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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七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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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殿内,另有乾坤。
开启了机关之后,一堵墙滑开,露出了暗藏的通道。
章意在前边领路,身后跟着沈轻狂,再后面则是朱面侍人和另一名侍从抬着萧晚楼。一行五人走入通道后,暗门便自动关闭。
这条通道显然并非天然洞道,而是人工所挖,修的十分宽敞。整个通道铺贴了白玉石板,雕有各色图案,玉石上又嵌入了夜明珠,映照的分外明亮,饶是沈轻狂已见识过一次,心中不免仍要暗叹其奢华程度。虽然这一路走来畅通无阻,但沈轻狂也知那是因为章意事先关闭了机关。
此时散璋正值严冬,但整个长生殿因造在山腹内,反而温暖如春,可沿着通道走了约莫半刻功夫,便觉得寒意渐盛,仿若置身冰天雪地。沈轻狂知晓,整个长生殿中章意最看紧的密室便要到了。
拐过弯道,通道已至尽头,一道白玉石门挡住去路,若仔细去看,便会发觉门上雕花中有一朵兰花花瓣边缘比别的花更圆润些,那便是此门机关所在,因章意常常摩挲所致。
石门打开,内里别有洞天,密室十分宽敞,竟有璇玑殿一半大小。地上四处生了一簇簇天然晶石,宛若一座水晶宫殿,抬头望去,可见整个屋顶镶嵌了各色晶石明珠,璀璨如繁星满天。
室内寒气弥漫,俱是从中心巨大晶台处散出,那晶台上躺着一名女子,双目紧闭,面色红润,若非没有呼吸,简直令人以为她不过是在沉睡。
若此时章玖在一旁,便不难发现这女子眉眼与他相似之处。
朱面侍人跟随在章意和沈轻狂身后,虽然低着头,但眼角余光已经快速扫过晶台,原以为自己不会有机会,却想不到竟能亲眼看见她。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便是她,令自己家破人亡,理应是该恨她的。可是那女子安静的躺在晶台上,世间的纷纷扰扰仿佛与她没有丝毫关系,又觉得对她恨不起来,甚至有些同情,毕竟归根结底,那是因为章意的疯狂与偏执,而非这温柔美丽的女子的本愿。
章意走到晶台边,见女子一时并无异常,不由定下心神。他伸手轻轻的抚摸女子的脸庞,又小心的将她鬓边一缕微乱的发丝理顺。他这些动作做的极缓,双目凝视着女子,脸上的神情变得柔和许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轻狂在旁边站了一会,忍不住清咳一声,这才唤回了章意神智。
便这一瞬间,章意又恢复了往日冷漠木然的神色,他侧头瞥了众人一眼,稍稍退开,让人将萧晚楼放在晶台一侧。所幸晶台巨大,两人躺在上面,彼此距离尚有一尺之遥。
这时子蛊母蛊靠近,果然产生了感应,只见萧晚楼与那女子颈侧血脉之处的肌肤泛出一层奇异的青色。
章意一看,便似又信了沈轻狂一分。
沈轻狂指着萧晚楼颈侧道:“此处肤色已发青,子蛊最多只能支持一个时辰。”
章意点点头,吩咐侍人退守到密室门外。石门打开阖起,此时偌大一间密室里,只有四人。
沈轻狂全然不会武,萧晚楼又重伤昏迷,章意便是心中对沈轻狂尚有几分保留,也自信能够掌控意外。
沈轻狂自袖中取出一只布包放在晶台上铺开,里面整整齐齐排了一百零八支长短不同的金针。略一思索,从中抽出五十八支金针,仔细的沾上七情花露后,将其中一半递给章意,道:“由短至长,依次使用。”
章意接过金针,走到晶台另一侧,正与沈轻狂相对,道:“只需这些么?”沈轻狂本是站在萧晚楼所躺这一边,章意此举自然是表明要自己亲手起出母蛊。那女子乃是章意重要之人,如非必要,自然不肯假借他手,这也原是在沈轻狂意料之中。
沈轻狂苦笑道:“这还不够多么?我只怕一个时辰太短,来不及把这二十九枚针都插进去。”
章意眉头微皱,道:“那便开始罢。”
沈轻狂拈过一枚金针,道:“少冲,见血”
少冲在小指末节,乃是手少阴心经起始。沈轻狂一针刺下,萧晚楼小指上顿时涌出一滴血来。
这时沈轻狂又道:“少府。”又是一针刺下。
章意精通医术,自然知晓这一路经脉,菟丝蛊附在人心口,看来是要沿着心经施针逼出蛊毒。他一边暗暗提防沈轻狂,一边依照沈轻狂指令下针,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下了第六支金针,刺在灵道上。
这时沈轻狂放缓了速度,约莫等了半炷香功夫,才下了第七针。这时已可看见,沿着小指到手臂,隐隐约约显出一条淡红色细线,与此同时,两人颈侧青色见也渐渐泛红,异状显现。
停顿片刻,接着又一连三针几乎同时刺在了青灵、少海、灵道三穴之上。
每次起针时,沈轻狂均出声提示,章意手上速度奇快,虽然后发,却能和沈轻狂同时下针,便是沈轻狂心中也暗暗佩服。但初几针尚且容易,越往后入针时候、力道深浅分毫不可相差,饶是章意自负岐黄,此时也额头微渗出汗来,不敢再做分心,依然全副精神凝在晶台之上。
如此大半个时辰过去,卧在晶台上两人自手指至心口已分别插入二十五枚金针,已自手少阴心经转为阴腧脉,第二十六针下在了期门。
期门已在心肺近处,这针刺下,两人颈侧肌肤已呈鲜红之色,鲜红之中又带着缕缕黑紫絮纹,显得分外骇人。肌肤下的血脉更是突突跳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中蹿动。
沈轻狂神色凝重,继而往上又两针落在天突与廉泉,已到了与任脉交汇之处。肌肤上原本鲜红诡异的色斑到了此时反而渐渐消失,凝为墨黑的一点附在咽喉处,若不知情,倒以为只是一粒寻常的小痣。
沈轻狂取出两把薄如蝉翼的刀片,递给章意一把。章意接过刀片,对着光处照看,只见那刀片竟能透光,不由赞了一声:“好刀”
这两把刀片十分有来头,名为冰蝉刃,据说由万年玄冰打造而成,因为刀刃极薄有带着寒气,划开的伤口滴血不流。这样的刀刃,若是在寻常江湖人手中,便是杀人的利器,但在医者手中,却是救人治伤的宝物。
因这一对刀片难得,沈轻狂素来和惯用金针一起随身带着,当初入长生殿时,虽是形势所迫,但章意有求于他,对他还算客气,倒也没有被搜身拿走。
沈轻狂没有多言,只是指着萧晚楼咽喉处道:“蛊已被逼到这里,划开此处皮肤,金针探入,便能取出蛊来。”
咽喉乃要害之处,下刀稍重便是致命,但若划的浅了,只破一层皮肤又取不出蛊来。沈轻狂捏着刀片,似是有些紧张,额头冒出些细汗,但他的手却没有丝毫抖动。对章意说道:“下刀。”
两人同时动手,冰蝉刃划过咽喉,顿时便留下伤痕,伤口本该渗出血来,却因为冰蝉刃极寒功效,滴血不见,伤口反而微微泛白。
便在这划开的细长伤口中,赫然可见各有一只小虫,虫不过指甲盖大,却密密麻麻生有千足,仿佛一条细小小蜈蚣,尾部却又翘起,生了一根尾针,形似蝎尾。女子体内那只为紫色,乃是母蛊,萧晚楼体内这只子蛊略小一些,为青色。这蛊形状可怖,颜色诡异,又藏在人身体内,显得十分诡异恶心。
沈轻狂将冰蝉刃放在晶台上,取过最后一支金针,只等章意下手挑出菟丝母蛊,便顺势同时取出萧晚楼体内的子蛊。
章意若有所思般看了沈轻狂一眼,手上金针落下,终于刺入那只母蛊腹部。
这金针沾了七情花露,对菟丝蛊无疑剧毒,一入蛊体,母蛊连挣扎都没有,便已虫体僵直,章意随即手腕微动,金针便挑着僵死的虫尸离开女体。
与此同时萧晚楼身上那只子蛊亦被沈轻狂以同样手法取出丢在一旁。
菟丝蛊离体,对萧晚楼自然是大益,但那女体若少了可以吸取活人精元的母蛊,只消半柱香时间,便会躯体衰败。
因此章意不敢稍有停顿,取出备好的新蛊,便要分别置入那女子与萧晚楼体内。
便在此时,变异骤起,原本躺着晶台上昏迷不醒的萧晚楼突然睁开双眼,右掌拍向章意,左手一扬,冰蝉刃不知何时已夹在两指间,毫不迟疑,直刺向旁边那女子心口。
章意怒极反笑,冷哼一声道:“果然如此!”
他似是早有准备,伸指弹在冰蝉刃上,便将利刃生生弹偏了方向,落在那女子颈侧,削断一缕发丝。
萧晚楼只觉得一股阴寒内力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险些拿不住刀刃。章意的内力奇诡,犹如一条毒蛇沿着萧晚楼经脉窜入,在他心上狠狠咬下一口。萧晚楼毕竟重伤在身,难以抵挡,喉头一甜,鲜血自嘴角溢出。
章意双目寒光山洞,杀意大盛。冷笑道:“沈先生和萧殿下好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