为我也差点被我妈打掉。” 我不由自主半坐起来,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大一点。
“当然不是像电影里那样。她怀我的时候几次想去流产,最后还是算了,加上我是个男孩,我爸家里坚决反对,我就生下来了。”他的声音依然十分平静。
“BB会知道妈妈想把它流掉吗?” 那女人问。
“应该不会,比如我,要是后来没人告诉我,我肯定不知道,”他像是安慰她,“不要紧的,那就是一个精子加上一个卵子。”
“可它本来可以变成一条生命。”
“生命不一定都美好,” 他缓缓地说,“我就有很多次想过,如果我妈当时一狠心把我打掉了该多好。真的。”
他为她放的是“月亮河” 。他说,“建议你有机会的话去看看一部美国老电影,叫‘蒂芬妮的早餐’ ,你也许会喜欢它,这是里面的插曲。”
那天的后来几个电话都很平淡,在回答完最后一个女孩子的情感问题后,他问她,“你知道哪个牌子的唇膏不容易脱色吗?”
“是问我吗?” 女孩子有点惊讶。
“是问你。”
她笑起来,“岳洋哥哥问这个干什么?”
“帮一个朋友问。”
“女朋友吗?”
“不是。”
“我告诉你,你能让我点支歌吗?”
他停了一会儿,说“好。”
女孩子报出几个牌子,逐个分析过利弊和大致价位,然后点了一首Salvage Garden的新歌送给那个在我看来完全可以按进马桶去的男朋友,郑重地说“谢谢。”
午夜两点,节目的最后一首歌响起,是Will You Still Love Me Tomorrow。他在音乐声里和听众道别,说“现在播放的是The Shirelles 的‘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您刚才收听的是FM10X.8的‘子夜漂流瓶’ 节目,我是岳洋,山岳的岳,海洋的洋。我们明天见。” 他的声音听上去也像有些犯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