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疼痛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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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体从来没有这么糟糕过，浑身的筋骨像是被生生从血肉中剥离出来般的疼痛。漫无边际的疼痛如此生动的在我耳畔响彻。是的，这是一种听得到的疼痛，我能听到骨骼吱呀作响能听到血流冲击管壁的声音能听到关节的错骨移位。
大抵有什么人总在我耳边喊着什么，我却怎么也听不清楚，耳边只回响着疼痛发出的声音。
以为，从此我的生命里就只剩下疼痛和疼痛的声音，可它在我举手投降的那一刻渐渐消退一点点撤离我如若浮萍的抽丝之躯。
双眼闭了那么久那么久，久到不知道日落月升不知道时空的所在。抖抖睫毛，它们艰难开启，看到逆光中一张看不清面容的剪影。而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是巨浪中的一叶扁舟飞一般掀起落入一个宁静致远的港湾。
“拉拉……”我的港湾蓦然发出沙哑的声音，像是希腊群岛上空居住的太阳神在呼唤。他的心跳很快，带着股劫后余生的惊悸。
我知道你，知道你身上永远除不去的中药味道。唇瓣张开，话音轻吐，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冒出这样一句话：“下毒是你的意思？我们见面的时候你一直在暗处监视？”
“我连你的信任都失去了么？”臂弯蓦然僵硬松缓，我的身子被巨浪高高卷起又飘忽落下。
我终于能看清他了，看清玄烨那双熬的通红的眼眸。他自称‘我’，怎么，被我气得连那个高贵的‘朕’字都忘记说了？
他的眸忽冷忽热，像是陷入极狂躁的情绪漩涡。“我现在就可以掐断你的脖子，把你挫骨扬灰洒在我的陵寝里。没有人，没有哪个女人可以令我衣不解带荒废政事守在病床前只为让你睁开眼就看到我。我以为你会快乐，没想到你比毒药还毒！”
我用力笑了出来，指着他说道：“原来，我们两个就是一对毒蝎子。只会给最亲密的人致命一击。”
玄烨发疯似的用嘴堵住了我的，双手紧紧钳制住我的颈项。不知道谁的血溢了出来被我们分咽入喉。就这样流干身体的血液死去吧，我闭上眼虚妄想象。
他的牙齿磨砥着我的，他的骨骼磨砥着我的，他的痛苦磨砥着我的。玄烨，人的一生总会遇到一个让自己很痛很痛的人，你不过遭遇的晚了些。
终于，纠缠的唇舌放过彼此，让呼吸急促喘动。
“让我走吧。”我抚着他红肿的唇说出这四个字。
“不。”
“我走了，或许还会有想回来的一天。呆在这里，我每天想的都会是怎样才能离开你。”
“……”他悲哀望着我，眸子潮润起来。“你要把我丢在这里独自一人迎接最惨烈的争斗？”
“这是你的宿命，不是吗？”
玄烨不可思议的望着我，像是从来不曾了解过我般陌生惊恐。屋子外面，魏珠的声音传了过来：“皇上，您该用膳了。”
没有任何声音。
“皇上……”
“滚！”玄烨暴怒起身，端起我床边方机上放置的药碗猛然丢出去。门外传来一阵闷哼，紧接着紊然不乱的脚步声渐渐走远，门口的人果然都滚光了。
“好，你要走，朕放你走。可你必须呆在离朕不远的地方，朕要让你看清楚什么叫玄烨的宿命？”他赫然转过身子，居高临下望着我。“朕从来没想过要仓央嘉措的命，用你自命聪明的脑袋想一想。他画了押就毙命，人们自然会质疑伏罪文书的真实性。这一来，原本全盘皆输的他竟然又有了翻盘的机会。他的支持者会以这个理由孜孜不倦的展开所谓的报仇雪耻。朕没有错，朕唯一错的就是轻看了仓央嘉措，一定有人事先告诉了他你在朕心里的分量，所以他甘愿赴死！不但使自己画押的伏罪文书功效全失还在我们之间挑起隔阂！好个一箭双雕！好，好，好！这个人究竟是谁朕一定会查个究竟！杜拉拉，记住，今天，是你提出要离开朕的。你还要记住，朕的心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他捶着自己清减的前胸，用布满红丝的眸狠狠嵌入我心底。“不要用这么动人的光芒望着朕，你没有这么可怜，朕也没有这么脆弱。”
他转身决然离去，顺手把房间里所有家具摆设毁的粉身碎骨。
然后，我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幽禁的黑暗之地，陷入了沉沉昏迷。
再次醒来鼻息间盈满了胡桃木香气。睁开眼，一个五十岁上下的汉人打扮的女子撑着头在我床畔昏睡。
“你是谁？”我问道。
她猛然坐直，迷茫的双眼眨啊眨的望着我，好半天才大声惊呼：“姑娘，你醒了？老爷，老爷，姑娘醒了，谢天谢地，她终于醒了。”
姑娘？这女人是疯子？玄烨把我送到清代后宫疯人院了？
待她的‘老爷’闪电般掠到我面前，我紧张的心才松懈下来。“胤……”
他伸出手阻止了我的呼喊，转头说道：“去把王大夫请来给杜姑娘诊诊脉。”那汉人女子急忙忙的点头应承着去了。见她走远，胤祥才伸出手握住我的，哽咽道：“老师……”
我有点明白眼前的状况了。“这是宫外？”
“恩，这里是胤祥保姆家一处弃废的宅子。皇阿瑪不许你离京也不许你住在胤祥府里，只好先将你安排在这儿了。”
我微笑坐起身，环顾简陋的四壁。“胤祥，这里好的不能再好了。”
“过段日子皇阿瑪一定会……”
“不会了。”我伤感的喂叹，悠然望着质朴桌子上摆着的胡桃木小装饰。“胤祥，不搭配的永远也不搭配。”
“胤祥不明白。”
“不明白最好。”我突然想起另一件事，问他：“怎么你们都叫我姑娘？”
他站起身把镜子塞给我，说道：“看看你的样子，谁还能对着这样一张脸喊嬷嬷两个字？”
镜子里的我又消瘦了一圈，五官清丽淡然，与我疼痛昏迷前大不一样，再不复一丝中年的馥丽。难道，这次汹涌的疼痛是又一次逆流的蜕变？
“老师。”胤祥看着我苦笑道：“胤祥可比你看起来老多了。”
“这又怎样？”我丢开镜子，自嘲嗤道：“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衰老，终点同样是死亡。”
他似有不悦，蹙眉说道：“怎么动不动就说到死了呢。”
从这天起，我取了宁静的宁字做名，在这西街菜市口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儿里落了脚。是的，我的新名字叫杜宁。宅子里只有那个叫满红的汉女帮忙着起居饮食照顾。我的任务就是好好活着看着玄烨笑到最后。
除了胤祥没有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院子里长了一颗高大的枣树。枣儿，成熟了，噼里啪啦烂了满地。树上还剩了些再不摘取，就只能全部烂掉。
“满红。”我喊道。
“杜姑娘，什么事啊？”
“你在下面捡着，我上去打枣。”说完，不顾她的出言阻拦我沿着摆好的梯子利索的爬上树梢。
右手树梢枝头离的很远，成熟的果子压的枝丫低垂。我伸出手，想要摘下它们。
悲剧总是在我们贪心的想要更多时发生。只听脚下‘噼啪’传来断声，我连惊呼的顾不上就朝地面飞去。
“啊！”这尖叫是满红发出来的。却在我被一个飞来的人影抱入怀中盘旋落下后嘎然而止。
来人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藏香味道，悠远却又世俗。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疼痛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