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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飘摇 ...

  •   光从这张床来看,足见屋主的任性程度。

      是没达到双人床的尺寸,就单人床来说已是太宽了,落地式,蓬松柔软,屋主定是每天在这床上翻来滚去,早上上学赖床不起。

      床一侧靠墙一侧摆着一张矮桌,上面搁着闹钟,台历,几本漫画书以及一些杂物。斜对面是一张可折叠的书桌正对窗户,上面摆有各种参考书和复习材料。书桌对面的墙边立着简易书柜,随意放着小说文库本,漫画和杂志,还有些小摆设。

      藤真健司的房间,既不十分凌乱也不算整洁,整个房间是暖色调,采光相当好,一进屋就感到一阵轻松和温暖。可以感受得到,他的家人对他的宠爱。

      “看够了吗?别乱动我东西啊。”

      藤真走了进来,将托盘放在地毯上,托盘上摆着红茶和点心。

      “我像是小偷么?”牧不满地扭了扭盘腿坐在垫子上的身体。“还是说你这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也对啊,”对方轻快地往床沿上一坐,“没什么值钱东西,你这少爷看不上的。”

      “那个,你妹妹……她好像有点不高兴,不要紧么?”

      这家伙的妹妹啊,和想象中完全不同。牧以为肯定是小公主那种的,长长的头发一天到晚都穿着缀满花边的粉红色小裙子,没想到跟这家伙一点都不像,黑黑瘦瘦留着一头短发,乍一看以为是个小男生呢。

      ——她将来会变成美女哦,再过几年……用不了十年吧,一定会出落得很漂亮。

      藤真这么自信满满地说道。你也是吧,小时候和现在长得完全不同,牧问他,他却大言不惭地回答我从小就很好看啊,我家就我长得最好,人见人爱呢。哎呀,尾巴翘上天啦!

      “别理她,小孩子家家的耍什么脾气。得让她知道,就算是我,也不可能一天到晚陪她一个人玩啊,哪能这么娇惯她,对吧。”

      哎呦,还真敢说,你这任性的家伙也有资格说这话啊?

      “你父母呢,加班么?”

      藤真“咯咯”笑了,“一早就去看电影啦,乐得过二人世界呢。听说我朋友要来,他们说那就好好玩,地方让给我们。真是的,那就把那小鬼一起带上啊,整天让我看孩子算什么嘛,啧啧,这就叫不负责任吧?”

      牧也笑了,“你父母感情很好嘛。”

      “一连生了四个小孩,感情能不好?也不看看都多大岁数了,有时候我都觉得害臊啊。”

      “我妈啊,她是那种典型的……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吧,你能想象吧?天真浪漫到无可救药,社会的残酷和黑暗永远都是超出她脑容量的东西,对电视连续剧里虚构的情节都深信不疑的女人,你让她去工作当个独立女性?拉倒吧,不可能的!噢,我外公家是大户,我妈从小就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不过我爸可不是上么女婿啊!他除了脾气好就没有其他过人的优势了,听说祖上倒是名门望族但早就衰落了啊,所以,当年我外公外婆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各种冷眼相待啊刁难啊,直到现在也是,可他就是不生气,一句怨言都没有,逢年过节都去拜访,二十几年一次都没落下,挺了不起吧?他们其实是奉子成婚啦,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外公那边也没了奈何,就这么默许他们自立门户了呗。”

      “是吗……”牧听着轻轻点着头。这样看来,他的性子好像和双亲都不像啊,不知随了谁,也许是正是像了强势的外公吧。

      “我知道你有姐姐,那么说,上面啊还有个哥哥喽?”也可能还是姐姐吧。

      “对啊,”藤真点头,“我哥是长子,外公很是重视呢,大学毕业后一直留在外公身边呢。和我年龄差距有点大,又不能常见面,感情一般啦!”

      “你姐姐怎样?呃,我是说……”干吗这么露出这么警觉的表情,我只是想问问她在干什么,这不是好像没住在这个家里么。

      “别和变态欧吉桑似的啊!告诉你,那家伙马上要结婚了,目前住在未婚夫东京的家里,明年就办婚礼!”

      “噢——”牧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摩挲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点着头。

      “你,该不会是恋姐吧?亲爱的姐姐要结婚了,一想到她以后就属于别人了,所以心里特不是滋味,是吧?”

      藤真“刷”站起来,抄起靠垫扔到他身上。

      “哈,我说对了?”

      “切,别胡说八道了,你知道什么!那种丑八怪啊,搬出去我反而觉得清净了呢。你肯定没体会过,小时候每天必须和妈妈一起洗澡,后来被迫和姐姐洗,现在沦落到帮妹妹洗,我对女性的身体啊……”

      牧瞠目结舌。

      “你还真是个老变态啊!瞧你那眼神,又想到哪儿去了,啊?我真的很无奈的,女人的身体和恶习啊,从小到大见了太多,估计以后都很难有兴趣喽。”

      唔,这大概是他会变弯的主要原因?

      “不过,也不一定……”藤真歪了脑袋。

      他顺势扑倒在床铺上,把脸埋到被褥里。“算了,算了,不想提这些了。”

      嗯,这家伙绝对经常在床上滚来滚去。

      “你家呢?你看我都跟你说这么多了,你好意思沉默?”

      “嗨!”牧一拍大腿。

      “也没什么特别的。两个哥哥都结婚了,就在自家院子的别馆里住,看起来一家人挺热闹是吧,其实每天碰面机会不多。”

      “哦?”藤真翻身坐起来,眨眨眼睛,“你家这么大啊?”

      “那个,日西合璧的房子,”牧摸摸脖子后面,“面积是不小,但使用起来不方便的地方也蛮多,好在住惯了。”

      “真正的有钱人喔~”

      牧赶紧摆手,“父亲其实很节俭的,他最讨厌奢侈,也不许我们铺张浪费。”

      “哎,”藤真拍拍床铺,“上来!”

      啊——?

      “我们独处一室的,你就没想过……”藤真收紧下巴浅笑。“我妹妹没人理就会自己玩玩棒球,然后回屋写作业,有些地方还是蛮懂事的。”言外之意,不会有人打扰他们。

      “哈哈哈!瞧你那德行!”

      “我的想法可是很单纯的,上来躺着休息一下而已,倒是你才别想歪啊,我这儿可有电击器,劝你别胡来。”

      可恶的左撇子!牧心想,难不成我还怕了你!

      这长床,哇,比看起来还要柔软舒适!一躺上去,整个人都昏昏欲睡起来。

      藤真打了个哈欠,“休息日,还得早早起来招待你这家伙,真是的!”

      “转过来呀,面对我。”

      “那你昨晚倒是早点睡啊,噢——该不会干了什么坏事吧,说来听听咯。”牧调笑道。

      藤真忽然抬起左手,轻轻落到他脸颊上。

      “想着你这张老脸,打我的‘左轮手枪’——这个答案还满意吗?”

      牧真的笑了,这家伙有时忒没正经!脸上干燥的手心,粗糙而温暖,近看他的脸还真小,五官精致。

      “怎样,此刻多少有点喜欢我了吧,觉得我还不错,嗯?”

      “呵,说什么傻话!你一向都很受欢迎的。”

      “我呀,”藤真面带笑意,表情出奇的柔和,“就想这样而已。”左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

      “仅仅这样?”

      “嗯。”藤真闭了下眼睛。“我说过的,我没有更多奢侈的要求。”

      可,你所指的“更多奢侈要求”具体是什么?

      当牧伸手要触碰他额头上的旧伤疤时,藤真蓦地翻了个身背过去了。

      他还在怨念着那场比赛吧。

      “……你为什么不帮我报仇?”

      “诶?这让我……好,既然你这么说,我马上搭新干线冲到大阪去,把那家伙揪出来揍到住院,带上棒球棍。不不,直接把他拖到你面前,让他给你下跪道歉,最好……最好再补偿医药费,还有精神损失费?”

      藤真的身子起伏着,是在笑吧。

      “你们竟然没拿到冠军啊!”

      牧顿时哑口无言。他撑起身子慢慢靠近对方,马上就要亲到了,我这是想干什么!他警醒地瞪大眼睛,而对方呢,紧闭双眼紧张却又好似期待地屏着呼吸,这家伙或许只是嘴上逞能其实还很……比他想象的还要单纯吗?

      不行,不行!他甩甩头,赶紧冷静点。

      屋内安静无声,心跳声都听得到。

      牧压抑了好一阵子。他试着推推旁边的人,没有反应,咦?这家伙还真睡过去了啊!虽说松了口气,转而马上尬尴起来,这可是在别人家里啊!不告而别太没礼貌,但在他醒来前自己该干点什么啊,或者,干脆这就把他弄醒?

      *

      转眼到了十月初。

      今天学校的运动会热热闹闹展开了。

      牧留在家里念书。没有三年级的项目啊,也不强制到场,当天自然是全年级放假一天。

      老师们都对他这个优等生抱有很高期待,他将来要考的当然非名校莫属,这不是公认的么!这样的好学生还用得着费心多说教吗。

      ——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以后别后悔就行。

      既然有哥哥,家业压力自然也落不到他头上,父亲之所以这么说,自是相信他不会选错路吧。

      他当然不会降低对自己的要求,只不过啊……只不过仔细想来,目标并非像别人认为的,就那么清晰了。

      考东京的大学,选个好专业,继续打篮球。可是,究竟选哪个专业呢,考虑到日后可以帮家里忙,应该选对外贸易或经济学这类,若从自身喜好出发,他当然是想读体育专业,反正父亲不会反对,那就……亲戚们会私下议论吧,认为他自私只管自己高兴什么的,虽说不必介意外人的眼光,总是很难做到嘛!

      嗨!现在想这么多干吗!分数才是最要紧的!要是连录取线都没达到,还谈什么专业!别以为平时功课好就能自负了,三年所学的东西都得翻来覆去折腾几遍,心里才有底啊。

      他还考虑着寒假要不要报名补习学校,参加一个短期的提高班。微积分很有趣却也很难,想破脑袋也解不出的地方,确实需要老师来点拨一下。

      短暂的寒假结束后,升学考试就在眼前了。

      他撂下手里的铅笔。

      窗外是渐浓的秋色,伯劳鸟和麻雀时不时在枝头鸣叫几声。

      今年冬季杯赛打完,和那家伙,也见不了面了吧。

      他认为是很幼稚的事,比如相约报考同一所学校,即便是正常的情侣。浪漫的东西只能存在于书中,放在现实里,且不说结果通常相当狼狈,就失却了那番感觉和意境,就像魔法突然失效一般,整个世界顿时一片灰暗。

      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同窗会啊,老乡会啊,这些聚会常有嘛!就算无人组织,夕日老友也不是不能在有空的时候出来喝上一杯。

      “什么喝上一杯”好像老头子说的话啊!

      秋天柔和而明亮的阳光照进他眼中,照亮了他隐藏在心底的念头。尽管模糊,但那是一份特别的感情,很难用只言片语描述清楚,包含着愤怒与不快,却也有轻柔和不舍的部分。

      但他不是情绪能左右决定的人,一直都不是。

      冬季杯赛!要得冠军啊!不是全县的,是全国冠军!

      不想计较实力和现实利益,只抱定冠军的念头拼到最后一刻,不要再想复杂的事了,简简单单为赢而拼,就像湘北那样,不好吗?

      “嗯,走神了。”

      他双手拍打面颊,打算用凉水洗把脸,集中精力继续温书。

      要不……要不就好好问问,他边朝卫生间走边琢磨着,还没好好谈过毕业后的事呢,以前总觉得还远着呢,特别是最近,每回见面就净顾着扯些没正行的话!自己也变得没正经了诶。

      *

      翔阳高中学园祭当天热闹非凡。

      大批外校女生前来观摩。

      这可是县内有名的私立男校啊,是认识不错男生的好机会,不少人心里打着这样的主意。这也并非坏事,十几岁的女孩子想交个好男友,给中学生活留下美好的回忆有什么错呢。

      篮球队在操场显眼的位置打了个棚子,只有今天哦,满足球迷们的一切要求,当然当然,前提是不太出格的。

      这帮人子人的脑袋瓜没救了啊!藤真跷着腿坐在中间的椅子上,一脸的不爽和烦躁。这么多天都没琢磨出个好点子,最后还是把他拖出来赔笑脸了。休息室那边也无甚新奇,一个普通“饮料店”而已,这些家伙做的饮料,他不相信队员们的手艺,不知会捣鼓出什么可怕的东西,完全不想喝啊。(话说回来,他自己还不是没提出半点有建树的主意么。)

      牧想早点过去打招呼,可刚进校门便被球迷认出来了,忙着给人家签名,搭讪来着。他是名人,球技很受认可的。

      可算来到了操场,好么,登时吓住了。

      这是要干吗啊?

      篮球队的棚子前排了长长一队,看不到队尾,都是女孩子哩。完全挤不过去嘛。

      那家伙真行啊,颇有当男公关的潜质。

      嫉妒了吗?牧反思片刻,他倒真希望内心涌起些许不平,可惜毫无波澜。如果有的话,不是就可以确定心中迷茫的感情究竟是什么了吗。可能和知道了他的经历有关,他家女人多,整天泡在一起所以不会有兴趣,自己因此特别安心?

      藤真没注意到远处的牧,心里还埋怨着他怎么还不到,有个借口可以失陪一会儿。招待她们实在太烦了,签名握手甚至飞吻都给了,还不满足是要怎样,难不成还得以身相许啊?喂喂,别做梦了,还是先考虑下你们买不买得起吧!别叽叽喳喳没个完行吗,这么啰嗦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啊!诚然,维持表面风度是身为男人的准则,然而,腹诽也是人之常情。

      脸上仍保持着适度的笑容,但了解他的篮球队成员们都能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读出他的心情越来越暴躁,眼看着濒临爆发了。

      牧出现的很是时候,大家不由得舒了口气。

      “我可以骂人吗,嗯?这是要把人逼疯哪!”

      两人来到教学楼后面一处背静地方,藤真对着牧一通捶打,当然,也没真的用上气力啦。

      “哎,我是来给你当出气筒的吗?”

      藤真反复撩着刘海儿,看到他前额都冒出汗了。他这样子,牧其实很想笑来着,笑了后果会更惨,只好忍着了。

      “唉!贫穷教人气短哪!”他恨恨地叹道。

      原来是为了筹集球队的活动经费,怪不得他们这么拼命,涉及到钱,尤其是向校方申请经费,不怎么容易啊,各个社团都得自行想办法补足。

      “好了,你发泄也发泄够了,就别气了吧。我给你买个可乐什么的喝吧。”牧好声好气地劝道。

      “依我看,”藤真吁了口气,“干脆我自掏腰包得了。哎,投降了,投降!反正休想我再回去赔笑啦!”

      “呵呵,我看着你乐在其中啊,”牧不禁揶揄他,“送往迎来的很是愉快呢,个人周边想必也大卖吧,嗳,将来要不要考虑当男公关,我敢保证一定能当上头牌。”

      “哟?国王陛下这是吃醋了吗?好像有点开心呢。”

      牧沉吟几秒,耸了下肩膀,“我倒很想试试。”老实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饮料呢,你倒是快点去买啊!没看到我口干舌燥吗!”

      啧!“我这就去,咱可说好,你待在这儿别动啊,可别我一回来找不见人了。你要耍我——”“怎样?”藤真飞快地接过话头儿。

      “我耍你怎样?还是说,这是容不得我离开你的视线,国王陛下?”

      “别扯,懒得理你!站那儿别动啊!”牧提醒着转身跑走了。

      不多时他返回来。

      “谢了。你这速度,我给满分。”藤真笑着从他手中接过咖啡牛奶。

      “就你一个人来的?”

      牧好不容易甩下清田,没让他跟来,要是带了别人,这家伙一准不高兴吧。

      “今天礼拜六,下午得回学校训练。”他说。

      接下来发生了出乎意料的一幕——

      藤真大大方方拥抱了牧,趴在他耳边说:“谢谢你,能来哦。”

      牧口齿打结,惊诧地四下环视,生怕给人撞见的样子。

      藤真倒是满不在乎地爽朗大笑,“国王陛下就这点小胆儿,吓破没?”

      “不过是对手间的友情拥抱啦,别人看到也会这么想吧。”

      他觑了眼腕表,说:“我得回去了,可能没空再招待你了,你走之前就自己随便转转、玩玩吧。”

      可你刚刚还咬牙跺脚地说过……

      “说胡话啦!”藤真连连摆手,“哪能把烂摊子甩给他们,我不去撑场面那帮子人不行的啦!”

      “就这样,下会见哦!”

      望着藤真的背影自眼朝着操场那边远去,牧想好好问问他,你从来不会感觉疲惫吗?嘴上抱怨连连,却还是爽快地扛下所有担子,这就是他尽管任性但很受尊重的原因吧。

      此刻他心里终于对那些女生产生了些许不爽。她们这是拥戴不错,可也该考虑到过分热情会给别人添麻烦啊,凡事都应适可而止才对嘛。可对方终究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总不能把人家抓过来说教一番吧,会被讨厌的,绝对会被嫌恶的,没准儿还会被当成变态,那么他这个全县第一球员的名声可就堪忧喽。切,那家伙其实挺乐在其中吧,必须得承认,男生不会讨厌被女孩子们追捧——可他就是说过对女人没啥兴趣啊,真觉得那么困扰么?

      ——算了!

      牧决定回自己的学校了。

      海南这边的学园祭后天就是了,全校放假,到时……噢,他三年级了,根本没被委派任何活计,愿意的话前去吃吃喝喝捧个场就是了。

      那家伙同样是三年级啊!

      他忽然感到,对方的主动无以回应,亦无法为对方做什么,即便是朋友关系也显得不平等,这样的自己是不是很差劲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十)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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