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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将进酒(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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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有威真是魂飞魄散。
他亲眼看到以阮三哥武功,都被这顾惜朝一剑制服,自己想来思去都决挡不下。而逆水寒剑又是出了名的锋利,万一他下手一个拿捏不好,自己搞不好就要玩完。
顾惜朝就是要他怕。
若说让阮明正真正折服的是自己的算路,使得他佩服自己,则面对孟有威,顾惜朝简直就是故意吓他玩的。
他已看出五人之中,劳穴光寡言深沉,阮明正冷峻多智,穆鸠平敢拼不怕死,勾青峰匪气最重,只有这孟有威胆子最小。
所以折服阮明正之后,他故意乘一鼓作气杀来,就是要吓得孟有威魂飞魄散。
果不其然,孟有威还未等穆鸠平提矛来救,就已抱头道:“大当家!大当家!”
阮明正低叹一声。
戚大哥说的没错,这姓顾的果然有大将之才。
两军交战,攻心为上。若非这样高明的算计,做惯了土匪的孟老七就算再胆小,又怎可能一招未出便战意全无。
“二哥,你还要坐多久?”
阮明正瞥了劳穴光一眼,却猛然发觉,劳穴光人已不在原地。
劳穴光终于出剑。
顾惜朝本吓退孟有威后,点足之间身子晃过穆鸠平,向勾青峰飘去,眼前就突然多了一个黑影。
劳穴光以内力、剑法与轻功成名,到底名不虚传!
“来得好。”
顾惜朝似乎算准了他会这个时候冲上来对付自己,早就做好对策,当下脚步不停,竟踏着八卦方位绕到劳穴光身侧,顺手还把穆鸠平牵扯进来。
穆鸠平被这青衫公子虚招连发一晃再晃,早就忍不住提矛追来,一时收不住脚,长矛被顾惜朝引着就往劳穴光灵蛇剑上砸去。
“二哥,我不是故意的!”
穆鸠平口上这么说着,长矛却不由自主的砸了下去。他武功比勾青峰与孟有威要高,虽不及劳穴光却天生神力,这一砸劳穴光也不得不凝神应对,顾惜朝趁这空挡已飘到勾青峰身前,居然垂下了剑,提掌就劈!
勾青峰最自豪的就是他那一身过人的臂力!
他见这姓顾的满场飘飞,先以剑意折服阮老三,又以剑势吓退孟老七,认定了他擅剑又拿了一把锋利名剑才会屡屡得手,如今却看他疯了似的撤剑提掌,心中一喜。
——老子就跟你对掌,让你知道知道不用剑的下场!
勾青峰喜滋滋的抬臂出掌,然与顾惜朝手掌相对时,就猛然发觉不妙。
这顾惜朝的掌力,恐怕比他的剑法要好。
仿佛冰天雪地的阴寒掌力从顾惜朝手上源源不断的传来,勾青峰号称红袍绿发,如今一头绿发早就染上白霜。
这正是顾惜朝轻易不用的‘玉碎掌’。(原书里的设定……)
顾惜朝深知劳穴光与穆鸠平才最难打发,因此出手便是十成掌力。这下内力相拼手掌相对,丝毫做不得假,也让勾青峰这悍匪知道眼前文士貌似弱不禁风,实则内力比自己高出不知多少,心下立服,嘴上便急急喊道:“大当家!我勾老六以后任凭驱使,请大当家撤掌!”
顾惜朝不撤掌他当然不敢撤,生怕被顾惜朝的掌力拍成内伤。顾惜朝以真功夫胜了勾青峰也只刹那而已,返身便杀入劳穴光与穆鸠平的战局。
穆鸠平被顾惜朝设计砸了劳穴光一矛,片刻顾惜朝已降服勾青峰,他本就是个莽汉,又久战不下难免心急,当下提矛就刺,一杆丈八长矛被他舞得虎虎生风,若刺入肉身,不死也得重伤。
顾惜朝心知此人彪悍已极,若不让他挂点彩,恐怕麻烦会源源不断而来,因此轻巧挽剑卸去劳穴光灵蛇剑劲,趁他还未反应过来,已又飘离战局且绕到穆鸠平身侧丈余,冲他好端端一笑。
顾惜朝生得俊美,气质风流,这一笑当真是云开雾散美好之极,更笑得穆鸠平摸不着头脑,也就在此时,他看到顾惜朝抬了抬袖,一道五色流光便从袖中打出。
穆鸠平与人相斗只在一个‘勇’字,武功虽比勾青峰、孟有威也好一些,但并不算顶尖。而顾惜朝的武功,尽管说他不足以成一代高手,与雷损苏梦枕这样坐在顶峰的‘总字辈’还差的远,却放眼江湖绝对一流。
而且他本就更长于袖中刀斧,不太用剑。
这一下穆鸠平算是触了霉头,五色流光迅若闪电,以穆鸠平英勇骇敌的身手,却是避不过去。
同时,劳穴光就在穆鸠平左近。以他的武功,要是及时出手,尚赶得及帮穆鸠平挡上一挡。
但是劳穴光虽然剑法高轻功好内力也强,脑袋反应却不够快。
他一直以为顾惜朝是用剑的,眼见顾惜朝突然退出战场扬袖,却是不明所以,根本就没想到这人尚有绝招未施。
于是那五色斧便重重砍入穆鸠平左肩,干脆利落的任何人看到都会相信,只要顾惜朝愿意,何止左肩,穆鸠平现在就是一具尸体。
穆鸠平并非不知好歹之人。顾惜朝手一伸招回了小斧隐入袖中,那边阵前风已经收矛低头:“大当家!”
顾惜朝笑了一笑,剑尖指向劳穴光。
相距三丈,劳穴光依旧没有表情。
场中只剩下了这劳穴光。
而劳穴光的心里却不似表面上那样冷静。
初时,他看到顾惜朝以兵法剑意折服阮老三时,认为此人旁门左道不是真功夫,其次,顾惜朝已一剑吓退孟有威,劳穴光不得不改了看法,觉得他果然有点门道。
最后,顾惜朝居然与勾老六硬生生的对了一掌,一掌便败勾青峰,这时劳穴光已认为此子武功超乎想像。
直到方才,顾惜朝袖中五色斧出手,穆鸠平重伤,若非顾惜朝尚手下留了情,穆老四恐怕要横尸当堂。这时,劳穴光已看出,自己非其之敌。
顾惜朝的剑尖平举,劳穴光却看清了彼此差距,干脆利落的剑尖向地,弯腰便拜。
“劳穴光愿拥顾大当家入连云寨。”
顾惜朝没有想到这一脸冷漠的劳穴光竟然如此干脆,反倒有些惊讶,忙扶他起来道:“劳二哥快起,折杀小弟!”
其实劳穴光若执意与他狠斗下去,虽的确顾惜朝略胜一筹,却也绝难轻易胜之。若见输赢,定过百招开外,必有人要挂彩负伤。
劳穴光之所以立即认输,一是因为知道顾惜朝武功比自己要高,二也是觉得此人心计武艺,足够做连云寨的大当家,何况再缠斗下去,于戚少商脸面也不好看,有害无益的事情做了当真吃力不讨好,劳穴光也懒得再斗。
大局既定,最怕顾惜朝的孟有威便自告奋勇的率先出去准备。
于是戚少商在接过顾惜朝还来的剑后,顺手携了他手,一起往帐外走去,其余寨主也随后出帐。
当诸位寨主走到练兵场上时,孟有威已摆好了酒杯活鸡,四周被闻讯赶来的连云寨子弟围了个水泄不通。自从戚大寨主只身上连云寨立威之后,再无人有如此神技竟以一敌众,打败五位寨主坐上大当家之位。大家都很好奇究竟是何等人物才有此神通,数百上千道或艳羡或倾慕的眼光齐刷刷集中在顾惜朝身上。
待大家到齐,布置了一切的孟有威便提起尖刀,杀鸡放血倒入杯中。
戚少商面前摆了三只杯子,他随意拿起其一,“如今五弟管仲一与九弟游天龙在外,戚某便替他们喝了这酒。”
听他说完,其余寨主也一起举杯。
香案上剩下的那只,自然就是顾惜朝的。
顾惜朝微微踌躇,仍是举了起来。
酒面猩红。
还一股血戾之气。
血酒。
顾惜朝微微攒眉,已听上首戚少商道:“咱们连云寨说好听点是劫富济贫的侠士,其实也就是土匪。顾公子可能不喜这种做法,但这歃血为盟却是江湖惯例。”
顾惜朝举杯冲他一笑:“并无不喜。”
他的确并无厌恶抵触的感觉。
本来他是讨厌江湖与江湖味的,但今日与五位寨主放手一战,却莫名多了些许惺惺相惜之感。
英雄惜好汉,本也是惯例。
顾惜朝虽追逐名利,到底也不过为了能沙场封侯,成为挥袖边疆便定的英雄。
而这些寨主尽管是土匪,却更是热血好汉。
顾惜朝突然发现,这与他刻意避开的江湖,很是不同。
于是他亦举杯。
戚少商便道:“我戚少商——”
“我劳穴光——”
“我阮明正——”
“我穆鸠平——”
“我勾青峰——”
“我孟有威——”
六人举着杯子看定顾惜朝,顾惜朝亦道:“我顾惜朝!”
“今时今日,结为弟兄。贵贱同当,生死与共。上有青天,下有黄土,若违此誓,血溅江湖!”
说着,众人倾杯而尽,戚少商代管仲一与游天龙也喝了血酒,九只空杯摔到地上,七人的手却握在一起。
四周连云寨弟子轰天价的叫起好来,掌声如雷,待七人握手之后,更是跪倒一片。
七人并排立于香案之前,血味未散,碎杯仍存,戚少商依旧挽着顾惜朝的手,待子弟呼声渐息,才笑道:“从今往后,这位顾惜朝顾公子,便是你们的大当家。大当家的命令,就是我戚少商的命令,违抗他就是违抗我,你们听明白了?”
跪倒子弟齐齐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声:“恭贺大当家!愿追随大寨主、大当家!”
而顾惜朝只是笑着。
久违的暖意从指尖传来,一直暖到了心底。
他握的那么紧。
如果当时与他一道……
顾惜朝猛然惊醒。
我到底都做了什么?
居然与这些江湖汉子结了兄弟、喝了血酒、还发了如此毒誓,我到底,做了些什么?
那一刻,戚少商举起酒杯,其余寨主举起酒杯向他看来时,他居然,就那样回应了这些人,喝尽了杯中酒。
血味在喉!
直到四周跪倒一片,呼声如雷,他才突然惊醒,继而想到自己来此的真正目的与任务。
但是,戚少商却仍握着他的手。
很紧很紧的握着。
顾惜朝拼命挥散那从心底浮起的任务与杂念,决定以后再说。
这一刻,他就是连云寨的大当家,就是全心全意站在戚少商身边的兄弟。
虽然自己终究要从这只手中抽离,但自私的却想暂时留住这难得的暖意。
只暖一会,一会就好。
总不至于犯了什么滔天大错。
而就在这时,六位寨主一位当家的并肩而立,周围子弟悉数拜倒,一骑便纷沓而至,马上一个满脸灰尘遍布伤口的汉子直到纵马到了香案之前,方翻下倒地,强行一口气支撑起身子,仰头对着戚少商:“小的见过各位寨主!如今管五爷与游九爷战局不利,派小的火速回返大寨,请各位寨主施以援手!若耽误片刻,恐怕管五爷他们便再也无法活着回来与各位爷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