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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然而御医已经叫来了,想必已经惊动了宫廷,我只好与御医道:“各位回宫复述我病情时只需说是宿醉头疼便罢。”

      御医们深宫里出入,自然知道那些可以说那些需守口如瓶,我既吩咐了他们,他们未必敢违背我的意思。

      难办的是我一时一口血呕着却是瞒不住的。

      “有没有烈性的药煎两帖来?”

      御医急道:“不可,将军体质虚弱,此法会损将军根基。”

      只好作罢,明日如何且听天由命去吧。

      天亮时分,我整理好衣着出门,经过我夫君高子陵的房门,他房里灯还亮着,我上前去敲了下门,问他:“子陵?”

      他过来开了门,衣衫齐整,我看他两眼血丝,问道:“你昨夜没睡?为何?”

      “看了会儿书,看迷了就忘了时辰。”

      “噢,你接着看,我去早朝。”

      “等一下……”他唤我留步,“昨夜你院里通火通明,是出了什么事?”

      我看他似乎是在关心我,好奇道:“我不是好端端站着,会有什么事?”

      子陵欲言又止,到底说出口:“昨夜我瞧见御医进府。”

      我与他成婚八年有余,他第一次过问我的病情,然我却不能跟他说实话,只淡淡道:“不碍事,暂时死不了。”

      在我的设想里,他应该恨不得我下一刻死了才好。所以我觉得,他听见我说死不了时应该失望才对。

      我的小字是子荫,与他子陵合起来是一对,寓意是山林一世,互为荫蔽。母亲为求我和他夫妻二人和顺给我取下这个字,只是此时她老人家在地下恐怕都不知道今日光景,他对我爱搭不理,我和他形同陌路的情谊。

      子陵是高丞相的独子,高丞相请皇后给我们做媒赐下的姻亲,他把自己有且仅有的一个儿子送进我这虎穴狼窝似的将军府,日日看顾我的一举一动,防备我有不臣之心,如有万一,他便用黄土快要埋半截的一把忠骨扑过来大义灭亲。

      子陵自命清高,自然看不上我这样人人唾弃的奸臣,且我又是女儿身,让他屈居人下入赘将军府,他不恨我才怪。

      不知我丈人给他说了我多少坏话,成婚那夜我和他坐在洞房里,他话都没跟我说一声。

      我自觉自己长的五官端正,虽面目苍白了些,却不是难看的不能见人,便掀了盖头瞧他神色,他端端坐在椅子上,面貌应该是随他娘多一些,是个眉目如画的俊伟男子,我心生爱慕之意,走过去想牵起他的手去红绣床,他的指尖冰冷的刺人,在我掌心躺了一会儿,半晌默默抽了回去,然后背过身子,又坐回了椅子上。

      我陪他干坐,然坐的没趣,就穿着喜服推门出去透风,月色悠悠的,隔着一扇门,他坐在喜房里安静的像一块木头,好像我是个女强盗,他是我强娶进门的俊秀书生一般。

      我在喜房外坐了一夜,始终想不明白,在姜国来说,明明我才是受了冷落的那个,怎么他委屈的不成样子。

      母亲在世时,我和他除了逢初一十五一起吃顿饭便井水不犯河水。

      母亲去世后,我难得去看他,他也不曾来找过我,只偶尔吩咐丫鬟给我煮药喝,尽一尽他为人夫的人情。

      每年他过生辰,我在前朝再忙也会赶回来给他煮碗长寿面吃,前年他害病,我衣不解带伺候在他跟前,我怕他每日监视着我,苦闷的再憋出病来,也同他说过,他若想要在外面捏花惹草我只当看不见,只要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就好。

      我扪心自问,就算是对我的母亲也不过如此了。

      眼下我没能从他脸上找到失望,害怕他等不下来,没了盼头会去寻死,好歹夫妻一场,我只好鼓励他:“你也不用等太久,总不过两三年的光景,待我死了,这偌大的寿王府并我多年经营的金银财宝都是你的,也不枉费你大好青春年华陪我耗过。”

      他被我说的面色一动,攥着门的手垂下来握成一团,未几带了门进去,把我关到了门外,吹了灯。

      我见他重燃了信心,也不好多说话惹他烦,便漫步到前院。

      前些时日我与林韶说承羽似乎胖了,不巧让承羽听了去,他就与大夫研究减食清瘦的法子,此刻正虚弱不堪,面黄肌瘦的卧在床上,不比我看上去好多少,我心疼的握着他的手,看着他颌骨显然的脸,我有种错觉,他再这么瘦下去,不久就会变成一具骷髅,我实在不忍心欺骗他,只低声道:“承羽,你还是胖些好看。”

      韩承羽大睁着眼睛,倏然流下两道眼泪,看着凄惶至极。手紧紧握着我的,“将军是嫌弃我了吗?”

      我担心他想多,毕竟他刚进府不久,让他觉得我反复无常就不好了,我便由他攥住手,安慰他:“你胖些没事,我喜欢。”

      而且我怕他这幅样子夜里出门会吓到人。

      林韶端了米粥进来,看见我也在,问道:“将军今日不去早朝吗?”

      “我担心承羽过来看看他。”

      林韶给我盛了碗粥,然后扶承羽起来给他用早饭,我看林韶照顾着承羽,问道:“承羽贴身的小丫鬟呢?”

      “我闲来无事,无聊了还能和韩公子说说话。”

      “难得见你亲近旁人。”

      我看着林韶,他一身玄衣劲装,刚直笔挺,然而伺候起人分外心细,当年父亲把他从贫瘠灾区捡回来又亲自教给他武功,让我一度觉得父亲会把他收为义子,然而出乎我的意料,父亲让他做我的面首。

      出征北疆的前夕,父亲把我叫到书房跟我说,此仗中如他不幸意外,寿王府的日子会更不好过,他想给我留下一个可以全心托付的人,他给了林韶十年的恩情,对他如亲生骨肉,这份恩情,林韶会用一辈子来报答我。

      这些话,他是当着林韶的面说出来的。

      我只觉得,林韶虽生的唇红齿白,却不应是男宠之流,便问他愿不愿意。

      林韶当时站在父亲书房的书架边上,也如今日一般的穿着,玄色的衣袂隐在暗夜里,闻言跪到我跟前,扬起头看着我道:“少将军,林韶心甘情愿。”

      那时子陵入府刚一年,我便有了新欢。

      然而七年过去,我也就这么一个新欢,不包括此时在床上躺着才进府一个月的韩承羽。

      一时饭毕,我起身去外间乘轿,林韶送了我出府,他的话虽不多,在我身边时总能让我安心,此时看着他,便觉得前方如何风雨险阻都不怕了。

      乘轿至了正午门,我掀起轿帘一角向外间看去,我丈人高丞相与苏裕文分开站着,他们俩后面不规则站着的界限分明的就是他们各自的党派。

      比如高丞相的学生与人谈起苏王爷那边的上官大人,常会在人家姓名官职前面加上三个字“苏党的”户部上官脩大人。

      大家心照而不宣,给对方定属性,新上来的官员若是弄不清情况,两边都沾染却不早早下定决心跟哪一派,其结果往往会被两派排挤,打压,再把他撵回地方上当一方父母官去。

      在这里没有清流浊流之分,大家都站在肮脏的水池子里,浑身的鱼腥味。

      苏党爱财,能贪就贪了,只要事后户部去查账查不出他们一分的错账,他们就多一天逍遥。

      高党的人爱面子,个个道貌岸然,嘴里是之乎者也,肚里是魑魅魍魉,就觉得自己最干净。

      苏党的抢百姓的肉吃,高党把肉从苏党嘴边抢回来给百姓吃,渐渐百姓相比之下更愿意相信高党的人,逢见他们便唤青天,如我丈人这般最是受用这些虚名,这些青天们吃不饱穿不暖,坚信清水池子也能养鱼,自己吃斋念佛也就罢了,非得仗着自己高兴把吃肉的那群鱼给全撵走才肯罢休。

      然大家都处在脏水里,不见得谁比谁更干净些。

      季长宁站在高丞相身边,依旧在讨论江南贪墨案,苏杭一带的知州知府知县每三年一换快成了惯例,朝廷便是把再廉洁的官放在那个肥缺上,不出三年必要发生腐败,一经彻查,错账假账比比皆是,亏空的白银没有几百万也有几十万。

      朝廷一年两项主要税赋,海税和农业税,海税去年收了三百万两,农业税也定了三百万两,实际只收上来二百万两,还因蛮力征收逼出了一撮农户造反。国库入不支出,年年亏损,年年如此。

      北疆被赤月滋扰,眼看战事要起,国库空虚,他们高党殚精竭虑恨不能身先士卒,自然要在贪墨如风的江南下番苦工把备战的银子给抠出一两分来。

      我在轿子里坐了会,心口一闷,不禁又咳起来,幸而没像昨夜那般咳出血,此刻火辣辣的抽痛着,只觉太阳穴也在一抽一抽的跳。

      不时正午门大开,官员们鱼贯而行,我下了轿,没走两步,便听见上官大人叫我,我回过头望了他一眼,上官大人近日憔悴了些,想他必是被季长宁拖去税务库查账了,耐心等了他两步,他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与我道:“昨日发生件大事……”

      “查出苏杭两州账册纰漏了?”

      “不是……”他一派紧张之色,“昨日夜里,大理寺卿箫擅与我说,你侄子谢翎把陈淮老将军的儿子陈昀打死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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