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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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4日 星期五 多云转小雨
我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样回到家的，满脑子只回荡着一句话：
你的眼睛已经急速恶化了，做好心理准备吧...
做好心理准备吧...
做好心理准备吧...
...
这句话就像冰冷的毒蛇一样缠绕在脖子上，胸口闷得喘不过气。那株向日葵依旧自顾自的绽放，有着安静而美好的姿态。
哲翰，我们的时间是不是注定了只能这样短暂仓促？
12月15日 星期六 小雨
昨天一天都觉得好累，但我还是去了画室。虽然做完手术后这么多天，心里一直都很重，但是我始终都没有放下我的画笔，毕竟这是我为了争取这一些时间的理由，是我最后想要留下的印记，最喜欢的颜色，还有，我亲手给哲翰的最后的回忆。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个结果的，也许，我只不过再想要挣扎一下罢了...
睡下的时候还早，我不知道哲翰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半夜醒来，却发现他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我。当时意识迷迷糊糊的，在半梦半醒间游离。不知道究竟会不会是我的错觉，只是记得他的双眼好像有些红红的，握着我的那只手，传来意外的冰凉...
12月17日 星期一 多云
哲翰突然带我去看了一出音乐剧——人鱼公主。
当人鱼公主一步一步离开王子向海里走去，刀子从手中滑落，我问哲翰，小美人鱼就这样化成了泡沫，不知情的王子还会不会想念她，记得她。
会。
为什么。
因为爱是没有办法替代的。一直纯粹爱着王子的是她，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是她，当王子真正认识到他的小美人鱼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他就会怀着后悔的痛，一辈子都想念着她。
...
我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12月21日 星期五 晴
我终于把那幅画完成了。放下画笔的时候，心里没有一丝以往的轻松和幸福。
时间的齿轮就要转动一圈了...
傍晚的时候哲翰打电话来，若然，到海边来吧。我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很安静，风直扑扑地打过来，让人感觉这个世界，除了自己，一个人也没有。
哲翰。哲翰。我喊他的名字，可是没有人回答。
我很害怕，漫无目的、漫无方向地走着。晚上除非开灯，已经很难看清楚东西了。
脚面有一阵海水的潮湿的冰凉。
“砰。”一个声响打破了静谧。随着一个光点划破黑夜的脸庞，在很高的地方炸裂开，五彩光亮的珠子从四周纷纷坠落下来，有着流星一样，天使失落下的美。是烟花。
然后一个又一个烟花绽放，照亮了一条撒满星光的路。我沿着光亮的方向走去，渐渐显出了路的尽头，那人的身影。
哲翰，你为什么要在我就要离开的时候，给我这么多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呢...
12月23日 星期日 多云
哲翰，我给自己太多借口，太多时间了...
现在，真的快要到尽头了...
***
平安夜。每个街道都似乎因为这个拥有美好名字的日子，四处烘焙着暖洋洋的气氛。
若然换上了一身漂亮的装束。紧身的羊毛衫细致地贴着身体，高高的衫领包裹住细长的脖子。外面又套上了小巧的针织绒线衫，宽大的灯笼袖显得俏皮可爱。下身穿着一条灰色的棉质裙子，不到膝盖，群摆处有着一圈柔软的绒毛。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扬起了一丝微笑。
哲翰，既然我无法停止命运齿轮的转动，那就让我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以前，为你跳最后一只舞。
“哲翰，带我去一个地方吧。”
车子穿梭过一排又一排的树木，在一块草地前停了下来。他们沿着草地中的小石子路，弯弯绕绕，来到了一座被树木遮掩着的小教堂。若然推开大门，正对着的高悬的十字架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神圣庄严。
“来这里做什么？”
“来。”若然拉起哲翰的手，来到十字架前，跪坐在地上。“哲翰，给我做彩绘指甲吧。”
“我？我又不会。”
若然从包包里取出一盒彩绘工具，“我教你啊。”她把左手伸到哲翰面前。每一个指甲上都有一颗亮晶晶的小星星，惟独缺失了无名指上的那颗。
“这个地方，我还为你留着哦~它的主人不会把它忘记了吧？”
哲翰笑了笑，从若然手中接过小毛刷，开始画了起来。
“画什么？”
“六芒星。”
“有什么含义么？”
“有啊，不过…不告诉你~”
“切，小气鬼！”
“好了。”哲翰欣赏地看了看自己的杰作，满足地笑了。
一个小巧的六芒星在指甲面上微微凸起，右边一角的肩脊上镶了颗细小的钻，闪着一种星星点点的亮，在这殿堂的荣光下，旋转出幸福的色泽。
若然用指尖抚摸着这微微凸起的触感，虔诚而圣洁，如同抚着一枚戒指，一场约定。
哲翰，谢谢你。虽然我还不知道六芒星的含义，但我相信，它会像多年前那个印章一样，有着最温暖美好的心意。
夜重重地在这个世界弥漫开来，渲染出浓墨重彩的无奈，不知在谁的心里盘根错节。
落地窗前，哲翰坐在地上，远处的广场随着午夜的临近，烟火爆炸的声音此起彼伏，没有停歇。在这如在耳畔的声响下，一粒白色的药丸无声无息地落入黄色的液体中，一点点地被吞噬干净，消失不见。
“哲翰”，他接过若然递过来的Whiskey，喝了一口。若然和他背靠背坐下，“你看那边好漂亮。”她指着远处天女散花般撒下来的火星子。
“早跟你说了我们也去那边你又不去。”
“那外面冷嘛~再说要看烟火哪有上次在海边的好看啊~”最美的烟花有一次就足够了。
“那是。”哲翰一脸得意的样子。
“臭美！哲翰，还是要谢谢你，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若然拿杯子向哲翰的那杯碰了碰，然后一饮而尽。哲翰暖暖地笑了笑，也把杯里剩下的酒饮下。冰凉的液体随着喉咙滑入身体，在胃里形成一股醉人的暖意。
“哲翰，我给你唱首歌，好不好？”
“嗯。”
远处的爆竹声越来越响，在天幕下相互碰撞出回声。
“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我这句语气原来好像你，不就是我们爱过的证据…”
头好沉…怎么了…
“…我知道被疼是一种运气，但我无法完全交出自己…”
她的歌声清清淡淡的，仿佛从远处飘来，不着边际。
“…努力为你改变，却变不了预留的伏线，以为在你身边那也算永远。仿佛还是昨天，可是昨天已非常遥远，但闭上我双眼，我还看得见…”
头好沉…好想睡…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还能感受那温柔…”
眼皮好重…好重…外面的爆竹声好像不那么吵了呢…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
“10！9！8！…”
“…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还能感受那温柔…”
“…7！6！…”那是什么声音，好像时间在溜走…
“…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
“…5！4！…”是什么好想快要来不及…是什么好像正在错过…
“…还能温暖我胸口…”
“…3！2！…”有一滴晶莹划过她的脸庞。你为什么哭…
“…1！”你的眼睛好美，可为什么要让它充满了忧伤…
“哲翰，圣诞快乐。还有…”所有声音都在刹那间消失了，只留下这一句在空洞的世界中发出声响，然后越飘越远，消失了踪迹。哲翰终于支持不住了，最后的视线聚集在那一双湿润晶莹的眼瞳，随着又一颗珠子滑落，打在自己的手背，整个世界落下了黑幕。
“…再见…”可惜，这一局道别，再不会有人听见…
就像所有的童话一样，灰姑娘最终会循着十二点的钟声离开，小美人鱼会在第一缕晨光的照射下化为泡沫，在这个欢闹的圣诞晨曦，那昏黄的路灯，在地面上，拉长了一道突兀的影子，越走越远。
哲翰睁开眼的时候，房间已经被阳光灌满了。头有些晕沉，就好像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走出房间，喝了一杯水。“若然？”没有人回答。“若然？”他不禁提高了音量。仍是一片死静。哲翰冲向若然的房间。不见了…那个房间好像不曾有过人迹般，空荡荡的，什么也不剩。所有的衣橱、鞋柜、书架，一切和她有关的东西，全都被带走了。
你为什么又走了呢…你忘记你答应过我不会离开了啊…
缓慢挪动着的脚步很空虚，仿佛力气在被一丝一丝抽离一样，却突然在一个光影前停了下来。
——“哲翰，圣诞快乐。还有…”
还有…这就是你想要告诉我的么？
再见。
若然。若然，为什么每一次都是你走出我的生命…你以为只要你离开了，时间久了，我就会放弃你么…我的若然怎么还是那么傻呢…每次都走得这样匆忙，无声无息，你让我怎么来得及告诉你，即使你永远都无法再看见了，我还是依然那么想要照顾你。我…都知道了啊…
一滴水珠啪地砸在地面上，闪现出七色的光。
阳光从落地窗穿越过来，将窗帘轻轻撩动起，而那帘子上的向日葵也随之轻微颤抖了一下。它单独的一个在那里，想要独自面对，背对阳光。但，在那第十片花瓣上的那颗六芒星，闪耀着，却是泪一样的光泽。
——哲翰，你知道向日葵逆光的含义么？不是不愿再面对着太阳，而是它的眼睛再也看不到太阳了。
是谁企图逃离谁的生命，却在牵扯羁绊中被命运系紧；
是谁想要埋葬谁的回忆，却在每一片水面投下倒影；
是谁让谁折断了双翼，痛到无法呼吸；
是谁在谁的掌心写下，名为一生的约定；
是谁把谁带上了天堂，却又在下一秒转身离去；
是谁对谁迷惘了梦境，一个人在夜里小声哭泣…
是谁反抗着宿命；
是谁坚守着约定；
是谁追赶着时间，还来不及对谁说爱你…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5-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