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问心》心语黎妍

6、风停雨住 人间暂了

　　永康三年，豫王因纵容手下行凶伤人而被罚俸，之后屡教不改，又与民争利而被发没家财，贬为平民，幽禁府中。永康四年，豫王染病，因救治不力，逝于豫王府，时年三十一岁。同年，景王身染重病，听闻此事，心神震荡，病情加重不治而亡。出殡之时，景王妃撞棺殉情。偌大的景王府只剩下未满十岁的景王世子，永康帝怜其年幼，接入宫中抚养并许其成年之后承亲王位。
　　建章末年的那一场夺嫡战争随着几位主角的逝去便慢慢沉寂了下来。景王葬礼的那一天永康帝站在未央宫宫院里，看着被宫墙围成的四角天空，良久，发出一声轻叹。
　　“富拥四海，最后能看到的也不过是这方寸天地，六弟，这次你说对了！”
　　高林是永康帝的随身太监，对永康帝也算了解。看到这个样子的永康帝，虽说不了解帝王之心，但也知道此刻不能轻易开口。看了看天，高林只好悄声吩咐一个小太监去取了件披风过来，给永康帝披上。
　　“皇上，起风了，可要回去？”
　　被高林的话拉回了思绪，永康帝看了看天色，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外面站了一段时间了，扯了扯身上的披风，看到的是耀眼的黄色，淡淡道：“回吧！”
　　景王去世，永康帝辍朝三日以示哀痛。对此，有人夸赞永康帝爱才，也有人对此嗤之以鼻。但不管如何，永康帝此举倒也有一分真心。
　　晚上，永康帝宿在了未央宫，可是，这一夜他睡得并不安稳，因为一场离奇的梦。
　　梦中，他好像回到了建章三十五年，这一年，夺嫡之心刚刚兴起；这一年，夺嫡之争还未正式开始。梦里，他好像来到了一片桃林，此时桃花正开的绚烂，他还没有想起这是哪里的景色，便听到桃林深处传来影影绰绰的声音。
　　感到声音有些耳熟，他便往里走了走，这一次只听到有人在说：“近日，心中略有不安，便掐指一算，这才发现，此处天机已乱。元若魂体似有不稳之像。可我推来算去，却算不出原因，怪哉怪哉！”
　　“虽说你我实力受此界约束较大，可断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除非我们要推演之事与此处天道相悖。可是，元若之事按理不会与天道相关，莫非有人改了此处天道？”
　　“正是，这才是最奇怪的。改天换道并非一朝一夕之功，竟然连你我都瞒了过去……”话音到了这里就停了，再之后，便听到一生大喊，“谁？”
　　永康帝还未来得及做什么，便感到有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只是这人明明就在眼前，却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只觉得很熟悉。
　　“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永康帝一时想不起来。而且，眼前的人容貌虽看不清，可是他却能感那人的目光很冷，透着一股威压，压得让人喘不过气。
　　再之后，永康帝便不记得了，依稀听见有人在说话：“许是我们大意了，看他也是无意，便封了他的记忆，让他走吧！”

　　永康帝醒来的时候身上出了一层薄汗，梦中的事那么真实，就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待他静下心来之后，才发觉梦中出现的声音像极了洪应煜和洪应烁，不知为何，永康帝想起了那天与洪应煜的最后一场对话。顿时，心里有些毛毛的。
　　那天洪应烁死去的消息传到宫里后，永康帝就下了旨意令人将其厚葬，再之后就甩开了其他人，去了密室。
　　密室里燃着蜡烛，昏黄的灯光下洪应煜正倚在床头看书，若不是那书从未翻过一页，永康帝便以为这人是真的清闲自在了。大概是永康帝的视线太过专注，也许是洪应煜的感觉太过敏锐，所以沉默便由洪应煜打破了。
　　“皇上怎么来到了此处？”
　　“洪应烁死了，刚刚报来的消息。”永康帝倒是没有卖什么关子，这一次倒是说的干脆。只是说的时候视线从未离开过洪应煜的脸，想要从那里看出些什么，只是结果却令他失望了。那人的脸上没有多少波动，而语气更是平淡。
　　“死了？病死的？”说这话时洪应煜的眼睛似是失去了焦距一般，盯着眼前的书，不过借着昏暗的灯光，倒像是在说家常话一般。
　　“朕以为你会问朕原因。”
　　“问与不问没什么不同，就像七弟死因如何，最后也只能是生病不治而亡一样。这些皇家处理密辛的手段，三哥比我清楚。”
　　“无论你信与不信，朕没有下令要杀他。”
　　“何必呢？”
　　“什么？”永康帝听了洪应煜的话心里一懵，顿时又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你就当朕是来跟你谈谈心的吧。”
　　“洗耳恭听！”
　　“朕曾想过与你一起共创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的，可是坐在这个位子上，即使是再亲密的兄弟也会变得疏远的，更何况你我呢！若是你坐在这个位子上，你会如何对待老七，如何对待这些兄弟呢？”
　　“我没有坐上这个位子，也没有这个心思坐上去。只是看着这些兄弟赋闲的赋闲，沉迷书画的沉迷书画，哪里还有以往的精气神儿，这些就是皇上想看到的？”
　　“不说他们，只说先帝的那些兄弟，咱们的那些叔伯们有几个是文武双全的？原先朕不懂，现在却懂了。”
　　“呵……”洪应煜听了这话，只觉得一阵好笑，可也没有再去反驳，“皇上，七弟已经死了，可否饶了他的家眷？毕竟与皇上不和的只有七弟，他的孩子还小，未曾记事，七弟妹也是个胆小的，皇上但可放心。”
　　永康帝听了这话，没有说话，良久，就在洪应煜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开口了：“朕还不至于跟一些老弱妇孺计较。”
　　“皇上仁慈。”
　　“仁慈？恐怕后世会有不少人说朕残忍吧？”明明是一句好话，可是换来的是永康帝的一阵苦笑，“当初，是什么的原因让你放下唾手可得的权位离开朝堂的？”
　　“大概是抬头时最先看到不是满天星辰而是被宫墙围住的方寸天空吧！”
　　这是永康帝所记得的洪应煜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再之后，有关洪应煜的记忆便是他的死讯了。

　　不过是一场梦而已，却困扰了永康帝接下来的皇帝生涯。每每想到这个梦，永康帝便是一阵疑惑，而谜底却在他驾崩之后才被解开，可惜那时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变了。
　　永康九年，先帝的五皇子齐王洪应焕因病去世；永康十年，先帝二皇子洪应炳死于禁所。永康二十一年，永康帝驾崩。至此，除了魏王洪应焻以及庆王洪应炯，那一场夺嫡之争便这样落下了帷幕。
　　可是这些并不重要，因为故事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元旦快乐，万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