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之花》n*******t

5、矢车菊[上]

　　章之三
　　「矢车菊」

　　印刻在名爲時間的樹木的年輪，一輪又一輪，像是一道道深不見底的溝壑，永遠是過不去的痕。

　　竹林里似乎永远纷落着绿色的叶，像是一场永不停息的雨，偶尔也有阳光从无数缝隙间散落着遗落的碎汞。
　　站在这诺大的竹林里，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静谧却不空洞。
　　就像是一堵高耸入云的绿色屏障，把所有的喧嚣都阻隔在外。

　　「各位，因为与北方蛮族的谈判，大概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在这一多月的时间，雪桦就拜托各位了。有关于的‘雪竹居’的情况，迟痕会向各位介绍的。」

　　「那么，拜托了。」秦艽还记得那日雪烨那样的语气，那样的神情。那墨色的眼眸熠熠地亮。

　　近乎无限温柔的，却又是坚定不虞。

　　「好。请务必放心。」这时候放下了所有的所谓的地位、身份的高低。就像几个患难之交的朋友，那样的回答像是一种允诺，更像是一句诺言。

　　「呯！」四个酒杯撞在了一起。高举起来，眼神中不约而同地传达出一种坚定与信任，把手中的烈酒一饮而尽，决无犹豫。

　　「对于这里的地势，我已做了一个了解。」屋内的厅室中坐着三个少年，其中一个黑发的少年从衣袖中拿出了一本略有些泛黄的书卷，用工整的字迹记录着什么。

　　「方圆一百里均是竹林，距离都城内约有八百多里。因为距离都城较远，这里的人多数是不会离开竹林的，因此保护范围可以缩小到一百里以内。」黑发少年顿了顿，继续说道，「由于竹林里的方位不易分辨，容易给敌方刺杀者隐蔽的机会，因此我认为有必要在夜晚轮流守卫雪桦的居所，并需要在雨天的防备。」

　　「特别需要注意的是箭。我已像迟痕执事询问过了，暗杀中的人不乏羽箭杀手，加之竹林的有利地势，万不可放松警惕。」黑发少年合上了手卷，笑了笑说道，「最后，希望任务顺利完成。」清澈如水的眼眸中倒映着十足的自信。

　　「你这家伙还是那样严谨啊。」即使是一句本是赞扬的话语，从秦艽的口中说出来也会变成某种程度上的叹息以及贬义句，话音未落，他便顺手抄走了锁阳刚准备放好的手卷。

　　「……雪烨，十五岁金榜题名，册封御史，后因平息政变有功，赐皇姓，时隔三年任邺王朝宰相，年仅十八……」秦艽翻看着手中的记录，一面感叹着江山果真是代有才人出啊云云。

　　「最可贵的是，」槿言笑了笑，喝了口茶，「雪烨自上任以来，没有任何受贿行贿的记录。」

　　被成为「传奇」的雪烨，几乎完美到没有任何瑕疵可言。

　　竹林间的风异常的柔和，和着某种不知名的清香，迎面而来。
　　不仅是竹林间熟悉的竹的气息，更有一种另人沉迷的香气，淡雅却不浓郁，是一种更为馨香的气息。

　　不知何时，三人已经走出了屋子，漫无目的地漫步在竹林间，心中的那些血腥的回忆，冰冷的刀锋，都如同那纷纷飞舞的竹叶，一点一点地沉落于心底，趋于初生的宁静。

　　那深邃的绿，将伤痕累累的心，全然治愈。

　　「唔……我怎么闻到一股香味啊……」秦艽望了望周围苍郁的竹，仔细得就像想从中发现新大陆，吸了吸鼻子。
　　「不会吧，才吃完饭你就又饿了么。」锁阳冷不零丁地插了句嘴，显然秦艽听了很不满意话中的判断，又补充说道，「不是饭菜的味道……闻起来很熟悉……」因为水平问题，秦艽就是不知道哪什么来形容那样「熟悉」的气息。

　　「是花香吗？」槿言眨眨眼，将头转向身后的两人，说道。那样的熟悉，甚至是触手可及。

　　「嗯。应该是吧。不过这么大的竹林里应该不会有花生长吧……」秦艽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周围。

　　那确实是一种熟悉的气味。像是记忆中殇雪州草原上溢出的馨香，是无数朵花儿散出的香混合在一起的奇妙的芬芳。悠然地就从那深邃的竹林间窜出，包裹在周身，与这绿色的海形成了奇妙的和谐。

　　「唔……不过也不排除这个可能。」锁阳给出了个人的观点，「因为雪竹居内的情况我也并未全面了解。」

　　「雪竹居」也算是园林式的建筑，毕竟是丞相的府邸，居内的假山、房屋的格调都和这竹林的环境不约而同地融合在一起。加之假山中的水潭，倒映着周围的苍绿，更增添几分悠然与恬静。

　　「所以……」锁阳拍了拍自己搭档的肩膀，像是在叹什么气，说道，「你可要悠着点蝴蝶才是。」

　　有花的地方多半有蝴蝶，这确实是合乎常理的事，但是竹林里有蝴蝶，这就是秦艽不可承认的地方了。
　　「什么跟什么啊。」秦艽「啐」了一声，说：「笑话，我堂堂一大男人，怎么会怕蝴蝶这种小昆虫啊！」某人拍了拍胸脯，大吐豪言。

　　说起来话长了，秦艽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会飞的大只昆虫。他想改却怎么也改不了，有次他为了壮胆，让锁阳抓几十只蝴蝶丢给他，最后却把他吓得光听着「蝴蝶」这两字就胆寒。于是秦艽就很郁闷地想哎，果然是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确实要注意啊。」一旁的槿言听了也有点忍俊不禁了。
　　「喂，我说……」话还没完，一个黑色的不明飞行物体悠然地从秦艽眼下飞过。像是很悠然地在敌人（？）面前示威一样。
　　「我的妈妈啊————」秦艽以带尾烟的速度冲向了竹林里的某处。

　　「哎，没救了。」一旁的两人摇了摇头，不约而同地说道。

　　「唔，这样，槿言，我再去向迟痕询问一下，你先回吧。」锁阳想了想，又道，「如果不习惯路的话，我送你过去吧。」
　　「没关系，我自己走过去就好。」槿言笑了笑，转身消失在这诺大的竹林中。

　　越往前走，就越靠近心中的那个处所。
　　明明知道前方深不可测，却又停不下来似的继续向前，竟有一种莫名的归属感。

　　身边像是被凝固一般的寂静，走落叶间的沙沙声显得有些突兀。不时的一些落叶纷飞，落在足前、额前，并从手臂上滑落，才让槿言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确实是走在一个深邃的竹海里。
　　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一直就那样走下去、走下去，地上的落叶随风散入空中，又悠悠地落在地上，永远地周而复始，永远也没有停息。

　　那竹林里只有单调的「沙沙」声，竹叶沙沙地落地，竹叶相互摩擦着，沙沙地响。

　　以及那熟悉的花香，也愈来愈浓郁。

　　在一片浓绿之后，别有一番境地。
　　摆在面前的，正是槿言再熟悉不过的事物了。

　　无数朵花组成的斑斓的海洋，随着拂来的微风，翻起一浪又一浪的波澜。
　　似乎有了那些花，那些枯燥无味的沙沙声，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果然……不出我所料么。」槿言抬起头，用空洞的蓝紫色眼眸望着眼前并不可见的花海，暗自喃喃着。
　　槿言看不见那绚丽的花海，自然也看不见站立在花海中的那个素衣少年。
　　那少年素衣也注意到了来者，忽地一回头，道，「是谁在那里！」话中立刻树起了警惕。

　　「雪桦，是我，槿言。」来着放缓了脚步，并不是为那声音转身而走，而一字一句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槿言……」雪桦愣了愣，喃喃着来者之名，一眼便看见了槿言那如初次对自己的柔和的笑。满满的暖意。

　　「这些花……都很美丽啊。」槿言走上前去，用手轻轻抚着那些刚刚盛开地花蕾，就像看着自己心爱的恋人，明媚的眼眸里温柔并且多情。
　　轻轻地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香气，却有另一种陌生感。
　　「毕竟这里是越允州，怎么会有殇雪州的花呢。」槿言心中想着。

　　是的。在这片花海中大多生长着红色的木棉，是在殇雪州寒冷草原上看不见的花种。
　　红色的木棉，如正在燃烧的火，跃动在向阳的枝头，如星星之火，无数朵花聚集在一起，也足一燎原。宛如一片燃烧的海，和这深邃的墨绿形成强烈的反差。
　　树枝上火红的木棉生长在向阳的枝头，不断竞争向上。

　　「谢谢。」雪桦笑了笑，走到槿言面前，拉起他的手，将他引入这燃烧的花海中，「你一定很好奇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花吧？」雪桦望着枝头上的花儿，说着。

　　「嗯。竹林里有这么一片木棉树，确实另人有些吃惊啊。」槿言的手依然被雪桦拉着，雪桦的手心里有些汗，有点潮热。

　　两人停下脚步，站在某处，一同仰望着这红色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