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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琴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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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午夜时分,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庭轩阁内。
“栖珏,你来了。”瑞丰坐在屋内的大椅上,面对着她,在他身后还有傅千、傅黑棋二人。
“是,”抱拳在眼前的栖珏还是一身粉色的衣衫,可表情和在花烟兰处却是明显的不同,带着几分肃杀之气。
“事情如何了?”瑞丰没有问话,傅千代为说道。
“上午王走后,花烟兰和我与淇璜定下规矩。”栖珏始终低着头。
“哦?”瑞丰坐在椅子上一挑眉,“这般境地她还给你们定规矩,她说什么?”一边说一边抚摸着腰间的佩玉,却没有多余的表情。
“她说她知道我和淇璜是来看着她的,她说她已是王爷的人,只要我们不打扰她休养,我们所说、王爷所说她都照办。”没有多余的话,栖珏简单的把花烟兰的约法三章说了,秉着呼吸,等着瑞丰问话。
“哦?那你们怎么说?”
“属下不敢妄作主张,只是先答应她,静观其变,特来请王爷明示。”又一抱拳。
瑞丰放下我在手中的玉佩,沉思了一下,“嗯,你做的对,先照着她的话做,让她好好休养,莫让她起了疑心,你与淇璜暗中试探,切不可掉以轻心,看看她究竟是不是真心投靠。”就算花烟兰再机敏也不可能知道栖珏与淇璜是瑞丰手下的家族卫士,她们此次为得便是看住花烟兰,两人都伸手了得,绝不是普通女子。“你先下去吧!”瑞丰摆了摆手,
“是”一声应答之后,栖珏瞬间消失在屋内。
“爷”屋内又恢复了平静,灯影摇摇晃晃,傅千急忙上前调着灯芯,把火光拨打写,等屋内光亮了,才转回身开口,“爷,恕老奴直言,这花烟兰究竟是什么人?爷为何对她如此执着,少了她我们的计划一样能成,爷又为何要冒风险把她从苏州府衙里救出来,反而向蓝天蕴他们漏了馅?”傅千皱着眉,他只见过花烟兰一面,就是前些天将她抬进来的时候,这女人媚是媚了些,可要说有什么,也不过是一介青楼女子,王爷如此劳师动众,在他看来得不偿失。
瑞丰没有说话,看了傅千一眼,又看了看傅黑棋,“黑子,你怎么说?和你爹想的一样吗?”傅家三代都是瑞丰母亲娘家的死士,到了傅黑棋一代更是得瑞丰的重用,是瑞丰的心腹。
“花烟兰?”傅黑棋顿了顿,“不简单,”他想了想却只找到这个形容词。
瑞丰听到他的话笑了笑,没有接下去问,又转头看着傅千,“傅叔,铁嵩死了,如今这江南局势如何?”
“这……,”傅千稍微想了想,然后沉稳的作答,“表面上看铁家还是江南的龙头老大,但依老奴之见,接下来就是王爷和蓝天蕴之争了。”
“嗯,”瑞丰点了点头,“那你说我和蓝天蕴之间谁的胜算更大?”
“这……王爷这几年占着朝廷的便利也打下了些基业,再加上在铁嵩之死的时候捞上一票,如今爷在江南的势力不容小窥。不过……”他顿了顿,用眼角看了看瑞丰。
“旦说无妨。”
“不过这蓝天蕴却甚是难缠,他在铁嵩一事上捞足了好处,而且他蓝家世代都在江南,无论是官场还是商场都很吃得开,铁嵩一死他俨然已成为江南第一商人。他可说是王爷在江南的第一劲敌。照理说,若论身份王爷是圣上亲封的八贤王,堂堂征西大将军,皇亲贵胄,自然不能与蓝天蕴这一介布衣相提并论,只是……。”傅千摇了摇头,才接着道。
“只是先帝驾崩之时为保他儿子的皇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三道金牌收了王爷的兵权将王爷派到这江南来,明升暗降,王爷在皇族中的身份一落千丈,新皇登基五年就看了王爷五年,要不是这五年来王爷处处小心……唉,”又叹了口气,“王爷要是做些小本生意,那皇帝自然不妨在心上,但若王爷做大,我看……。反观蓝天蕴,铁嵩在世时他明修栈道暗渡成仓,铁嵩一死,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下铁嵩二十多处的生意,已经是江南最大的商人,再加上他善于捕捉别人的弱点,江南官场中有头有脸的人大多都被他收买,我还听说他在日前送了两尊玉佛到了京城王丞相处,他成亲之时丞相也送来贺礼,显然他已与京城中人有了勾结。王爷要是和他正面冲突,这胜负……,老奴不敢妄加猜测。”一口气说完,抬着头看瑞丰。
“嗯”瑞丰瞟了傅千一眼,点了点头,傅千说的没错,他已不是当年那个手持利剑纵横沙场的征西王,如今他只要行差踏错一步,等着他的就是死。蓝天蕴……他也的确是个人物,不到十年尽然将蓝府从书香门第变成今天的江南世家,此人的心机、抱负决不简单,再看他和京城来往密切就知道他的野心决不仅是江南了。不过……,“傅叔,你可知这蓝天蕴是如何成为今天的第一商人的?”瑞丰的嘴角微微的上扬。
“这……”
“花烟兰,”傅黑棋在后头冷冷地说,往前一步。
“嗯?”傅千吸了口气,“此话怎讲?”转头看着他。
瑞丰向傅黑棋示意,傅黑棋才缓缓道,“爹,你还记得当时花尘缺到王府来找爷救花烟兰的时候,爷就认定这是我们收购铁嵩产业的好机会,于是爷命我们去收购铁嵩产业,但是没想到有人比我们还早行动,几乎是有计划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等我们去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当时就觉得这事有蹊跷,怎么会有人如此快,我们是因为不能在明处所以准备自然多些,可那人似乎是预先知道得一样,在铁嵩被杀的一早就开始了,一点一滴吞噬掉铁家的产业,所以我们怀疑铁嵩之死与他们一定有关,王爷让柳如松去救花烟兰除了她对爷曾有救命之恩,爷也曾答应过她会还她这个情之外,还想借她的口知道究竟铁嵩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后来发生的事就更让我们惊讶,花烟兰出了大牢竟然没有直接来见王爷,反而帮着铁家收拾旧山河,我们也是得了这个便利才在铁嵩一事上占上了便宜。从柳如松传回来的信上说,花烟兰和蓝天蕴之间一定有什么协议。或者说……从花烟兰嫁给铁嵩开始就是一个阴谋。”傅黑棋在此停了下来。
“我从一开始就不信花烟兰会嫁给铁嵩,那太不像她了,以她的狂傲是不会嫁给铁嵩这样的人,”瑞丰接过傅黑棋的话茬,“所以这事一出,我就让黑子暗中去了苏州,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果然……花烟兰和蓝天蕴之间有不可告人之事。从现在的形势来看,蓝天蕴今天能在江南呼风唤雨和花烟兰脱不了干系,确实是花烟兰帮了他。不过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事,我一时之间还不能肯定。”
“那这么说来这花烟兰是关键人物了?”
瑞丰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又说,“不过还有件事很重要,这蓝府不是柳如松要她去的,是花烟兰自己去的,”
“哦?那柳如松就是说谎了?”傅千此时的表情也认真起来。
“看来的确如此,他对本王说是为探蓝天蕴的虚实才鼓励花烟兰去蓝府,显然没有说实话。”
“那他为何要对王爷说谎?难道他被花烟兰的美色迷惑。”傅千又说。
瑞丰摇了摇手,“不,不会,”柳如松不会喜欢花烟兰,他喜欢的是……否则以他之才又怎会甘心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幕僚呢?不过……“我也不知道柳如松为什么要这样做。”眼神暗了暗,以柳如松的聪明怎会做这种很容易被发现的事?他究竟在想什么?
“那柳如松说谎,王爷我们是否要……?”这当口,傅千眼露杀机问道。
“不,”瑞丰摆了摆手,“不管怎么说着柳如松确实是个人才,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我还用得着他的地方。”
“那王爷今后要怎么做?”
“首先要弄清楚花烟兰和蓝天蕴究竟有什么关系,还有借她的口,我想知道蓝天蕴究竟有什么弱点……”
“是,王爷英明,既然她能帮蓝天蕴成为第一商人,那她也能帮我们”瑞丰还没说完,傅千就打断了他。
瑞丰看了看他,“夜也晚了,傅叔你也去休息吧!”
“嗯?是,王爷”傅千先愣了愣,才俯身退下。
“爷,”傅千走后,傅黑棋才缓缓开口,“爷真的只是为了这个才救花烟兰的吗?”
“嗯?”转头,傅黑棋的脸上还是常年的冰霜,瑞丰眉挑了挑,“黑子,你什么时候也变好奇了?”他慢慢地说,站起身往卧房走去。
傅黑棋只是顿了顿,才跟了上去,一前一后的离开书房。
*** ***
午后,阳光洒在大地上,瑞丰坐在庭院中,莲玉蓉坐在他身侧,瑞丰搂着她的腰,闭着双目。
“爷,”莲玉蓉纤纤玉指将一颗荔枝送入瑞丰口中,“爷今天心情很好啊!”
“嗯,”瑞丰发出似有似无的轻哼。
“有什么好事能告诉玉蓉吗?”莲玉蓉打量着瑞丰,算算她跟着瑞丰也快十年了,从漫天黄沙的漠北到这春雨绵绵的江南。她曾陪他纵横天涯,也曾陪他受尽白眼。说实话,若问她,更喜欢漠北的苦却尊荣的日子,还是爱这江南平稳却无权势的日子,她也不知道。
不过,她知道瑞丰不爱江南,从她第一天嫁给瑞丰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不是普通的男子,他的胸襟野心让他不会满足于这江南的闲散,他的心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的剑、他的铁骑,和载满了他荣耀的漠北。五年来,他很少能如此安心的在庭院里晒太阳。而他爱的,便应该是她爱的。
她望着他的脸,思忆着。
“嗯?”想着却猛然对上瑞丰突然睁开的双眼,“玉蓉,你跟了我多少年了?”他望着她,微微地笑。
“爷,十年了。”她想都不想便答道,“那年玉蓉新寡葬夫,爷从土匪手中救出玉蓉一转眼已经十年了。”她也望着她,笑得很清雅,在阳光下有淡淡地光晕,任谁都会被这圣洁的光芒驯服。不过,只有她知道,她根本不是什么贵族千金,原也不过是乡野村妇,再多也不过是家底殷实,容貌尚佳。可是十年来,她为了能配得起眼前的男子,苦心磨练,总练成这般容貌,如今谁不知八王府的蓉夫人,清新雅丽是候门夫人中的典范。
“啊,十年了?”瑞丰眯着眼,午后的光点点洒洒地落在莲玉蓉含笑的脸上,他望着她。他似乎记得当年他为了斩杀一票马贼,单人独骑闯入山中,正看到莲玉蓉躺在青石上就要被人奸污,他不过顺手救了她,却让她在他身后整整跟随了七天七夜,她的执著让他动容,所以他收了她,可是……
她淡淡地向他微笑,唇齿间不露半点缝隙。当年的倔强与野性似乎已是他的幻觉,他望着她。
“好了,我还有事先走,”猛然他从椅中站起。
“爷?”
“玉蓉,你好生休息,听说你最近感了风寒。”他微笑着阻止莲玉蓉要起身的动作,然后对着身后的傅黑棋示意,两人相协而去。
莲玉蓉停在身后,望着瑞丰的身影,有一瞬间牙关紧了紧。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小红,我们回屋吧!”
王府的另一侧,花烟兰也在晒太阳,只不过她是坐在屋中。
连日的修养,她的伤口已愈合,脸色也好了很多,倚在窗前看着西苑的景致。快要入夏,门外假山石间有零零落落的野草生长,院落不大却似乎有些年头,一旁几株苍天大树将院落遮掩大半。偶然有几株还开着花。
花烟兰微笑着,嘴角微微地扯动。算算入了王府已半月余,除了瑞丰曾看过她三次,其余和她朝夕相处的只有栖珏和淇璜,她们轮流看护,似婢女也似保镖。半月来并无一人来访,连柳如松也不曾再来。看来这王府西苑是被人特意吩咐的。不过,天天日出日落倒也逍遥。
“若能常此也未尝不是一件快事。”花烟兰缓缓地站了起来,在屋内慢慢地走动。
“吱呀”忽然门开。
“淇璜吗?”花烟兰以为又是淇璜回来,不想一抬头。
“你好了?”进来的尽是瑞丰,在他身后是傅黑棋。
花烟兰一愣,随即,“烟兰,拜见王爷,”缓缓跪倒。
“嗯,”瑞丰点了点头,花烟兰才起身。
“王爷今日怎么想到来烟兰这里,”望见瑞丰坐下,顺手给他倒上茶,自己却没有坐下,站在他身前,笑盈盈地看着瑞丰。
入了王府后花烟兰永远都是如此谦卑。瑞丰不得不承认眼前花烟兰与他所识之人已是不同,若是从前以她的张狂,王孙贵族又算得了什么?“坐,”他指了指身侧的座位。
“嗯?”花烟兰挑了挑眉,随即坐下。
瑞丰看着她,她也看着瑞丰。
“你已痊愈?”慢慢地瑞丰沉声寻问,将目光转开。
“托王爷之福,烟兰伤已痊愈。”
“哦?”终于都好了,瑞丰的嘴角发出微微地轻哼。
这一声轻哼却让花烟兰心中一动,要来的终要来了吗?
眼角往那庭院中望去,外面还是原来的景致。风吹着树叶飘飘荡荡。她——就要离开了吗?平静尽然过不了一月。自顾自地倒上一杯水。不,她不想离开此处,她不想在加入无为的斗争,如今她斗,她争,还有什么意义。不过为别人做嫁衣赏,只是该如何让瑞丰不要说出来呢?缓慢地喝水,缓慢地想着……
“爷,烟兰给你奏首曲子吧!”忽然她放下杯子,站了起来,长机上的那把古琴,她始终没有动过,今日她想一试。
轻轻地起身,手扶着琴弦,然后坐下调试着琴弦,最后慢慢地回头,嫣然一笑,“爷,你很久没听烟兰的曲子了吧!”
一旁的香炉冒着青烟,瑞丰坐着慢慢地喝着茶,傅黑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外。琴声幽幽响起。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纲,尽日惹风絮。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娥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花烟兰拨弄着琴弦,不是什么名曲名调,却让这琴染上了风霜,她慢慢地清唱着“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慢慢地瑞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转头望着花烟兰,这情景莫名地想到当年第一次见她似乎也在弹琴,不过那诗——
“烟兰,”啪,他从椅上站起,伸手按住琴弦。
花烟兰抬头。
“还是那首《将进酒》像你,”他看着她。
她望着他的眸子,他的眼神里依然漆黑如墨,不过……总算让他有了反映,“呵呵,是啊!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花烟兰忽然轻漫地笑,“爷啊,你可知,烟兰最好此生不复醒!”啪,停下琴,站了起来。
“爷,你能让烟兰不复醒吗?”她注视着瑞丰,停下笑。她知道瑞丰将要她做什么,可是她真的很累,如果可能她只想在这王府西苑无情无爱的一生,望这一曲,能让瑞丰想去从前的恩情成全她。
不复醒?瑞丰看着她,烟兰美丽的脸上早已染满了风尘。昔日花魁艳姬转眼满面尘霜。还有她的眼神,恍惚间……
“爷,你能让奴婢留下吗?”他却想起,很久之前有另一个人也这样说过,她的眼神尽然和花烟兰如出一辙,仿佛在做这最后的争斗。
瑞丰的拳慢慢握紧,“烟兰,你也会甘心吗?”最后他的嘴角露出讽刺的微笑。
“爷,你能成全吗?”她也在笑,却全不是一回事。
初夏的午后,两人对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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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鼓起勇气继续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