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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月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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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到后来还记得那时候的张出尘。
他一直觉得女子该是如水如烟的,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可在她那里,无论是现在泛滥成灾的笑容,还是后来决胜于千里的胆识和气魄都描绘成了记忆里不褪色的拼图。于是可以带着不同的片段,在爱恨分明的时候,甚至是暧昧模糊的时候,于繁花红尘和乱世江湖中,带来轻微的醉意。
“啊,送死原来是让人心旷神怡的事么?”我笑着说,绽开最灿烂的微笑。
他有些气急败坏地喊道:“快抓住他!”
四周像有风掠过一般,我轻松地躲过十人的联合攻击,一把拉过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的军官,妩媚地用手指提起他刚毅的下巴,脸慢慢靠近……他仿佛被不知名的力量禁锢住,眼睛里印着对面少年清丽的容颜,身体竟急急蹿起一把火——我一把推开他,内力注入掌中,朝他心口拍去。他轻轻一滚,身体绵软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
“你!”他的同伴们心一惊,“你真下毒手!”
“哟——听上去好象我在欺负他似的。”我道,“放心,他没死。谁叫他调戏本少爷,只是让他躺上十天半个月的。”随后,飞足踢向离我最近的士兵,避开致命处,点到为止。
柳影看着对面以一敌十的少年,心想:“此人好身手!”本想帮她一起赶走这舍中不请自来的野蛮客人,又怕在自己的店中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要拦下身后的打手,暗暗看着局势的发展。
不多时,所有不速之客已经躺倒在地。我收势退下半步:“有时间多唱唱avemria吧。自求多福。”
“这位公子……”柳影见四周客人差不多都散去,上前轻笑,“可不知公子要把这些官爷如何处置?”
“啊,还烦请妈妈把他们送进官府。”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出尘还有事要做……”
“多谢公子。”
“不用不用,举手之劳。”抱拳,扯着莲花就跑着跳着飞奔离开了肇事现场。
柳影望着我离开的方向,怔怔了许久。随后便叫来官府,把事情大致陈述了一遍,顺便塞了一大把银子到府上大人手里才摆平。
而我万万没有想到,竟是这样一件在我看来无甚大小的事却成了两国交战的导火索。
就在我回到船上的第二天夜晚,暂且被安置的十几名楚天兵已经睡下。大概还是深夜的时候,为首的军官起床想去小解,望见窗户还未关紧便走到窗边想顺手关上。凉风习习间,他突然听见外面有一些奇怪的声音,既像猫儿的戏春,又像婴孩在哭泣,竖起耳朵仔细听却不清楚到底是些什么。这响动越发地刺耳起来,于是赶忙叫醒同伴——可是已经被推醒的人对他的喊话却没有任何反应,呆滞的眼神望著窗户,仿佛在他们面前的没有任何东西。
他仿佛明了了这异常的原由,身体微微地颤抖著蜷缩在墙角,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足以他吓得瘫软在地上。
就在那一瞬间,窗户“吱呀”一声被狂风推开,紧接着听到不断的惨叫声响起。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形的利刃割下了所有人的脑袋,迷离的眼神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发生,只能微微瞥见已经分离的身体倒在地上,脖子处的断层喷流着鲜血,倒在地上,只剩下死亡。
他是最后一个死的,却情愿是第一个死去,不用看见这胜过战场的人间炼狱。最后掉在他面前的是他最好的朋友,眼没有了焦距,嘴巴张开,牙齿里全是被染红的鲜血。没有叫喊,连最后的呼救也没来得及地,就这样死去。他看见自己的身体,已经横躺在了房间的另一侧。
那么,此时自己生存的意义又是什么?一百个人和自己的区别,那些人和自己的区别,又在哪里?
杀手的手中是从来不沾染鲜血的,甚至身形还可以轻盈地若无旁人。他们的死是他们的不幸,和自己无关。一转身,无情无声地离去,眉目间藏着讥诮,自冷冷的夜中荡开来,化成无情漂泊的姿势,空留一地浮荡。
于是,名叫出尘的公子哥儿不满楚天兵将数十人残忍杀害的消息不胫而走,而我知道这件事情是在很久以后。
尽管我们已经夜以继日地赶路,但抵达上贤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月。回到家里遇见了两个人,足以证明缘分是很微妙的东西。
一个是萧水月,另一个却是舒芜。
一个是前来通风报信,另一个是大哥的坐上宾。
直到现在,我丝毫不敏感的神经才从萧水月和萧济天里找到了联系——满门抄斩的萧氏唯一的女儿,简单的介绍就足以说明的关系,父亲朋友的女儿,被幼年已经和萧家断绝关系的叔叔带到楚天南风交界的鸣蛊岭,一住就是十多年。
她淡淡和我解释的时候没有丝毫表情,仿佛陈述的不过是别人的往事,只是持酒,垂首啜饮。偶尔抬起头来,目光凛然,仿佛未曾完全入鞘的剑,仍留有利刃在外划出森森白骨。
其实不是自己不害怕,而是适应,更或者说,是习惯。习惯拥抱这些游离。
就是那天,有人群,但是没有尖叫。她被偷偷带走,乔装成和父亲完全没有关系的人,看着身边紧咬着牙压抑着自己不失声痛哭出来的远,使劲地拥抱着她。他的泪落到她脸上,她却觉得像是父亲的血溅了上去——尸体就躺在正前方,表情没有想象当中那么痛苦和扭曲。直到回去的时候,年幼的她才拥着远像别的孩子般痛哭失声。
再来是母亲的死,全家的死。那些她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在一刹那离她而去,仿佛忘记了还有一个小小的她。这让水月觉得很尴尬,不清不楚地尴尬,她想寻求让她终其一生都守护的东西,她原本以为至少会留下母亲,直到她的死,她的家破人亡。
“那么,水月……愿意和我走吗?”那个面目有些苍白的远笑着那么说。
于是水月的梦境中便不断重复地出现那个夕阳遍染的下午,就在池塘边,她清冷的眸子望着荷花,不愿意亲近人半分。可是这个人不一样,眼神和她一样薄冷,她看不到这个男人的心,有太多太多东西遮掩住。可是望向她的时候是轻柔的,水月觉得那道目光像钉子一样,嵌在了她心里的角落。
电光火石,从此有个人让她用生命抗争。为他出生入死,为他明眸皓齿。
“只有远叔叔要自己了吗?水月只有远叔叔一个了吗?”
酒入了口中,便带了一丝清冽。让人的头脑变得昏沉又充实,清醒又敏感。于是我迫不及待地告诉父亲远行里发生的一切,我的一切。
二娘在身边看着我,只抚摩着我的右手,道:“你看,姑娘家的……却起了这么多的茧子。”
父亲微笑这看着灯火中的我说:“出尘,还是长大了啊。”
此时的情景仿佛是梦中的种种,悲凉苍茫都随着那薄酒浸入脑海,到最后竟是寸断肝肠。
随着落清和为碧到我少时习惯静坐的屋顶,凝视着眼前的城市,灯火辉煌。
“啊……为碧,原来这里也让人望而生畏呢。”我忽然笑出声,不知自己为何冒出这般奇怪的想法。
为碧道:“小姐,现在酒还没醒么。”
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屁咧!都说你聪明,咋就不明白我这少女情怀?怪不得现在还没讨到老婆。”为碧的脸突然有些暗淡,苦笑了一下,没有接茬。
落清淡淡地道:“小姐,为碧手里可还有地道花雕。”
“啊……大哥!”为碧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明明是你叫我准备的……”
我心下一乐,继续一脸重情重义地招呼着莲花一起月下团酌。
闲扯到高潮我突然哼起歌来,陈绮贞,after17。听到曲调和歌词他们都好奇起来,闹腾的四人终于安静下来。
“一步一步走过昨天我的孩子气,我的孩子气给我勇气…每天每天电视里贩卖新的玩具,我的玩具是我的秘密…………”
自从那一天起,我自己做决定。
自从那一天起,不在意谁的否定。
自从那一天起,听我说的道理。
愿此生真能一遍无怨想过,莫悔莫恨,无怨无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