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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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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露台,白玉堂赤着脚抱膝坐在藤椅上,阳光很炫,露台以外属于白天的噪杂仿佛另外一个世界的声音,遥远,却又像精灵一样在耳边游曳,懒洋洋的令人昏然欲睡。
“小堂,来提提神。”靠近他的一只手肆意停落在他肩膀上。
换了个姿势,从膝窝里抬起头,强到刺眼的光线下,他的脸色空白到冷漠,“说过很多次别这么叫我!”
“计较这个干吗,”男人很会避重就轻,顺势把手中的咖啡递给他,“喝点儿咖啡,等等陪我一起去机场。”
接过杯子,没有半点要喝的意思,白玉堂盯着眼前深褐色的液体,不自主的紧皱眉头:“有这个必要?我以为你会让我直接去SKY。”
“如果可能,我真想把你打包带去美国。”
相对于白玉堂的冷淡,男人很轻松的说着玩笑话,究竟话里有多少真情假意的成分在内,没人猜得到,只是他眼中闪动的情绪很复杂。
“你去商务谈判,我跟着去有什么用?”
“小堂,你知道我时时刻刻都想看到你。”男人口吻中有不易察觉的无奈。
白玉堂端着咖啡的手晃了晃,笑了:“赵祯,别忘了你才是SKY的真正老板,你能放心我把SKY扔下不管,那不是你的摇钱树吗?”
“可是比起SKY,我更爱你。”
说着告白的情话,赵祯边笑着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他就喜欢白玉堂看任何事物都很透彻的态度,不谈感情对谁都不驯的性格,虽然到目前为止两人还维持着恋人未满的距离,但白玉堂从不抗拒他的接近,这让赵祯觉得很值得期待,白玉堂早晚是会属于他的,老板也好,恩人也好,除了他自己,没谁能拴得住这个桀骜的男人。
“行了你该走了。”不想和赵祯继续这个话题,白玉堂不冷不热的催促他。
看得出白玉堂没有丝毫相送的意思,赵祯显然也很习惯他这种态度,站起身不由分说地抱着白玉堂拥吻,“我这就走,不过你至少也该送我到门口吧。”
半推半搡把赵祯送出门外,电梯口刚刚闭合,白玉堂甩手啪的带上房门,靠在门板上,他条件反射的蹲下去,身体蜷缩成一团。
——是要离开了,再这么下去,不知道会不会当着赵祯的面呕吐出来……
寂静中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呈连续状不断响起的门铃在他头顶反复叮咚。
白玉堂怔怔的睁开眼睛,就在他错觉以为自己耳鸣的时候,铃声消失了,随后他认真揉了揉自己麻木的双腿,扶着门板站起来。
门外空落落的没有半只人影儿,白玉堂足足盯着过道有一分钟,这才醒悟的想关上房门,下一刻,他的目光被粘贴在门上的一张便签所吸引。
撕下便条,上面只有寥落的两行字——
白先生:
关于遗嘱签署的各项事宜请速与我联系,盼!
展昭
落款下面是一串流畅的圆体阿拉伯字符,显然是展昭自己的电话号码。
真是不气馁啊!握着这张纸条,白玉堂眼里瞬间跳出展昭满面通红的模样,好像一只被夹到尾巴的猫试着从门缝里挣脱出来,然后他笑着回客厅拿起电话。
“喂?我是白玉堂……在家……好,你上来吧。”
简单迅速的收拾起散落在沙发上的报纸杂物,白玉堂正打算回卧室换件衣服,敲门声响起来,“笃笃”,很有节奏,也很有礼貌的在提醒他人到了。
“进来,门没有锁。”
打消了换衣见客的念头,看着那只薄皮小花猫进门一付很客气的模样,白玉堂信手朝沙发一指,“随便坐,我去倒茶。”
窗户大开,外面是灿烂到过了头的阳光,加之房间本身的陈设非常简单,这就显得客厅极为空荡,到处干净的一尘不落,让人简直没办法下脚。
展昭走到指定的座位前坐下,对这次冒昧的来访他有些忐忑,不知道白玉堂会怎么看自己,尽管打着办理遗嘱的借口,他内心还是没有底。
——你喜欢他,处心积虑的想接近他。一个声音在心里说。
——他看起来很老练的样子,绝对不是你可以去追求的对象。另一个声音响起来。
透过厨房开放式的隔断,白玉堂同时也在打量他,此时的展昭和数天前的形象有所不同,没有那么强烈的存在感,只是当白玉堂正打算移开视线,展昭的头掉转过来,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他探究的目光。
皱了皱眉头走过来,白玉堂状若无视的寒暄,“龙井可以么?很清淡的口感。”
“谢谢。” 又是那种令人忍俊不禁的脸红。
“你做律师多久了?”
“哦,前后有半年时间,因为一直在这家事务所实习,毕业后就留下来了。”
很明显,一旦聊到工作方面的话题,展昭又恢复了初见时专业化的从容。
——他这模样一点也不好玩,还是逗得小猫炸毛比较爽。白玉堂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个想法。
“你是打算在楼下等我?”
展昭差点儿没被一口茶呛死,擦擦嘴角,留意到白玉堂促狭的眼神,他坐立不安,红透一张脸呐呐的解释说:“我……我问了公寓管理员,他说没看到你今天出门……”
都不忍心再捉弄他了……
白玉堂往沙发后一仰,漫不经意的开口问:“你怎么会接受……这个委托的?”
他把“我母亲”三个字在嘴里含混过去,但是展昭还是敏锐的察觉到这一层,点点头,“其实白珍女士的委托是在三年前,当时办理接洽事务的并不是我,后来……也就是半年前,白珍女士再次找上门,要求着手执行遗嘱安排事项……”
三年前他才刚刚从少管所出来……白玉堂来不及消化这个时间,就听到自己在机械的发问:“她说了什么?”
“嗯?你指的是……”展昭显然没有弄懂他的意思。
白玉堂重新坐正,风透过客厅纱窗惬意的吹上脸颊,他摇摇头,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倒回刚才的话题。
几分钟内两人都没再说话,白玉堂凝视着空中,展昭第一次有机会去端详这张迷惘、带着些回顾的面容。
他不该流露出这种表情。
说是迷惘,其实也只是一瞬时的目光凝滞,可以想象这些年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母亲,当然,作为年少时被家庭驱逐的一个孩子,他大可以遗忘掉那些过去,但无论怎样,白玉堂此刻正在怀念,正在听任往事向他敞开这一切。
展昭靠近他,给他面前冷掉的茶杯重新注满热水,逆光的缘故,他只能看到白玉堂近距离的侧影,然后他们相互对望了一眼。
突然,白玉堂问:“你自己开车吗?”
“嗯?”展昭感到有些意外。
“离开一个地方,也就意味着接近另一个地方。”
白玉堂不着边际的说了一句,说话的同时,展昭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杯口打转。
“但我从来不这么看,我总是在离开。”白玉堂站了起来,“我会和你再联系。现在我相信,我母亲找到你不是偶然的,她希望你能说服我,但在此之前……我需要先说服我自己。”
展昭也站起身,他低声说,“白珍女士葬在西山教堂公墓,她在最后的三年里成为了基督教徒。对了,她走得很安详,我想她会很乐意看到你……”
有好几秒钟,他没再作声,看得出白玉堂内心还在挣扎,但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其实是无所谓吧,儿子、或者是孽子,对我来说有区别吗?人总有个做梦的时候,凑巧我是她梦中的那只恶魔而已。”
白玉堂转过脸,头向一侧垂下,将近落日的光线从窗外射进来,金色印在他深黑的眼睛上,他嘴角的笑容显得更深,可即便如此,那种难言的苦涩还是像阴翳似的跟随着他。
这天傍晚,他两个一起走出公寓大门,下了台阶,展昭礼貌的和白玉堂道别,回他自己的住处。而白玉堂,信手抄进口袋,懒洋洋走在街道上,十月的傍晚灰尘蒙蒙,他在沮丧的路人和流浪汉中缓慢前行,往夜生活即将开始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