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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回家的路上,阿兰买了瓶一千多的芝华士。
      阿兰说,要以这昂贵的液体向她昂贵的爱情干杯,说声再见。
      真他妈的奢侈。
      姬秀踹了一脚已经不省人事的阿兰。一千块的酒喝了十块钱都不到,这厮就睡死了,口水溜在姬秀洁白的羊毛毯上。
      大半夜的,好静啊。
      蓝布单人床,黄木书架,小小的单居室里,曾经住过一个男人的。一个金龟婿,一大众情人。可是她没把握住,她可潇洒的把他丢出了自己的生活,现在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别的女人暗恋。
      一千块呢,别浪费了。
      姬秀把酒往肚子里灌。
      灌了一会儿,觉得头有点晕了,姬秀爬到柜子前,在最最底层的抽屉的最最旮旯的地方,摸出一小盒子。打开来,里头是一耳坠,玉的,青白青白的。
      姬秀捏着俩坠子捉摸怎么戴——那孙子说话不算话,他说要给她改成夹子的来着,怎么还是俩钩子?
      自己戴上是什么模样呢?
      她摇摇晃晃的在玻璃面前照,比划来比划去,总是很别扭。她如果有耳洞就好了。
      放下耳坠又灌了一口酒,却怎么也灌不到了。
      这么快就喝光了?大爷的,这酒真没劲。
      恍惚间,看见楼下好像停着一辆车。是辆烂本田不成?
      李修文为什么对那辆烂本田不离不弃的?听说他最近在跟他经纪人打官司,他还好吗?他投在她新片里的那些钱,要不要拿回去应应急?……他喜欢什么颜色呀?他喜欢什么花呀?他喜欢什么运动?……
      原来她也不知道,原来她从来都不知道。
      她有什么资格爱他?她凭什么?

      不知道迷糊了多久,姬秀醒来。
      天依然是黑的。灌了酒也睡不安稳,姬秀眨巴眨巴眼——
      那。
      那真的是他的车吗?
      李修文!
      她疯一样的掀了被子就跑,光着的脚丫子在黢黑的楼道里发出“啪啪”的拍打声。
      ……
      车走了,车轮压过的地方是满地的烟蒂。
      不是他。
      他从来不抽烟的。

      “昨天放工后他又送我回家了!到家以后我发短信给他,他接着就回了一个电话!”
      “噢。你今天不用工作吗,怎么一个人跑过来?”
      “他今天要准备,没时间过来。电话里虽然只是说了一些今天安排的变动,可是,还是很高兴。毕竟是我发了一个短信,他给我回的是电话。师姐你说他是不是还是挺喜欢我的?”
      他不过来了。姬秀一边告诉自己,一边摘下耳坠。
      “师姐,你耳朵流血了。”
      “新打得耳洞都是这样。”
      “新打得耳洞怎么能戴这么重的玉坠呢?哇,好漂亮的玉啊,是哪里买的?一定很贵重吧?”
      “贵重贵重。这么重,自然很贵。”姬秀说,她把玉坠塞进裤兜,那是李修文的妈妈送的。
      石海楠接着说她和李修文之间的每一次对话,每一个眼神……这些不经意的动作在她的眼里都含有一层层的意义,都是李修文的暗示。
      今天姬秀的新片开机,摄影棚里来的人不少。阿兰在,秋然也在,颐扬那厮买烟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阿兰和秋然看姬秀的眼光是包含同情并且哭笑不得的。真是为难。等一下颐扬回来,看明白了她和石海楠这种尴尬关系后,还指不定怎么挤兑人呢。
      姬秀很无奈,嘴里支支吾吾的应付着,心里琢磨不明白——这小师妹太不会察眼观色了也,她是真的不知道李修文和她姬秀姐姐有过一段吗?
      等一下。
      石海楠是在四月的演唱会上见过姬秀的。
      四月的演唱会姬秀只去过一次,还正赶上李修文的求婚。
      石海楠是知道的。
      那你现在不是故意来惹事儿的吗?
      小妹妹你在给我装呢?给我演戏呢?你刺激我呢?姬秀眉毛紧皱了起来。
      怒了!
      关门!放阿兰!
      ……
      “师姐,你说他这一趟会不会带上我呢?如果不的话,我怕以后都没机会见到他了。”石海楠揪着姬秀的胳膊问。
      姬秀清清嗓子,指着秋然问石海楠:“嗨,你看那姑娘怎么样?标致吧?”
      “啊?标致。”石海楠不太明白。
      “那就是秋然,当红炸子鸡一只。曾经在李修文屁股后面追了大半年的。当然了,结果是没追上。”
      ——石海楠愣了。
      姬秀从身边的废纸堆里翻腾了半天,找了好几本时尚杂志出来,指着其中的一页说:“认识这女的吗?这就是莫妮卡,李修文的初恋,分手以后对李修文可是还不死心。看看低下的三围念一念吧。”
      ——石海楠一看三围羞愧了。
      正愣着呢,颐扬架着拐杖进来了,满头大汗还骂咧咧的。
      姬秀捣一捣石海楠,“瞅一瞅,那是颐扬,听说是李修文第一个没有公开否认的女朋友。”
      颐扬耳朵尖,低头点了半天的烟一扔,长头发一甩,尖尖的下巴抬得高高的,两只丹凤眼把姬秀往死里盯:“孙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
      ——石海楠自愧不如了。
      “阿兰说的对,小妹妹,你的情敌们可谓高手林立藏龙卧虎,不是我说,我这两天装知心姐姐装的我也挺累得,我跟你说白了,你就这么看着办吧,啊。”
      姬秀说的特别诚恳。
      “还有啊,我是李修文的前女朋友你不是知道么?你知道你还这样来咨询我,你知道我难受么?你丫太过分了吧?你知道我今天开机吗?知道开机我的事儿肯定多成一个蛋,我忙死了你还拿你着感情上的小破事儿来烦我,你有良心没有啊你。”
      ——石海楠始料不及的崩溃了。
      ……
      停!
      姬秀会这么做么?
      不了。
      她只是这么想想,这么意淫一下,毕竟那是两年以前的姬秀才会干的事儿。现在的姬秀才没有那个魄力。
      现在的姬秀,没骨气,没勇气,没出息。连一个没有名堂的小师妹都没胆子得罪。
      姬秀在笑:“海楠,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秋然,大明星一个;这是颐扬,……就是颐扬。你知道她们俩吧?”
      石海楠点点头,若有所思。
      胡晓刚扶着颐扬坐下来,把她打着石膏的腿捧到一小板凳上,就跟捧着一鸡蛋似的那么捧。刚才目光炯炯的阿兰现在闭目养神了。
      “这是我们的美术胡晓刚,一知心哥哥,特别善解人意,晓刚,陪这位妹妹聊聊吧。你知道,在暗恋这方面,你是行家!”姬秀说着就把胡晓刚一把推倒石海楠旁边。她这替自己解解围,也替阿兰宽宽心。
      胡晓刚还摸不住头脑,正要说什么,姬秀这来了个电话,她借势摆摆手把他嘴边的话给堵回去了。
      “马达。”
      “秀姐呀,你把颐扬的电话告诉弟弟成不成?”
      “那厮没手机。”
      “啊?那传呼机,BB机呢?”
      “……这笑话不好笑。”
      “……颐扬现在在你棚里吧?”
      “干什么?”
      “她今天该拆石膏了,我想去接她。”
      “不用你操心。”
      “……秀,你不是不知道吧?这是一献殷勤的机会,我怎么能不去呢?你没看出来阿兰那小男朋友老贼眉鼠眼的打颐扬的主意吗?我得趁早下手!”
      “我以为世界上的傻逼有胡晓刚一个就够了,你不要来掺和了成么?”
      “……”
      姬秀深深深深的吸一口气,她想,好吧。明天她要开机干正事儿了,没功夫跟你们这帮人掺和了,今天该结的结了吧。
      “颐扬不会爱你,就像她永远不会爱胡晓刚一样。你别做梦了。”姬秀说给马达,也说给胡晓刚——“颐扬爱的人是我……”
      静了,没人吱声。
      ……
      胡晓刚呆呆的看着姬秀。
      颐扬若无其事的叼着烟,翘着二郎腿,那个德行和胡晓刚画的一模一样——和姬秀一模一样。
      然后,姬秀合上电话掏出烟走向颐扬。她两手扶上颐扬的肩膀,下嘴唇上挑,烟头碰上颐扬的烟头。
      四片唇之间只有两支烟的距离,近的连毛孔都看得清晰。
      姬秀深深地嘬了一口。两个女人的呼与吸,在两只雪白的烟杆上你来我往。
      只有姬秀可以这样点烟,这样从颐扬的身上获取火种而不受拒绝,这样暧昧不清而视如平常。
      ……
      阿兰愣了。
      秋然愣了。
      胡晓刚愣了。
      姬秀回头看见门口站着的李修文也愣了。
      “他来接我的。我今天拆石膏。”颐扬把烟灭在地上,夹着拐杖站起来。李修文过来,扶她出去。

      新的戏开始,旧的人离去。
      姬秀钻进棚里没日没夜拍戏的同时,李修文背一把吉他去游学各国。
      如他所愿,他三十岁的人生开始改变,他去找他真正想要的东西。他走得无声无息,连一声告别都没有。
      感情像是一块跷跷板,他爱得多的时候,她爱得少;他云淡风清了,她却变得那么牵肠挂肚。
      李修文,你的爱还有多少?或者,你还爱吗……

      这天晚上回家,姬秀嚼着薯片看电视剧,毫无廉耻的陪着阿兰一起堕落。
      换了几个台,突然看见正在播出的《纯真年代》。
      俩人傻傻的吭哧吭哧嚼了半天薯片,谁也没吱声。
      一集看完,阿兰叹气:“真他妈的帅啊。”
      姬秀换台。
      阿兰:“其实你早就喜欢上那小子了,至少拍这戏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姬秀:“扯淡。”拍这戏正好是姬秀失身之后,她有那么贱吗?那时候就喜欢上他?
      “甭不信。姬秀,从你的镜头里就能看出你喜不喜欢他。你很爱他,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姬秀问自己,是么?她那么爱他怎么还叫他活生生的跑了?
      阿兰:“你太怕幸福了。你怕失去,于是宁愿不要短暂的拥有。”
      “这话,有点抽象。”
      “就是你丫太贱了!身在福中不知福,非得扔掉福气当两天乞丐,才反应过来之前捡了一大便宜!”
      沉默。
      阿兰开口:“我要走了。”
      “回河南?”
      “去美国。”
      “跟团还是自助?”
      “留学。”
      “十天还是半个月?”
      “三年。”
      “……”
      “嘘,你该替我高兴啊,很难申请到的。没有不散的宴席……”

      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这话谁他妈的说的?滚出来叫姐姐揍一顿。
      姬秀咬牙切齿。
      阿兰走了,去美国留学。她把一切都规划的好好的:把胡晓刚画室卖掉,收回来的钱做自费留学;住房转租,一月四千,坐享其成;把一切工作都推掉,到了美国从头再来。
      阿兰的小算盘一向打得精明,她走的无怨无悔,无牵无挂。
      阿兰说,她真的放下胡晓刚了,现在唯一挂念的就是不知道美国的大款是什么样的……
      姬秀痛骂她没心没肺没感情。
      “你还真不用我挂念,”阿兰不屑,“你比我幸福的,秀。”

      曲终人散。
      走了,都走了。
      戏拍完了,颐扬就出家了。
      马达跟着跑到五台山蹲了俩月。

      石海楠的少女情怀也随着李修文远行而消散,她恋上了新的男人。

      胡晓刚的一幅油画买了六位数,签了一牛逼画廊。出版开展,一时间名声大躁,炙手可热。
      胡晓刚成了大款,许阿兰却已经远走他乡。

      秋然和大BOSS分道扬镳,也依然稳坐当红才女明星的宝座。

      姬秀叼着烟站在自己门口,她在看着对面屋子搬家。搬家公司的职工穿着统一的鸭屎绿。陌生人的家具,陌生人的生活用品,陌生人的钢琴……沸沸扬扬的,像是身边的风云变迁。
      姬秀“哐”的甩上门。
      ……
      颐扬走了。
      邱老走了。
      李修文走了。
      阿兰走了。
      颐扬回来了,然后又走了。
      ……
      全世界都空了,只剩下她自己。
      她蹲在墙角哽咽。
      那些曾经伴她成长的师长,那些曾经荣辱与共的朋友,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爱人……她是怎么了,她的爱情怎么了,她的友情怎么了?她爱的人,为什么这样一声不响的离开?
      她似乎回到了九年前,初来乍到,一贫如洗。
      ……
      哭啊哭,哭够了,姬秀就差不多好了。
      她想:人活着不就是自己爱自己吗?没有什么人会一直都在,陪自己入坟墓的,只有自己。
      姬秀想,是呀。也就是回到九年前嘛。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还好,那些骨肉相连的人还在……
      赶明儿,再买个汽车模型,买个美白套装,回海边看老头老太太去。

      马达从五台山回来,拎了两瓶酒来看姬秀。
      “见着了吗?”
      “没有。”
      “那就算了,本来就不应该。”
      “姬秀,你不知道,我是真的爱她呀,我天天吊儿郎当的什么时候对一女的这么较劲来着?我是真的爱颐扬。……那次咱班社会实践,武警队走了以后颐扬骑着摩托来看你,我就觉得这女人真不一样,就一个字儿:绝了!……我真想跟她在一起……”
      “那是俩字儿。爱颐扬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这一个。你爱颐扬才多久?胡晓刚都爱了十年了,大元也许爱了有一辈子了,还不是什么都没捞着?连颐扬的手指头都没敢使劲攥过。你这算什么呀!”姬秀苦笑,“马达,你醒醒吧。”
      马达攥着酒瓶子的手指头发白。
      隔壁的钢琴声传来,弹奏着没有听过的歌曲。
      马达正怒着呢:“那个王八羔子半夜里扰民啊?”
      “新搬来的对门儿。”
      “妈的,我去灭了他!”
      “行了吧,别装大头了你!人家搁那么二三十天的练一回钢琴容易吗?挺客气的一对门,你别给我找事了!”
      “他,他对你客气啊?”马达特别仗义的确认。
      “没见过,他不经常住。据说是一老出差的白领,没交往。”
      “白领买得起钢琴?”
      “……也许是祖传的呗?”
      “祖传?闹吧你……你由着这孙子欺负你吧,可别说你马达哥哥没帮你出头。”
      俩人你来我往你侃我贫,话题明明已经远离了颐扬,马达还是峰回路转把话题给生生的掰回来:“给我讲讲颐扬吧?讲讲大元怎么回事,讲讲胡晓刚怎么回事,尤其是,讲讲你们是怎么回事。成吗?”
      他四肢散落在姬秀的羊毛毯上,眼光散落在眼皮底下。
      姬秀不知道是可怜马达,还是怀念过去的颐扬,反正她很情愿的讲:“大元是颐扬的发小,大元他爸是颐扬她爸的下属,俩人是一个军大院长大的孩子。大元人高马大,却对颐扬惟命是从。你知道大元为什么考咱系么?那时候大元已经大学毕业了,天天跟着颐扬瞎混除了烹饪也没什么爱好。我去考试那天,颐扬叫大元陪考,大元陪着陪着,就一不小心也考了进来。莫名其妙的又上了四年大学。大元不爱这行,纯粹是为了陪我玩,纯粹是为了讨颐扬开心……”
      故事很长,姬秀几乎是在把自己的青春讲给马达听。
      开始,发展,高潮,结束。
      动情之处竟然落下泪来。
      原来这还是能感动她的,她曾经一度的以为自己不会再被感动,曾经在李修文面前把这段往事戛然而止……她曾经以为她的爱情太吝啬,然而现在翻出来,摆在面前的时候,竟然是这般汹涌澎湃。

      马达渐渐的睡过去,而姬秀却依然滔滔不绝,从颐扬讲到李修文。
      已经是后半夜,钢琴声还在。
      像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婆一样絮絮叨叨没有尽头,陪着姬秀翻腾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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