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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利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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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胤禛的谕旨,我的一方天地就是这养心殿的大小。我的存在是这里的忌讳,任何人不得随意谈起。
第一晚欢爱,胤禛是要施与我同样无法面对玄烨的难堪。第二晚欢爱,是他心里什么地方出了错我不得而知。自第一次留宿后一连两个多月不曾来过。保全不止一次的暗示我要主动讨好皇上,他的忠心耿耿在我看来是如此的执拗可笑。
三月月末,景陵一切事宜准备妥当,奉安大典即将举行。保全说皇上这几天心情很不好,正殿的宫女太监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果然,临行深夜,已恍惚睡下的我被黑暗里浮动的沉香惊醒。胤禛钻进衾中贴着我问:“你梦到过先皇吗?”
他问到我的痛处,玄烨死后竟然一次也没有入过我的梦。我羡慕反问:“皇上梦到了?”
他眉头紧蹙,露出无辜无害的神情。“他总来,总来……为什么总来?”说完,嘴唇凌乱吻在我的唇上,舌探进来汹涌席卷。
趁着他渐渐向颈项吻去,我喘息着问:“你还,记得先,先皇的唇长什么样吗?”他抬起头,舌尖扫着我的唇,话音沙哑悠远:“就和你现在的唇一样,一模一样。”
我猛然推开他,跳下床衣衫凌乱赤着脚奔到铜镜前看自己的唇。它们原本薄削微抿,上唇甚至厚过了下唇。可现在却同样饱满肿胀嫣红欲滴。是吗?就这样子?饱满而坚毅。
胤禛追过来,从身后搂住我,猛然将自己深埋在温暖潮润的尽头。我扑倒在桌上打翻了铜镜,和胤禛一起在骇浪中翻滚。
要离开的时候,我拉住他的衣袖。“让我去。”胤禛抽出我手中的衣袖,沉默良久。
拂晓时分,保全回说皇上准我随行前往景陵。我早已穿好道袍立在窗前等着,闻言微微一笑。
走出宫门,允祥穿着素服等我。“杜真人,皇上命本王带你先行到达景陵。”我看看他身后的四人轿,不甚感兴趣。“王爷,木兰秋一晃近二十年过去了,月下林中的那一次策马飞驰你忘了吗?”
他面目柔和了些,摇头道:“从未忘记。”
“好!”我将手中拂尘扔给满红,一步步走向他。“允祥,我们骑马。”
他因常年颓丧而松垮的面容上扬起来,整个人看起来熠熠非常。
京郊官道,允祥和我在两旁林立驻守的御林军注视下飞速朝景陵驰去。此刻,我的墨灰色道袍衣角翻飞,茜素红在绿意初萌的山林间耀眼夺目。
玄烨的寝陵遵照‘昭穆之制’建在孝陵左侧,与他的父亲顺治帝一同葬在河北遵化昌瑞山下。顺治帝说这里‘王气葱郁’,我怎么没看出来?
一路上我们马不停蹄,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允祥渐渐落在我身后。“老师……”
我拉动缰绳,马儿很灵动,缓缓停了下来。我弯下腰趴在马背上一边调理着呼吸一边等候远处的小黑点赶过来。他终于赶上,从马上飞跃而下的时候忽然双腿一弯磕在地上。我突然想起他的腿疾,一时间顾不上什么跳下马去搀扶他。
“你的腿……”
“没事,早习惯了。”他自嘲一笑,借着我的搀扶坐在一旁山岩上。
见他还能笑,我放下心来。感觉自己与他挨的有些近,我后退了几步。
“老师已经如此讨厌允祥了么?”
“谈不上讨厌,王爷言重。”
他苦涩一笑,问我:“老师,你还记得相隔十四年后你都跟允祥说了些什么吗?”允祥仰望天空,回忆起来。“你说,胤祥,你是大清国的皇子,确保那些一无所有的子民生存的基本权力是你应该做的。”他复又凝望着我,言语激动起来。“那日你问我除了为你一定还有什么理由要制二哥于死地。你太心急太武断太相信自己的判断。如果你能静静看我的双眸,一会儿,只一会儿,你就会知道没有别的理由!只有这个,只有这个……”
我愣住,仔细回忆起来好像真的从没有静静凝望过他。我总觉得允祥是我的学生,习惯性的竖起导师的权威。从来不曾发觉这个‘坏坏’的少年不时流露的情怀。
“失势之后我原想就这样被圈禁一辈子吧。可你没死,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所以,我决意全力支持四哥继承皇位,我甚至为此违抗先皇的谕旨暗自返回京城做最后部署。因为我知道,四哥登基你才不会有事。先皇生前竭尽全力维护你销毁所有有关你的记录,尽管如此,后宫的娘娘们我的兄弟们谁不知道先皇身边有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老师,你该知道紫禁城里能活下去的只能是胜者。”
我心里翻江倒海涌动着,阵阵恶心的感觉袭来。允祥,你也迫不及待的想要衰老父亲死去?玄烨圈禁你是你的无奈他的悲哀。皇家的亲情不过如此?
“我现在唯一可寄的就是老师所说的尽一个大清皇子的责任。除此,可以这样看到老师依旧神采飞扬的神采足矣。就像,今天这样。”
“允祥。”我唤他,很温柔很温柔。
他错愕片刻才道:“怎么?”
“以后,我可以倚仗你吗?”
允祥似有一丝慌乱闪过眼眸,进而展颜一笑:“可以。”
我也笑起来,说道:“梁九功贪污受贿聚敛财富,我手上有许多证据。你,帮我呈给皇上?”
他默然,眼眸中刚刚燃起的清亮一点点熄灭。
“来,老师扶着你。”我扶起他侧坐在马背上,自己也跃上另一匹。手中牵着两根缰绳,一根系着他的坐骑缓缓向已然在望的景陵而去。允祥的腿,已经不允许他再骑马了。我要照顾他,我是他的老师。我要照顾他,因为我需要他。
景陵也修建了一座寿皇殿,殿内法坛早已供好。
我站在最高处遥望以胤禛为首的王公大臣拥着灵柩缓缓而来。漫天飘洒的纸钱像雪花般飘落。
一身素缟的胤禛主持时几次悲恸的几欲昏厥,终于,寝陵沉重的石墙落下。从今后,再没有人能打搅躺在灵柩中的玄烨。
不,三百年后他们打开了你封尘的灵柩,打开了你早已沉寂的胸膛,而我,也是冷眼旁观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