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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只大鸟 ...

  •   冬天的第一场雪,零零散散的下了一夜,待第二天江玄月起床的时候,耸耸软软的雪花已经覆盖了地面好几层了。

      玄月站在窗边,凝视着白茫茫的世界,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寂寞太久了,就是许久不见的雪花,也不能激起心底最单纯的快乐。

      她转身,瞟了一眼桌边的闹钟,又是6点。最近的睡眠很怪,一向轻觉的她难得的总是一觉睡到六点——一直都是六点。

      梳洗后下楼,看到妈妈正在厨房忙碌,心里某块柔软的地方还是痛了一下,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在风雪中瑟瑟发抖的人,还是会为一阵阴风打寒颤。

      她的右手又痛了,这次牵动到经脉,连同手腕都动弹不得。玄月默默的吐气,但愿不要让母亲发现自己的异样。究竟是什么时候起,她的右手总在心里刺痛的时候跟着痛起来,最重的一次就是三年前父亲去世的时候,她痛得几乎昏厥,还是搀扶着以泪洗面的妈妈领认了父亲的尸体,死于车祸,尸体惨不忍睹。

      这是她对父亲最后的记忆,恶心、血腥。

      父亲的葬礼她没有哭,每个人都责备的看着她这个“不孝女”。玄月无暇顾计,她的手痛极了。

      妈妈把学校的便当包好放在桌上,转身又去准备上班。母女间的交流还是少的可怜。也许,连母亲都在责怪她的冷血。谁知道呢,大人都说玄月从出生起,就是一个迷。

      玄月出生的时候,Z市一连几天的大雨结束了,天上挂着洗礼过的月亮,格外的明亮,玄月的名字就是在这样的意境下诞生的。只是玄月自出生起,就不会哭,知道三岁的时候,也不说话。大人们都说她是哑巴,可医生检查的结果确实一切正常,究竟怎么样,无人可知。如果她再大一点,也许要看心理医生,可那个时候,她也只有三岁而已。

      玄月四岁的时候,吐露了人生的第一个字。她蹲在蚂蚁窝的旁边,看着蚂蚁来来回回,运送着她看不到的食物。看着看着,玄月伸出了右手,莫名的看了半天,看着右手的小指似有一个小球在跳动。她用左手摸摸,小球很快转移了地方,像捉迷藏一样消失不见了。玄月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只是浅浅的停在嘴边。她注视着小拇指,缓缓的吐出,“心”。

      之后的玄月就像每个孩子一样的长大,上了小学、初中,最后爬到了高中的课堂。她长得清秀的很,小眼睛、小嘴巴,配上她的小脸倒也和谐。大美女看多了,再看她也别有一番韵味——只是还没有谁看腻了美女。

      玄月的个性还是没有变,寡言少语。班上的40个人,若有10个在一个假期后还会记得她就已经很难得了。玄月喜欢看书——一个人。她不喜欢先锋作家虚拟的笔法,把自己都写的自命清高。她的作文本总是空的,命题作文让她头疼。如果她肯写,文笔却是没的说的。玄月觉得,人的灵魂,骨子里都是下流的。

      又是一个星期一,玄月拿着便当出门,手已经不痛了。

      学校离玄月家很近,穿过巷弄蜿蜒曲折的小胡同就能看到了。

      但玄月却宁愿骑车,溜边擦沿的顺着弄堂骑出去。她的车很旧,相对旧货市场的二手货却还是略胜一筹。车把上,是一张玄月六岁时贴的贴画——铁臂阿童木。玄月不看童话,唯一的这一张,至今,她仍搞不清到底是何许人也。

      玄月骑车,也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在乎的只是存车的那个时候。算准了时间,就总能和校草楚辰打个照面,或是擦肩而过,每当这个时候,玄月的右手还是会痛,不过她愿意忍。

      楚辰很安静,有些方面很像她,只是比她更受欢迎。此时的校园正在流行“忧郁帅哥”的风潮,楚辰也就意外的走俏。和他擦肩而过,有时可以闻到淡淡的烟草香,即使淡淡的,她也会痛苦的皱眉,玄月恨烟味,与生具来的。

      她否认自己喜欢楚辰,她说只是喜欢与他的擦肩而过。若是平时下课看到他,玄月可以若无其事,好像根本不存在楚辰一样。她,只是等待每天的早晨,与他擦肩而过而已。

      迈进教学楼,玄月不自觉的向右走去。她的教室在三楼的最右侧,她不喜欢从中梯上楼再又转,这样和老师狭路相逢的机会很大。

      玄月自小就是排斥老师的,好像幼儿园她不喜欢小阿姨一样。语文老师古板、数学老师刻薄、英语老师自以为是、物理老师照本宣科……她不喜欢学校的每一个老师,讨厌算不上,只是不喜欢。

      玄月的脚步很轻,她常常以为自己上辈子一定是猫。她走路不快,总是有条不紊的一步一步走。身边的同学,男男女女,一脚跨上好几节也不足为奇。别人三秒钟能上完的楼梯,她却要花上十秒钟。有时候,玄月忽然想起什么,她会保持一个姿势,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然后等到预备铃响才醒过闷。依旧是慢慢吞吞的上楼,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

      玄月的同学不少,肯在早上来的时候和她问一声好的,却只有紫絮一个人。

      紫絮是玄月的“朋友”,也许她们并不是朋友,只是相对说话比较多,才让人有这种感觉。紫絮是个活泼的女孩子,她和每个人都是朋友,但又都不是好朋友。大家习惯的认为她好说话,好欺负,有点什么都喜欢拜托她。玄月知道,紫絮对此很不开心。她总是红肿着眼睛从厕所出来。玄月因此不排斥紫絮。她也是个注定会被遗忘的人,直到大家不需要她为止。

      紫絮的学习很好,她的每篇作文都是范文。但紫絮知道,在文学造诣上,玄月许是更深。她是不轻易写作文的,但一写连老师都为之动容。紫絮佩服玄月,敬重玄月,甚至有一点小小的嫉妒。全班所有的同学,玄月只愿意和她多说说话,每当这个时候,紫絮总是受宠若惊的。也就只有这个时候,她是特别的。

      玄月的座位安排的很好,四周都是优秀的学生,紫絮就坐在她的旁边。但玄月很少理会周围究竟是怎样的一些人。她每天上学的功课,就是看着老师说话,看着老师闭嘴,看着老师进来,看着老师离开……如此循环反复,一周五天。

      体育课会有所不同。

      玄月的心脏天生不好,她不能参加剧烈的体育运动。小学的时候甚至连做操都不被允许,担心她抵抗力不好晕倒什么的。高中总算可以上操,但也只是轻微的运动,但凡脚要离开地面,就要犹豫再三,好像踏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一样。

      有时,玄月会留在班里,看同学在下面做活动。自由活动的时候,男生打篮球、女生聊大天,体育老师破口大骂却也是无能为力。玄月在教室里看着,好像王者一样俯视着这些普通人的一举一动。她的右手会不自觉的动动。

      也有时,玄月也会下楼——和紫絮一起,坐在操场的看台上。她会发疯似的趴在操场的塑胶跑道上,鼻子里充斥着塑胶和尘土的味道,玄月认为这就是体育的味道。有时候紫絮会和她一起疯,但她只能趴在看台上——尤其到了夏天,看台的大理石也格外的凉爽。等不少同学看到后纷纷效仿时,紫絮才发现要这么做也是要排队的。

      等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太阳也开始下落。玄月推着车走出校门。不回家,就只是四处看看。有时是超市,有时是市场,还有的时候,是附近的书店。

      刚刚说过,玄月是喜欢看书的。她喜欢一个人捧着一本书,在书店里贪婪的读。书店最烦的也许就是光看不买的人,但他们对玄月,总是无可奈何。有时候看着看着书,玄月会突然跑到某一个人身边,向他推荐自己喜欢的书目,而这样的人,最后九成九就会买了那本书。在玄月看来,这就好像她买了一样。

      书店老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秃顶,很和蔼。他默许玄月来书店看书,一周两次,日期不定。有时候甚至会推荐一些书给她。玄月从来不看流行小说,确实摆在前面的她越不喜欢,越是落满灰尘的她就越注目。老板就是发现了这一点,有时也会从家里拿来几本书给她。

      “我有样礼物送你。”书店老板叫住了即将出门的玄月。表情神神密密的。

      玄月挑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是一只鸟,我养不了,想托付给你。”老板叙述着他是如何买了这只鸟,又是如何养它的。玄月的右手又开始隐隐的作痛。

      “我不喜欢。”一个宠物,也许会把她的生活搞得天下大乱。

      老板推推眼镜,告诉玄月那鸟不会叫,买回来的第一天就是哑巴。玄月想想,那倒是和我一样。她斟酌了半天,对老板说,“给我看看吧?”

      真是一只大鸟。

      玄月望着笼子里的它。她把这只鸟从书店弄回来的时候,恰巧碰到了妈妈,好在她没有不同意。为了保险起见,玄月还是决定放在自己屋里。

      “叫你什么呢?”她用手戳戳那只鸟,大鸟没有动,只是叫了两声。很难听,有点像乌鸦。“我就叫你乌乌吧?”她又戳戳,那只鸟又嚎了两声。

      “我让你养鸟,没让你养乌鸦啊!”妈妈的声音传了过来。玄月望着眼前的乌乌。它其实一点也不黑,红红绿绿的很漂亮,一双黑眼睛透视着它的单纯。动物就是动物,凭借一双眼睛就可以使一个人五迷三道,怪不得天下有狐狸精了。

      玄月的右手又痛了一下,她跌倒在床上。有时候真想把右手剁掉,她再不让这莫名的疼痛困扰她了。但她依稀记得自己小拇指上的小球,咕噜一下消失了,也许就潜伏在她的血液里。

      呵。玄月微微一笑,又不是小孩子,竟然相信这个。她逗了大鸟两下,那只鸟又做了一回“乌鸦”。

      是不是涂了颜料的乌鸦?玄月沉思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竟然进入了梦乡。只有那只大鸟,还在瞪大眼睛看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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