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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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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日子便这般定下来了,能够和羽飞在一起,又有文儿,小船儿陪着,夕漠似乎觉得一切苦难都终结了。
清晨和小船儿擦洗清扫,日里帮些小忙,晚上生意忙时,也同文儿端茶递水招呼客人。如此又过了两日,到了第三日,夜幕垂垂时,一顶纹了兀鹫的青灰软轿,从西门入了院,恰值时青不在,帐簿先生李微从前楼颠过来,哈腰领了轿中人上楼。
夕漠在偏房泡了几壶茶,只刚瞧见院中轿子,并未瞧清轿中人,只觉背影似乎矮小些。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夕漠把茶水送到了各个房间。楼中最大也资历最深的林溪却捧了个金漆景窑茶瓶,叫夕漠送到三楼。不同于一般的生意楼馆,浅酌楼共有三层,不过第三层只接待一些特别的人物。
捧着茶瓶步上三楼楼梯,夕漠便听到尖厉的喝骂,依着灯光推开甲戊房门,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矮胖之人坐在右边红木楠椅之上,身后站两名大汉,文儿却瑟缩着跪在地上泪水涟涟。
“小的,小的不是故意的……”
那矮子踢开脚边打翻的茶杯,“不是故意的!今儿你不是故意的,明儿他也来个不小心,叫爷的日子怎么过?时青竟养了这么一帮没用的东西!今儿我就替他教训教训你。给我掌嘴!”
一名大汉应声便要动手,李微在一边儿却连声都不敢支一个。夕漠忙把茶瓶一放,便跪在文儿身前。
“大人且慢,文儿年纪尚小,有什么过错,望大人您大人大量不要计较,文儿定不再犯的,小的给您叩头了!”说着便叩了下去,落地有声。
“哼!你是什么东西,凭你也来求情!还等什么,一并给我掌嘴。”
夕漠见他执意要打,怒道:“文儿身子弱,既然大人气愤难消,就朝小的一人来吧!”说着抬脸死死盯着矮子,神情倔强。
此时矮子的火已全移到了夕漠身上,“好,就成全你,给我打!”
大汉是习过武的人,两掌下来,夕漠已是耳鸣头昏,只挺着一口气,依然灼灼而立。
“住手!”门大开,时青一身玄色走过来,向矮子行礼道:“大人,不知您来,怠慢了。”转身望了文儿,夕漠一眼,又道,“这二人既得罪了大人,教训过也就是了。时青虽算不得什么,不过这浅酌楼也不是随便撒野的地方。”说着,厉瞪还愣在当地的大汉一眼。
那大汉见时青虽消瘦无力,却不禁被其气势与眼神所摄退了开去。
那矮子却浑不在意,似着了迷般走到夕漠身前,捏住夕漠下颔抬起,红肿的脸颊让本来清俊的容颜在灯光下显出一丝妖滟。啧啧称奇,望着夕漠倔强的眼神,矮子竟笑道:“时青,楼里居然还藏了这样的尤物!呵,看在这张脸的份上,我可以饶了你,今晚就到城南的宅子伺候吧。”
夕漠一呆,随即才意识到他把自己也当成了楼里的相公。“大人,古月只是楼里的杂役,不敢……”
“杂役?时青,还要藏到何时啊?”
“时青不敢,不过这孩子只是暂居楼中,帮些小忙,确非楼中孩子!大人若是有意,林溪,灼烟这些孩子倒都懂事的很。”
“别跟我耍嘴皮子,多少银子,说就是了。”
时青听闻,觑见夕漠一脸铁青,摇头:“大人,这孩子并非买来的,亦不是时青所养,在楼中帮忙是他意愿,若他不愿意,时青也是没有办法的。”
矮子不屑地哼道:“这浅酌楼是什么地方,时青你又是什么人,别在我面前唱什么三贞五烈!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时青么?”说着,接过新奉上的茶碗,以茶盖轻扶,押了口,“时青,莫不是看不起我吧?”
时青自然知道眼前这人的厉害,浅酌楼虽根基深厚,后面的力量亦不小,单若是跟这人过不去,怕是也得揭个三层皮。
夕漠却有些耐不住了,自己本是不太在意这副躯囊,却决不愿受人逼迫,何况眼前此人霸道嚣张,先是对文儿残忍,现又威胁时青,心中对其厌恶之极,不及深思话便出口了,“正如楼主所言,古月乃自由之身,甘愿在楼中做牛做马,却决不愿受辱于人,尤其是大人你!”
啪!矮子排案而起,却转而换了一副笑颜,“好,很好,我就喜欢这样的!”
忽尔,有人叩门三声,接着一大汉轻脚进来,附耳跟矮子说了些什么又出去了。只见那矮子似遇了什么急事,匆匆便要走了,却又回头对夕漠道:“我倒要看看你则怎么个烈法儿!”
时青淡淡瞧了一眼夕漠,亦跟了出去。
众人都走了,夕漠却是心乱如麻,不悔却并非无忧。觉得袖子动了动,回头见是文儿红了双眼,伸手轻轻探自己的脸颊,虽然知道麻烦才刚来,心中担忧害怕又不甘愤怒,可见到柔弱的文儿一脸担心,便强笑道:“没事儿,比起狼咬的一点儿也不疼。”
文儿闻言,却是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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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做些清扫的活儿,却并不见时青来找自己,矮子已不曾来,事儿好象就那么过去了。夕漠紧提的心亦忍不住松动了些,这才发现自己只防着这事儿,倒有几天没见着羽飞了。前两日,羽飞是得了闲便在自己面前打转的,时不时便央着自己陪他溜出去玩儿。听小船儿说羽飞在楼里一直寡言少语并不和大家交好,时常是一个人发呆,还一身傲气,只待自己与文儿不错,白日里除了发呆便是留出去玩儿。别人是不敢的,楼里有楼里的规矩,只是不知为何,时青虽知道,却从不说羽飞什么。羽飞似乎并不是一般的相公。和羽飞相识那次,想必也是他溜出去的。
清晨里,夕漠打扫着院子,有意无意地在羽飞房门前打转。恰这时房门一开羽飞出来了。平日里羽飞起床甚晚,不料今日这般早。夕漠不妨,一时有些尴尬。羽飞抬眼见夕漠在门前,眼神几度闪烁,终道:“这两天有点儿忙,都不曾去看你,你还好吧?”
夕漠见羽飞不似往日说笑开心,神情疲累,也只道:“我很好。你注意身体。”
羽飞一呆,仔细瞅着夕漠,确保他并无他意后,才道:“恩,我还有事,回头再来找你。”说着便走了。
夕漠顿时心中一空,不知缺了什么,只仍低头打扫。扫完院子,又休整浇灌院中的花草。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却见小船儿从后院绕出来,到了自己面前,挂着满脸的泪水恨声说:“古月哥,你……羽飞哥他……唉!”跳了跳脚却又头也不回地走了。夕漠一阵摸不着头脑,见小船儿这样又禁不住担心,待要叫住他,他却跑开了。这一闹,心中惶惶不安,亦不想修剪什么花草了,欲到后院帮齐临,文儿洗杯盏去,也或许文儿知道些什么。
来到后院儿,夕漠心中着急,便抄近走南边的走廊。这边向来废弃,无人住,也不放什么东西,加上正南有一座祠堂,常年不见什么阳光愈是鬼气森森。平日更是无人来往。
夕漠一路走来,见虽无人却是异常干净寂静,并不似废弃之地,反带几分神秘。走到祠堂前,只见端庄严肃,亦不觉鬼气却隐约听到人声,堂中似乎有人。挨到近前,竟听到了羽飞的声音!夕漠本不愿做窃听之人,可近几天的事儿再加上小船儿方才的举动,让夕漠不禁走到了窗前。
“羽飞哥……非得这样吗?”语带哭声,是小船儿。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若真能保住古月,便是赚了。时青哥,但愿你能守住你的承诺!”
“羽飞公子,楼主也是无奈啊!陈金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便是四王爷都得让着三分,古月得罪了他,那便是一只脚跨入了鬼门关!现在不仅要保住他,还为你求得这么一笔交换条件,楼主容易吗?再者……”
“李微,别说了。既是楼中的人,我自然要护着。羽飞,承诺我会尽力去守。只是,你可得想清楚了……”
“是啊,羽飞哥!这事儿,古月哥会答应,也说不定。你现在这样,我们,我们失去的不是更多吗!”
“小船儿,你不会和古月说了什么吧?”
“我……我能说什么……”
“好,别让他知道,也别和文儿说。”
“羽飞,你既注意已定,那我们开始吧。浪尖蝶恋虽脚踏白刃却务须要?轻盈,有蝶恋之韵。而韵之所在,却得个人领悟,衾前辈虽留羽衣和沙浪在世,可当年亲睹其风采者也只寥寥,所以,我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将舞谱,曲谱,羽衣和沙浪交给你而已……”
“羽飞哥,你小心啊……呜……不要勉强你自己……”
一时,屋内只剩小船儿的哭声,而屋外的夕漠亦不知魂归何处。
“羽飞哥!”
“小心!”
只听得两声尖叫,夕漠霍然惊醒,心中混乱,不知道要做什么,该做什么,只是有一个强烈的渴望,他要看到羽飞,他要看到羽飞,看着羽飞!羽飞……不同于一般的房子,祠堂的门窗都甚为高大。夕漠在廊外树下搬了石头立于窗下,踮着脚也只恰好够到窗底,从镂空的缝隙窥进去,只见所谓沙浪竟是丈圆的铁板上倒刺着跟跟尖刀,森光闪闪,尽皆锋利无比,羽飞孤立其中,一身素白衣衫早已血迹斑斑,双足立于刀隙之间,已是力有不逮,更惶论舞姿轻盈!夕漠便似整颗心都摔在了这沙浪刀丛之上,痛无更痛,只恨不得立时便破窗而入,拥紧羽飞……
强自压抑心中巨痛,夕漠转身踉跄入院,恰见文儿过来,便道:“文儿,烦你请楼主到我房中,我有,要事相求!要快!文儿,求你了,要快……”
越文见夕漠一脸苍白,走路亦跌跌撞撞,心中担忧,却熬不住夕漠相求,只得舍了夕漠向前院奔来。
而羽飞受伤亦是不能再练的,小船儿也扶了羽飞回房。
出得祠堂,时青便瞧见了窗下的石头,到前院又见慌乱的文儿,心中已然明了了七八分,当下并不迟疑,便跟文儿到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