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京城游记（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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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逃离老八的地盘，我很不人道的逼着马大爷在胡同里飙车，好在老人家驾龄长，一路上有惊无险。这一跑，就到了正阳门。
皇家正门，俺们自然不敢造次，远远地刹车—减速—靠边儿—慢行。中间的皇帝专用门，别说走了，连摸的机会也没有，老康啊，老康，你可真够浪费资源的！马车穿过旁边的月门，驶进巨大的瓮城，回首北望，古老的紫禁城庄严恢弘，眼前的正阳门还是那座未受炮火凌辱的雄伟建筑，瓮城南端箭楼上守卫森严，三百年前的北京城固若金汤，即便是作为了解历史的现代人，身在其中也不免被深深震撼，仿佛这辉煌的历史会永世长存。
车轮轧过松软的黄土，拖出长长的痕迹，清晰地将思绪拉回现实，周遭的喧嚣更觉得真实可爱。不管怎样，老天给了我重游三百年前的机会，再这样感怀历史就显得格外矫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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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前门的城门洞好似一幅拉开的大幕，扯出了看不尽的世态万千。相比之下，内城的热闹远不如此了。兴奋的不知该从哪儿逛起，两旁林立的店铺无一不刺激着女人天生的购物欲。
“老马老马！”混了半日，我对马大爷的称呼也逐渐混乱，好在老人家接受能力甚强，这点很对我脾气。
“华少爷想先逛哪儿呢？”老马也快摸透了我的脉门，句句点题。
“……”我知道就好了！为了掩盖 ‘刘姥姥’情绪，我摆出大爷谱儿，低着头把玩着袖口——沉默，有时可以显得很深沉（我呸！）
马车适时地放缓了速度，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的爷’，人家也有老把式的范儿。“爷您慢慢瞧着，看着哪家铺子好，咱们就停下来瞧瞧。这一路的饭庄茶馆戏楼可是全京城最齐全的，就是逛上几天也未必看得完。”京城人个个都是活广告，难道受过奥运志愿者培训？*--*
“什么时辰了？”马儿突然在一家饭庄门前站住了，抬头看看面前立的“闻香下马”桩，心里笑骂这家店主是不是在门口给马下了药？不然，怎么人还没闻到香，马就先撂了。
“未时。”马大爷有些不好意思的跳下车，暗自用力地拉着笼头，“嘿嘿，这马儿，每回走到这里就要撒赖。让爷儿见笑了。”
“该吃饭了。”我跳下车，笑道。“咱们吃的那点零嘴儿早都消没了，这马儿还一口儿没吃呢！”
老马的手僵在笼头上，面露愧色，“爷儿这话儿怎么说的，赶车的还管什么吃饭时辰？！您自管进去用饭，老马车就在这儿侯着。”
说话的功夫，饭庄门口眼尖的伙计就迎了上来，“哟！爷儿吉祥啊！您老是打尖住店，还是吃茶听戏？小店虽是粗简，还算齐全。您老里面请！~~~马车走偏门，来人嘞，招呼车大爷后院喂马~~”
没等来人领路，那马儿自个儿遛进了偏门，老马急得连连跺脚，想要上去扯住，却被我拉进大堂。“走吧，我请。”
不小的院落看不清几进几出，从跑堂一溜小跑儿的步伐上不难看出这酒楼的气派。一楼专为吃饭，令僻有雅间包厢，楼上则专设有茶座，说书、唱曲儿的各自分区，还有些常来聊天的老太爷，只为找相熟的茶博士们聊天。
此时已过了正常的午饭时间，楼下大堂显得有些空旷，伙计们大多在忙着楼上的营生，我们就挑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
老马拘束地不想落座，被我一把摁在椅上，说刚还一起吃过臭豆腐，这会儿倒矫情上了。老头不好意思地笑着，洁白的牙齿好像白瓷的茶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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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是被楼上的热闹勾得心急，一顿饭吃得忘了滋味，狼吞的吃相让老马轻松不少，大概还是饥饿感占上风，他的食速也紧随我之后。
跑堂的很有眼力见儿，恰到好处的在我们放下碗筷的同时站在身后，“二位是还要上楼歇歇吧？是要去东厢听曲儿还是西厢听书？”
我未置可否地走向楼梯，伙计保持距离紧跟身后，服务态度不温不火亲切至诚。“今儿个说书的先生是玩票的，不常来，说的段子可都是新奇至极。东厢唱曲儿的是有名儿的小鹂父女~~~~”到了二楼，“您看~~~来，西厢听书两位，伺候着！”
穿着整齐的茶博士老远就开始打招呼，“爷儿少见啊！今儿个想吃什么茶？雨前、毛尖、还是六安、龙井？二位这请，少时新一段就开了。”
食速过快当然要沱茶消食，点心就免了，只要了碟甘草瓜子。
坐在临街的位子，闲看楼下各色路人心情好得出奇，直到茶客们一阵高过一阵的叫好声把我的视线从街上拉回。
原来，要开讲了。——场面热烈过明星出场。
“啪”一亮醒木，场子立马鸦雀无声。
“名利二字一堵墙
高人俱在里边藏
有人跳出墙之外
便是神仙不老方 ”
“好！！”鼓掌~~~
我激动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无忌？！
没人听见我的声音，包括对面的老马头。
无忌还是那个无忌，不过下颌处无端多了一缕美髯，服饰上老套许多。我假意吃惊地打量他，那边端起的茶盏后飘来促狭的眼神。
“今天讲的是‘崂山道士’，老规矩，一段就完，玩票的也不敢耽误各位太多时间！”无忌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茶客们纷纷摆手，不耽误不耽误，巴不得您多留会儿。
笑得我差点打翻茶盏，看来美色不仅对异性有用啊！
那厮完全不顾我的行为，倒是周围几个大叔对我投来怨毒的眼神，呃~~我还是闭嘴吧！
“话说南边有个姓王的读书人，排行第七，是个官宦人家的后代，从小爱习道术……”
现在虽是隆冬时分，无忌也是一袭简单的云青长褂，外罩嵌云纹的薄棉坎肩，头上应景儿的戴顶皂色小帽，活脱脱一副市井小老头。看惯他风流儒雅的样子，乍见他如此打扮，还真有点不适应。远远冲着台上虚做捋须的手势，惹得他差点笑场，顺势装模作样的捋了捋须，继续拿捏着嗓子说书。
“听人说崂山有许多仙人，他就背着书箱前往游历。”手中扇虚空一指，听客眼中立刻显出神往之情。
“这崂山啊，远在东海。自古就有‘九宫八观七十庵’之称，在此山上得道的仙人那真是难以计数。此山高千丈，阔数百里，隐于苍茫海中，非有缘人不得见之。”说完，还惋惜般叹了口气，引得听众唏嘘一片。我也听得来了兴致，没想这家伙还挺有才，全能王啊！
“最有名的还不是得道的仙人！”无忌端起案上茶盏，悠闲地卖起关子来。茶饮了三口，还没见下文，听众里有急性子的，捧着自己的精致茶壶跑上台，一把撤了他的青瓷小盏，嘴里嚷嚷道，“您倒是快说啊！急死我了嗨！别喝您那高沫儿了，喝我的——上等‘白牡丹’。”说着把无忌用过的青瓷盏揣入怀中，引得好事者起哄，“嘿！白爷，都听说您爱壶如命，今儿个怎么拿壶换杯啊？那可不亏了？”
“是啊！哈哈哈哈~~~~”简直是当众调戏！
囧~~无忌，无忌要发飙了！见他抄起那白爷的茶壶，风一般闪至身前，只轻轻一抽，便从姓白的怀中取回茶盏，再反手一推，紫砂壶就稳稳地落入白爷手中。众人还未缓过神儿，看台上就已传来无忌的话音，“说起这‘白牡丹’啊！还另有一段故事~~”说着托起茶盏向白爷虚敬一下，那白爷原本觉着事出突然又被驳了面子，还想发作，可回脸瞧见无忌春风般的笑容，无名火一下子飞到了九霄云外，一双鼠眼笑得扯不开缝，捧起茶壶“嗞溜”猛嘬，仿佛在品尝‘美味’~~~ = =|| 在众人的哄笑中，我分明看到了无忌抖动的美髯。
无忌不慌不忙地请茶博士续了水，两指捻起杯盖轻轻地划过杯沿，一下，两下。直到笑声渐渐停止，“说这崂山有个太清宫，房屋百间绵延数里，好不壮观。其中最大的院落名为三官殿，这三官殿，大且不说，最稀罕的是，殿前的一株山茶树和白牡丹。据说这山茶树自盘古开天地，便生于此，如今是高耸云霄，需数人合围。冬春之际，满树绿叶流翠，红花芳艳，犹如落了一层绛雪。树旁的一株白牡丹，也是高及屋檐，与山茶两两相望。有人还曾见过那白牡丹幻化成人形，其容颜美貌难以用世间丹青描绘，真真是~~~~噢，对不起各位，我跑题了。”
“……”台下茶盏打翻一片。
坐在我面前的马大爷掩不住满脸失落，微张着嘴，喃喃道，“怎么跑题了？这个故事也很好啊！”
我掩面偷笑，暗地里给无忌比出大拇指，哥们儿，您太有才了！
台下一片反抗声，“别呀，先把白牡丹讲完啊！”
“就是就是！先说说这白牡丹怎么样了？”
无忌扇柄一指，“喏，在白爷的怀里啊！”
“啊？！”白爷忙向自己怀中看，只瞧见一个茶壶，脸上苦笑，“您这不是编排我嘛！真有那好事儿？我也就只配喝喝这白牡丹茶罢了。”
“哈哈哈哈~~~是啊是啊！”众人应声附和。
“可这白牡丹是另一个段儿呀！”无忌慢悠悠地转着扇子，朝我这里使了个眼色，想要早点开溜。我回敬他，自己惹得烂摊子，谁替你收拾？收到我无情的回应，他神色暗了暗，撇过一丝痞笑，开口道，“今天讲得可是学道，怎么扯到妖精了？不好，不好！诸位要是不想听，那我可就不耽误各位喝茶了，先走~~~”
“哎哎！”呼啦啦站起一片，不听白不听啊！
“学道就学道！”
“讲完再说白牡丹！”
得！这下更走不了了~~~~~我摊开手冲他耸耸肩，他亦苦笑，对我做了个“坏人”的口形。我回他鬼脸，做出热心听众的姿态。
“说这王七到了崂山，诸位要问我他怎么找到的？只因机缘巧合遇见了一位仙人。王七路遇仙人，见其仙风道骨、谈吐不凡，认定是有道行的仙人，非要拜在门下学习法术。那道士拗他不过，就带他回到崂山~~~~~”
“当当~当当~当当~”正说在兴头上，楼下传来刺耳的锣声，搅得人探头大骂，“哪个不长眼的跑这儿来耍猴呢？！”
“楼上人莫要张狂，小心祸从口出。”口气不小！我也忍不住探头去看，嗬！仙人，道士——骗子？！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京城游记（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