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水晶帘动微风起（七） ...
-
一进揽月楼，就有伙计上来招呼了：“原二公子，楼上请。”
我笑道：“二哥看来倒是此店的常客。”
“原是大哥最爱此处，我只是沾个光。”
一边跟着伙计走，一边打量着这揽月楼，里面桌椅楼梯全是原木雕铸，打磨得光滑平整，墙壁上时有伸展出的木质平台，上放着时令花卉。间或悬挂几幅字画，我虽不懂得这地方字的好坏，那画却是看得懂的，单是那一副荷塘夜色图，便不是凡品。不同于一般勾画荷花图的细腻笔触，画面简洁豪放，是以写意的手法，月色下的荷塘，杳无人烟之际，竟展现出一份冷峻苍凉的景象。
一上了楼，便看见坐在窗边的原玉琛与温青烟。
看来已是等了一些时候了，我们方一坐定，菜就陆陆续续的上来了。
此时正值夏季，故原玉琛点的都是些清淡的菜。菜虽清淡，滋味却不赖，那个青豆河虾仁更是深得我心，直吃得大家皆默默的停了筷子，只余得我一人孜孜不倦的进攻，面上有些窘，刚想着停下来算了，却发现这菜都见底了。
酒足饭饱之后，夜幕也已降下了。
从窗口向外看去，路旁的小贩已支起了摊子，而那碧湖上，则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二哥，那是什么？”我指着那些火光，不解的问原玉玹。
“那是莲花灯，用来许愿的。”接话的却是温青烟。
“哦？许什么愿？怎么许的？”我心想着，莫非就是跟孔明灯一个意思？
“什么愿都可以许，只是碧湖之中，荷花纵生，若是碰倒了，那愿望便实现不了了。”
“那我怎知它几时会碰倒？莫不是还要在这湖边守一夜？况且这湖中莲灯众多，我怎认得哪个是我的？”
“这本就是骗骗闺阁小儿女的，若这真的有用，我倒情愿在这湖边守一夜。”
“你莫非是有什么难以实现的心愿吗？”
温青烟看了我一眼，不发一言，头转向窗外。
我也有些恼恨自己的多嘴，怎可随便开口问别人的私事，一时间气氛尴尬。
“妹妹，莲节的好戏正要上演，你不想下去看看么？”原玉琛见气氛沉闷，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我乐得有台阶下，急急的道：“好呀，我这来了半日了，却还未知道这莲节的真正模样呢。”
待原玉琛唤伙计过来结了帐，四人便向外走去。
下楼时，我偷偷瞅了眼温青烟，见他脸色有所缓和，方放下心来，心中又再一次默念那至理名言：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这晚上的碧湖旁凉风习习，人来人往竟比白天还要热闹。
到了此时，我才算正式见识到这莲节的景象，只见湖畔，柳树下，处处可见着一双双的人儿，或是公子含笑将莲蓬送上，或是小姐带羞将莲蓬递出。更是有许许多多女子在那湖畔放莲灯，也不知求得是否是一如意郎君？
不过最吸引我的却是这夜市上的摊儿，远远的就瞧见了一个卖面人的，想起了小时候爸爸给我买的面人，这玩意儿，也是好些年未见了。这捏面人的师傅手艺精湛，捏的美人公子动物端的是有模有样。我细细看来，见得其中有个白衣公子，眉清目秀，将其取下笑吟吟的向后说道：“二哥，你看这面人同你可像？”
却发现原玉玹背对着我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看样子被一个小姐给叫住了，虽说他不是来选美人的，可不见得美人就不来选他，而且这姑娘倒真是个美人，芙蓉如面柳如眉。肌如雪晕，唇若朱涂。眼横秋水，眉插春山。此际那一双脉脉含情目正望着原玉玹，那纤纤素手里，捧的正是一个青翠欲滴的莲蓬。
不需看到正面，我都能猜想到他们该有多般配，一个是楚楚可人的娇娘，一个是仪态偏偏的公子，周围人的目光全在这一对璧人身上。
只见那美人轻启朱唇，也听不清说了些什么，将那莲蓬递到了原玉玹面前。
原玉琛在我身后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这不是李老爷家的女儿李盈月吗？二弟倒是好能耐，这城里头的公子都为了这李小姐争破头了，这李小姐倒主动向他赠莲蓬了。小妹，你同青烟一道，大哥我去陪这莲节上寂寞的美人儿去了。”说罢，不等我回答，便走了。
再转过头来时，却看到那原玉玹伸手将那莲蓬接了过来。
看来这李小姐是将原玉玹给折服了呀，估计接下来这两人就该去碧湖旁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了，我转头向温青烟道：“温公子，我们走吧。”
和温青烟在湖畔慢慢的走着，他一句话也不说，我虽憋得闷，想到刚才的事，亦不知该如何开口，索性也不说话。
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开口说道：“碧湖要到头了，那边人烟稀少，我们还是往回走吧。”
我遂又默默的跟在他身后往回走去。
就在我快要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之时，在湖畔看到个被路人遗忘的莲蓬，跑上去揪下来，递给温青烟：“给你。”
他接过莲蓬，有些呆楞的看着我。我突然想起那个莲节的风俗，慌辩解道：“这个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赔罪的，刚才在酒楼上……”
他低头看了一会手里的莲蓬，抬起头，对我说道：“没什么，其实我并未生气。”
“真的吗？”我一见他真是没有生气就有些得意忘形：“我说嘛，美人儿人美心地也美，怎的会如此小气。”
他抿了抿嘴，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说道：“不要叫我美人，我是男子。”
这呆子，这句话估计是憋了很久了吧。我笑道：“可你这么美，我不叫你美人儿，叫你什么呢？难不成叫你大美人？”
“你好像很喜欢赠人莲蓬，上次也是。”他看来觉得同我争论此事毫无意义，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这个……倒也不是……”我其实想说只因每次见你都是在荷塘边，此处除了莲蓬再无他物。况且……莲蓬还不要钱。
他低低说了一句：“以后不要随便赠别人莲蓬了。”
我正想问为什么？却看见原玉琛与原玉玹正向这边走来。
“妹妹和青烟怎地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叫我们一阵好找。”原玉玹抬手用扇子轻轻的敲了敲我的头。
我看着原玉玹笑道：“二哥，你今日倒是好风采，那汴州城第一美人的芳心都叫你赢了去。”
“你且别说这事，一说我就来气，这傻子，竟将那李小姐的莲蓬给退了回去。”原玉琛大为不满的说道。
听见这话我也觉得有些惊奇：“二哥不是将那李小姐的莲蓬给接了的么？怎的又？”退回去，岂不是也太伤这女孩家的面子了。
“小妹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将莲蓬退回去则是告诉对方，自己已有心上人了，我倒是不知，这汴州城内还有哪位美人儿，能使得我家二弟这么为其守贞，连这李小姐的爱意都拒绝了。”原玉琛扇着纸扇摇头晃脑的说道。
我差点笑出来，赶紧将头埋下。他说守贞，我脑海中立刻浮现原玉玹跟个小媳妇似的站在落满黄叶的庭院里，期盼着久未归家的妻子的情形。一抬头，却对上原玉玹一双晶粲的星眸。赶紧将那嘴边未完的笑意咽了下去。
我虽好奇，哪家的小姐竟有如此魅力，却并不打算问，这原玉玹看起来好说话，其实嘴紧得跟蚌壳似的，看原玉琛那模样就知定然是询问未果。
明月悬空，玉人已散，原玉琛发了话：“打道回府罢。”于是这次莲节出游，以众人皆单身告终。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水晶帘动微风起（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