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茜素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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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唇瓣传来一阵剧痛，腥甜味儿丝丝在舌苔味蕾间漫开。
前胸前所未有的灼热，又在瞬间冰凉。
他放开我，趁机涌入的冰冷空气将我们隔离。
玄黑眸子炽热盯着我，渐渐狂傲起来。“朕会让你亲眼见证朕是天命所归！立储诏书上只能写着朕的名字，如你所说，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一千年，后人只能毁朕谤朕，却没有谁能否认朕的功绩！”
我衣衫凌乱蜷缩在桌上，目送他踏雪而去背影一片孤绝。
第二天，雪停了，睁开眼就看到枕边一个栩栩如生的我的雕像，胡桃木纹路在上面留下岁月印记。满红打起帘子走进来，手中端了洗漱的铜盆。她的表情跟往常不太一样，看我的眼神陌生许多。
待我洗了脸，她嚅喏着说：“老爷来了，说，说您就要入宫，让我准备姑娘的行装。不对，应该叫王爷才对。”满红懊恼起来。“我，不，奴才好像没什么眼色也不会说个话，跟着姑娘进去也帮衬不上忙。唉，我……”
“你想去吗？”
她的眼睛亮了，削薄眼皮撑大了望着我。“姑娘，您，您愿意带满红入宫？”
眼望着她纯粹期盼的目光，我的心阴暗起来，突然间很想知道在那宫墙之内浸润后的脸上还能不能浮现这样纯粹的神情。
我展露出满红无法理解的微笑，出神道：“好，你跟我入宫。”
她真的很高兴，帮我穿衣的手都抖动起来。我看到她捧来熟悉的沉香色上用云锦裁制的衣衫，身子微微向后缩去。“我不穿这个！”
“这可是老爷，不，王爷给您带来的。”
我一把抓过衣衫用力撕裂开丢在地上，对满红说：“告诉怡亲王，给我送红色的衣服来！最好，红的像血。”
满红哆嗦着走了，不一会儿，一个久违的身影在窗前隐现，我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老师……”
“怎么还劳烦怡亲王亲自到来，满红的话递的不够清楚吗？”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走了进来。“皇上命老师师从清虚真人门下，入宫修炼。您，不能穿红色。”
我一惊，随即沉默。
许久，我才缓缓说道：“胤祥，你是不是根本没有去大漠送和硕公主出嫁？”
此时的胤祥很削瘦，身子倾倚在手杖上眼眸悲伤望着我。“出了关我就秘密回京城了，没有人知道。”
真是这样？和我一直不愿面对的猜测一样？
“知道你皇阿玛怎么死的吗？”
他收起脸上的悲伤，一脸肃穆。“道长，请从今后安心陪皇上修炼。与之无关的话莫要再提及。”
“就像第一次见到你不会说话的哑嬷嬷？”
他身子一晃，攥着手杖的手骨节微响。“老师……你想听胤祥说什么？你想要做什么？四哥已经是皇上了，胤祥是他的臣子，胤祥必须如此。”
“胤祥，你又想怎样？我说了，我要穿红衣！像血一样红的色泽！”
他逃出了我的屋子，踉跄而狼狈。
出发回京的那天，满红捧着一套茜素红棉帛内衣为我换上。外面密密实实套着一件墨灰道袍。发髻，是第一次露面的清虚真人亲自为我绾的。然后，他将白色飘逸的拂尘恭敬递给我，曲起右手食指口中念念有词：“无量寿佛，女真人天赋聪慧，此去宫中修炼一定大有所成。”说是入他的门下，不过是一个漂亮的说辞，我们彼此心知肚明。
我淡漠望着他，拎起道袍一角转过身去。果然，身后传来他和一众道士的倒抽气声。那是因为我道袍下隐隐露出的红的似血的茜素红吓坏了他们，它在厚厚雪层上刺目拖曳，若一团移动的火焰。
刚走到马车旁，那个叫贾青的小道士急匆匆跑到我身边。杜姑娘……女真人。”
你想说什么？我面无表情望着他。
远处，清虚道长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
“我，我。”他躲着脚轻喊一句：“你这么美，不该做女真人的。”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转身钻进马车车厢。美？我已经苍老丑陋的连我自己都厌恶了。唯一能让我快慰的是心中的那股仇恨。有那么多人我无法原谅，我要笑着看他们惊恐死去。
回京时胤祥特意绕开了畅春园。我远远望着那萧索灰败的园子上空阴霾沉寂，心里已然痛的麻木了。
进了宫门，一行人乘着夜色一直来到养心殿。一个陌生的面孔笑盈盈望着我：“女真人来了，请跟奴才这边走。”
“海大人。”一直在我身边默不作声的胤祥说道：“还是让本王为女真人引路吧。”
海大人？他应该是海望吧。只见他欠了欠身子，恭敬道：“麻烦怡亲王。”
跟着胤祥走到养心殿最偏僻的一件屋子前，屋门口安设的斗坛里天青色烟雾徐徐而上像是刚点燃的。推开门，隐隐沉香味儿袭过来绕着周身。这屋子简单到了极致，唯一的装饰就是挂在墙上的一幅字：松柏绕云坛，一旁落款破尘居士。
“老师看看还缺什么？胤祥让他们置来。”
缺什么？缺的，再也回不来了。
见我沉默不语，胤祥道：“赶了一天的路，休息一会儿吧。”说完对早已被皇宫恢宏吓的说不出话来的满红吩咐着：“好生伺候着。”
他轻轻带上门，与海望一起离开。“满红从未入宫，还需要调派几个得力宫人才是。”
“王爷放心，皇上交代过了……”他们的声音渐渐消失，只留给我可怕的寂静。
我扔去手中拂尘一把将发髻扯的老远，墨灰色道袍也无法幸免，被丢出窗外。
“杜姑娘。”
我厉声喝止满红：“从今天起，我是杜真人！这是皇上的旨意，你记住了！”
“奴才给杜真人请安。”一阵再熟悉不过的独属于太监尖细甜腻声从门外传了过来。
“谁？”
“奴才保全，梁总管派来伺候杜真人的。”
“进来。”
一个瘦个子太监抱着我丢出去的道袍毕恭毕敬走了进来。他见我一身茜素红如滴血般刺目，眸光停滞一下便又低垂下去。
“保全？”
“奴才正是保全。”
“你这名字起的不对。”
“杜真人，奴才这名字是要保全主子的意思。”
我扯出一丝难看笑容，转而正色问他：“魏珠现在何处？”
“奴才不知道。”
“梁九功呢？”
“升任大内总管。”
是吗？我轻轻笑起来，心中默念：等着，所有眼睁睁看着玄烨死去的人，请你们好好活着，等着我……
心中，一个更悲凉的声音涌起：下地狱么？只要有你陪伴，我有何惧？
“皇上最近心情怎么样？”
“皇上心情极度悲伤，除了原雍亲王府的家事自己亲自处理，其他政事一律交给四位总理事务大臣全权负责。”
我坐在椅中，对他拂拂衣袖。保全心领神会，放下道袍对满红说道：“杜真人累了，满嬷嬷随我一起退下吧。”
房间只点了一盏灯，我看着自己投注在墙壁上的妖异身影，心中已下定了决心。
如果逆流而上的身体还有些用处，就让它成为仇恨的利刃挥舞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茜素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