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后宫各阶层分析》罂罂

24、第一张多米诺骨牌

　　回到营地比算下来，康熙猞猁狲一只鹿两只、胤褆鹿两只小野猪一头、胤祥银狐一只，胤礽和我空手而归。
　　康熙很高兴，说了些鼓励的话就命散去休息了。众人很快四散，我却愣在原地望着胤礽的背影再一次消失在火影重重的深处。
　　“哑嬷嬷。”胤祥举着他的小银狐走过来。“这银狐皮最是保暖，正逢秋冬之交换上的都是过冬的厚毛。”他的笑容真温暖，融煦着我。“塞北大漠很冷，回头我让他们用这银狐毛给你做个坎肩。”
　　可惜他的笑容再如何融煦也无法缓和我心头的寒彻。我苦笑望着他，心想不知还能看到几次胤祥的笑颜。
　　心里暗示真是一股强大而可怕的力量。从这晚起被监视窥探的感觉就没有离开过我。惶惶不安的我开始考虑逃走的可能性。这一家父父子子、兄兄弟弟为了那张皇帝宝座拼尽一生不见血的厮杀，我犯不着再多洒一汪血添祭。
　　一直想着该怎么不着痕迹的跟胤祥告别，谁知两天后康熙命他先行到下一处行宫做接驾准备。
　　离别总是这样，令你措手不及手忙脚乱。我甚至无法看清楚疾驰中一闪而过的胤祥的脸，他就已经遁失在翻卷的尘风中。
　　徒劳无功的跑了几步，我停下来对着远方暗自说了声：胤祥，珍重。
　　既然如此，趁今夜守卫换班之时实施我的逃跑计划吧。我没有准备包袱，逃亡还要什么包袱，只是把所有能够带上的值钱物都放在身上了。现在的我随时可以逃亡，就待上天赐予的时机。
　　胤祥一众搅起的黄沙终于消散无踪，那场离别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
　　刚转过身，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就堵在了我的面前。他们没有给我反应的时间，将我反手擒住死死捆绑起来。被抓住我不意外，可他们居然拖着我一路走到康熙帐中。
　　我是被这些家伙丢进去的，身子狼狈的在地面上滚了几滚才停住。大帐里的空气是凝结的，比帐外的温度还要冰冷。角落里的火盆热闹闹的燃着，怎么一点温度都没有释放出来？最冷的，是站在我面前，俯视我的康熙。他伸出厚底的靴子用秀着龙纹的脚尖轻抵我的下巴，只稍稍用力我就不得不抬眸仰望他。
　　“你究竟是什么人？朕从来没有见过比你更胆大妄为的女人！”说完，他一挥手将什么东西丢在了我的脸上。定睛一看，居然是我的日志！
　　那上面都写了些什么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里面的内容我死一百次大概都不够康熙解恨！他的一生，就算是政敌，也是不敢用如此语气对他说话的。
　　他指着我，一句一句的从嗓子眼里恨出来：“他一生毫无节制的婚姻生活所带来的恶果就是他有太多优秀的儿子，而他显然没有能力遏制他们与生俱来的天赋的野心。”
　　“他胸怀一切，气吞山河，唯一的遗憾就是对皇储的无能为力。”
　　“能够最大可能的接近玄烨了解他有趣的后宫生活原本就是我想要的。”
　　“ 看起来，康熙抗拒汉族的文化侵略，唯独美丽的汉女照单全收。”……
　　他一句句的背着我写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每多说一个字我就会觉得自己距离死神更进了一步。此刻的我，已经完全懵了。五十年的生命里第一次感受到一个一句话一记眼神就能要了自己命的人是多么的可怕。何止是一句伴君如伴虎能够表达的。他的暴怒神情在我的眼里已经模糊不清说的话在我耳中轰鸣作响。
　　“你以为……神吗？……朕天赋大任……”天赋大任这几个字我倒是听清楚了。呵呵，这些封建王朝的皇帝们动不动就拿神说事，还真以为自己万岁万岁万万岁了。
　　我大概笑了出来，因为康熙的脸已经怒至变形。就只见他拔出御剑架在我的脖子上，冰冷的剑峰紧贴着跳动的脉搏。
　　我死死盯着他，等待着死神降临。我们的眸光死死纠结在一起，他眸中的怒火一点也不能焚毁我眸中的平静淡然。这样子杀人是很没有乐趣的，康熙显然深谙杀人之乐趣，眼神中多添了一抹错愕。
　　时间似乎停滞了，我们静止在杀人与被杀的状态。直到胤礽请安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他走进来，整个人跪在地上说道：“皇阿瑪，这等下贱的奴才岂用脏了您的手。您的御剑岂是她配用的。”
　　康熙没有理会他，剑峰仍然抵着我的脉搏。终于，他松了手，执剑转身说道：“胤礽，哑嬷嬷交给你处理。”
　　“遵旨！”说完，他一挥手又进来两个侍卫将我拖起来。离开大帐时我听到康熙低沉的命令：“砍了她的双手把她流放即可，命，留着吧。”
　　还真仁慈，是不是？
　　我被紧紧捆缚着走在木兰围场野狼出没的荒凉山坡上。天，全部黑了下来。
　　“你们在这儿等着。”胤礽屏退了那两名侍卫，拖着我在挂满夜露的野草丛中继续前行。
　　我的双手早已不再如青葱般滑嫩，干涩的皮肤紧裹着骨节使得夹层中的纤细血管异常清晰的浮现。它们与我略微发胖的身体搭配起来颇不协调。可我仍爱它们。砍掉双手留给我没有手指的余生，那还不如杀了我。康熙最后的那句话算是对我的恩赐吗？我决不领情。
　　走了那么久那么久，胤礽终于停了下来。四周仍然是木兰秋标志性的一人高野草。
　　“今夜的月亮比昨夜的更圆。”他蓦然说起话来。
　　管你什么月亮？用你腰间的佩刀杀了我，不要费工夫砍我的手。
　　我睁圆着眼无声说着。
　　“不，我不砍你的手，我也不杀你。”胤礽笑了起来，他的笑比十月寒秋的夜露更冰凉。
　　胤礽话音刚落，还不待我想清楚就一掌推向我的胸口。那一掌就落在胤禛踹过的位置上，我只觉得喉咙腥甜头晕目眩挣扎中似乎抓住了什么狠狠拽在手心里。
　　然后，就是像羽毛一样的下坠下坠下坠。再然后，我经历了一生中最漫长的黑夜。
　　人的一生，由N次偶然主导着命运走向。今夜的巨变成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把我和很多人的命运连在一起推向未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