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异闻录》霁明

10、第 10 章

　　第九章
　　维扬府衙。后院。
　　陈知府脱下一身官袍，换上常服，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泡一壶新茶，嗅着香气跟走廊檐上挂着的鹦鹉斗嘴儿。安静的大厅中就他一个人，面色带着几分忧愁。
　　半晌，他终于开口，大声喊道：“德全。”
　　屋外院子里正在侍弄一盆花的中年男人小跑着进来，边应着：“老爷，什么事？”
　　陈应知脸上依然挂着愁，只不过声音还算是平和，带着日常惯有的几分少气无力：“德全啊，你跟着老爷也有二十多年了吧？”
　　吴德全点头称是：“从我十三岁开始跟着您，到如今整二十六年”。
　　“二十六年啊，时间过得快的很，一眨眼我也年过不惑了。德全啊，想必你也知道，这次的案子涉及的人物都是你家老爷我惹不起的，虽然明王爷点了苏风晓，苏风晓权衡利弊下也愿意抛开我自己查背后黑手。可我这心里啊，还是犯憷，怕是老爷我这官儿啊，是做到头了。”
　　吴德全听得晕晕乎乎，饶他自跟着陈应知以来一直是个最亲的亲信，甚至自诩为陈应知肚子里的蛔虫，此刻听着陈知府没头没脑的一番话，自始也没捋出个一二三来。只能含糊应道：“老爷吉人自有天相。”
　　陈应知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笑道：“我跟你瞎说个什么劲儿，反正你是不会明白的。正巧，这阵子夫人带少爷回乡下祭祖，我走不开，你去护送他们回去。对了，少爷可在家？你喊他过来见我。”
　　吴德全低声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陈应知目送着他出去，脸上却带着点莫名的笑意。
　　与此同时，自觉被人耍了一遭的苏风晓敛了一身怒气，大步朝维扬府衙走来。明王世子的尸身离奇消失，她马不停蹄的跑到了明王住处负荆请罪，并且立下军令状，多则十日定要找出真凶扒皮剥骨以慰世子在天之灵。明王虽脸色难看，却知轻重缓急，故未曾多加责难，只说届时未找到真凶，便要到荣王府上说去。此时，她便是要到维扬府去，向陈知府提了那小厮问话，便是没有缝，她也要揪出条口子来！
　　苏风晓到了维扬府，并不废话，直接跟陈应知说明来意。一向信奉“无为而治”的陈知府自是乐得这起大案有人尽心尽力，亲自领了苏风晓来了牢房，着狱卒将关着秦正源小厮的牢门打开。
　　牢房之地潮湿得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儿，陈应知皱着眉，嫌弃的用袖子微微遮住鼻口，看向墙角蜷缩着的人，喊了声：“秦二？”
　　身边的狱卒极有眼力劲儿，快步走过去，弯下腰拍了那人的肩头：“秦二，知府大人喊你，你没听到么！”
　　缩在墙角的人缓慢的挪动着自己的脖子，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庞，只有一双透着诡异目光的眼睛，透过乱发死死盯着眼前的几个人，喉咙里发出几声霍霍的笑声，像是一头饿狠了的野狼。
　　那狱卒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正撞到陈知府的身上，还来不及给知府大人赔罪，就听到了耳边知府大人和同来的红衣女子的惊呼。陈知府像是完全没感觉到自己被撞了一般，手指着，径自看着前面，狱卒忙回头，却发现秦二的身体突然无缘由的燃烧了起来。
　　苏风晓厉声喊道：“快提水来！”一边甩出去一道红绫打向秦二，想将他身上的火扑灭。却不料她的红绫刚到，火光中突然弹出一团物件，苏风晓忙将红绫一抖，想将那东西打落，又见那东西炸了开，密密麻麻的竟是一只只飞蝶，黑压压的冲着几人飞来。
　　陈应知早已不顾维持知府的威严仪态，弯着身子一手挡着自己的脸，一只手胡乱挥舞着，大喊：“来人，快来人！别过来！别过来！”
　　几名随从挥舞着佩刀尽职尽责的为自己的知府大人形成一道保护屏障，苏风晓将内力灌注红绫中舞的密不透风，将靠近的飞蝶一一击落，间隙中还记得替“草包知府”击毙几只，省的维扬要换知府，荣王殿下还要被牵扯进来。
　　虽然苏风晓凛凛威势，红绫也舞的虎虎生风，几名随从也是战果不弱，片刻间地面积了一层厚厚的飞蝶尸体。闻讯赶来的狱卒和差役们来的也十分及时，然而等到将所有的飞蝶杀尽也费了不少时间。
　　苏风晓收回红绫，疾步走向秦二先前所站的位置，经过这一出原本活生生的一个人自然是不可能还完好无损，地上只有一具黑乎乎的烧焦的尸体。
　　线索，断了。
　　她想。
　　她本来并未将秦二放在心上，如果真如温如瑾所说，秦正源死在那种诡异的武功之下，能让秦二留着一条命，不过是说明这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罢了。他过来，也不过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想着碰碰运气，看是否能让她灵光一闪，有点头绪。
　　却没想到，人还未见到，就化成了地上的一具焦尸。这幕后之人当真是不够聪明啊，她想。这不正巧反而让她知道秦二有些用处了么？
　　苏风晓终于露出今日第一个笑。
　　从被这档子破事儿卷进来后，她第一次有愉悦的感觉。
　　希望这是一个好开始。
　　希望，幕后之人接下来能稍微的把脑子这个东西捧起来摆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