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紫梦泠》顼訸

3、选秀

　　又是一夜好梦，待到睡意渐去，缓缓地睁开黏腻的双眼时，天已泛起微弱的晨光，天色逐步摆脱着夜的昏黄。空气中隐约伴随着鸟的晨鸣，柔和的光零零碎碎从窗外洒进来，洋洋洒洒地落于地面，静谧而泛着抹抹暖意。
　　笑意盈盈地坐起了身，面对着窗外穿梭于百叶窗的阳光投下深浅不一的斑驳，抬手伸了个足足的懒腰。看着眼前的一切，也还是有着不可思议的感觉，似是巧合,又恍惚是种必然。
　　眯着眼，环视了一圈周围，总觉得周围不太对劲，定下神，猛然望见门外有人的身影遥遥晃动。当机立断起身拉开了门，不觉尴尬地一缩。只见台阶的不远处，侍女们正捧着洗漱用具和衣物整整齐齐地排在门外。这才想到在古代的有钱人家，起床几乎都是有人在一旁伺候着的，意识到这一点，再一次习惯性地僵着身，迈进房间。
　　要说穿衣服我还真是极其偏爱了古代的样式，片金花纹的褐色袍，襟前有着佩饰，外加浅绿色镶黑边并有金绣纹饰的大褂，把古典美显露无疑。侍女们手脚极其利索地完成了洗漱梳妆，到了着装时，对自己无非是个难度极强的事，无奈之下只得说是身子不适手脚不利，也就搪塞过去了。
　　一切就绪 ，侍女欠了欠身，“夫人请小姐去正厅用餐。”

　　海拉苏·恒怀端坐于桌前，闻到屋内的香气，眉头微皱，“谁点的？”
　　掀帘而入，暖气和着浓香迎面而来，不远处便听闻到了不悦的声音，不由巧笑着，缓步走了过去，“额娘，那是我……”心里好奇。没等话脱口而出便及时刹住了车，这样说是极其不妥贴的。
　　海拉苏·恒怀见我如此说，竟也不再追究下文，嗯了一声，笑道，“都日上三竿了，才起？”
　　我无奈地垮下肩叹了口气，揉了揉早已扁平的肚子，无力地拿起碗筷，“不算过晚吧，额娘，我饿了。”苦着脸，哀怨地咬着筷子。
　　海拉苏·恒怀在一旁苦笑着连连摇头，“真是越来越孩子气了！明个儿便是进宫的日子了，离了额娘，谁还会真心疼着延儿，依着延儿……进宫后，可就再也由不得延儿使性子了。”
　　我沉重地点了点头，进宫选秀的日子明天也就是了，这场对我有着巨大意义的选秀终于临近了。微微偏过头，赖皮地笑了笑，“额娘，我的亲亲额娘，延儿真的饿了。”不再理会周围，快速地扒了口饭，塞进了嘴里，味同嚼蜡。
　　海拉苏·恒怀倒也没有针对我的行为多说什么，自顾自地打开了话匣子叮嘱道，“养生之道就是早睡早起，每天定时睡觉，定时起床，可能开始的几天是不太习惯,但是坚持一段时间就好了。这样才会自动在规定的时间自然醒来，起床打扮好了，还要用足够的力量去面对其他人。延儿，进宫后，切记莫要取信与他人，凡事考虑周全，给自己留条后路。假是落选了，娘会给延儿找个最好的人家，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在外头不比家中，脾气上来时忍一忍也就过了，有困难了叫旁人捎个信给额娘，虽不一定说的上话，但总比一个人撑着强……”
　　顿了一下，继续扒着碗里的饭菜，表面不以为然地敷衍着。却暗暗将那话一字不漏地记了下来，不禁可悲地想：跨出了这门，以后我到底还能相信谁的话？

　　日落时分与海拉苏·恒怀，那个相处短暂却足以长久铭记的人依依不舍地告了别，便上了骡车。一路上走得都算得上顺利，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也没有想像中的那样风尘仆仆的奔赴疲劳，入夜准时进入了地安门，只剩到神武门外等待宫门开启后下车。就在一切都是井然有序进行着的过程中，灰蒙蒙的地平线上已渐渐被一缕曙光将东方的天际点缀出一抹殷红，紫禁城的宫墙在映射下，持着它特有的神秘，显得异常庄严肃穆，这所有的景色对于皇家来说早已是习以为常。
　　一阵刺耳的声响传来，待到声音平息下来，想必是神武门已经开启了。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对于近乎神往的皇宫，当身处神武门外时，我竟有着从来不曾有过的空虚和不安。一瞬间，仅仅有一瞬间而已，我想转身离去。可是，前方却有他。哪怕他不爱我也无所谓，留在他的身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所以，去吧，一定要去。
　　一个底气十足的嚷声由车外传来：“请各位下车。”
　　听这声音忍不住扬了唇，流露出几许笑意。这可真是个粗犷豪迈的人，怎么会让这样一个人来干这差事，真真为难他了。
　　户部司官维持着秩序，所有秀女几乎无一没有下车，当然，我也绝对不会是那个例外。抬眼四顾，果真金碧辉煌，给人以可望而不可即的意向。为什么，这黄色宫墙明明是单薄的，却能够阻隔那么多羁绊？顺带着打量了一番我将来的竞争对手，召集各地美女自然谈不上，个个也就算个相貌平平，更甚的，简直不堪入目。如此，我是不是该暗自庆幸一下，我得到了一个美丽的外表？但为何我几乎感觉不到喜悦？
　　在宫中太监的引导下，候选的秀女们按顺序被被领到了神武门内，我碎步跟在前方一个身体仍甚是娇小的女孩后面，久久，停下步子，安静地在顺贞门外站定，恭候淘汰赛的开始。
　　高矮胖瘦，形形色色的女子自我面前经过，面上或喜或忧，或淡或明。
　　在燥热中，身后猛地被重重推了一下，一个踉跄，由于这力来得突然，险些跌倒。总算稳了身子，抬了抬脚，缓解了麻木后，这才抬眼望去。
　　呵，果然不出所料，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
　　“你动作不能快些么！没见着前头的人都排好了队么？你若不想上前去，就别挡道！”她不悦地看我，眼抬的高高的，以鼻孔示人。
　　我皱起眉，咬了咬唇，虽不想与小孩子计较什么，可是……心里总会留下疙瘩的。更何况，现在，我的心情本就颇为不佳。
　　“这么宽的路，你就偏偏死活要从我这里过？”我不屑一顾地与她的视线错开，怒意浮于眉目间，显而易见。
　　“这条路本就不是属于你的，本小姐今个儿要从这过，是过定了的！”她背手一笑，洋洋得意。
　　我无奈地摇摇头，吁了口气，便笑嘻嘻地迈开了步子，“既然你这么喜欢我根本不放在眼里，且准备立马离开的这快‘宝地’，今个儿我不让给你，岂不是让人说我小气？”
　　点到为止，我不再多说什么。深知她也是有后台的贵族小姐，我本就是惹不起，也不该招惹的。
　　向前走着，身后却是过了许久，也未传来预料中的怒声。奇怪地回过头，竟见她正与一位太监攀谈着。
　　她正低着头，似是吩咐什么，那太监竟是点头哈腰，一副低眉顺眼的狗腿子姿态。随即……
　　我与她的目光碰了个正着，她只对我狡黠地一瞥，便侧开了脸。
　　我心下一惊，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维护自尊心的行为，是多么的可笑，愚味。
　　她，本就不是我惹得起的人。
　　但一切，已经，迟了。

　　与一组秀女在一位太监前有些僵硬地站立着，任凭巡视。
　　千万要通过，一定要通过……千万……一定……
　　我紧握着手，紧张地在心底暗暗祈祷，只差没在胸前画十字架了。
　　“您的身份？”
　　尖细不带一毫感情的声音传来。
　　“海……拉苏氏孟延！”因为紧张地几个字几乎叫喊一般地脱口而出。
　　趁着那太监低头的功夫，稍稍斜眼看了看，只见那太监随手动了动笔，不知画了什么，“今个儿您先去休息吧，明个儿会在宣的。”那太监对着我微微点头示意后，便走向了另一位秀女。
　　什么？
　　“请问，您的意识是……”我呆呆地对着那背影问。
　　“好好回去歇着，明个儿还有明个儿事。”
　　“哦……”
　　这样，我……今天就算过了吗？
　　第一关，这么简单，我就通过了？
　　我愣愣在原地立了会儿，良久，才回过神来。
　　第一关，我的的确确是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