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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被拒婚(2) ...

  •   安歇了一夜,雨依旧在无止境般地下着。
      终于熬到了天亮,韩霜宁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贴身宫女北鸢正蹲在床榻,小心翼翼地唤醒她,“长公主,可是起来了?”
      北鸢看到她浑身在发抖,以为她冷,连忙给她披上披风,“这初夏的清晨还是有些凉意的,公主要注意身体。”
      韩霜宁回过神来,眼神中还带着点仓皇的味道,落在北鸢眼里,宛如一只在战战兢兢的小鹿。北鸢伸手给她掖了掖被子,“公主在怕什么?”
      韩霜宁梦到了城破的那个下雪天,寒意深入骨髓,她勉强回神,说道:“没事,今天有什么安排?”
      北鸢神情黯淡,“依旧是老样子,让我们在驿站里等。”

      昨日去传递消息的使者连夜拜访滕国礼部的官员,又去鸿胪寺打听消息,终于得了回复,冒着雨匆匆赶回来,却只带回来一句话:“滕王痛失慈母,哪里有心思管这些,请公主稍安勿躁,这姻肯定是要联的。只不过一切都只能等太后国丧之后再议了。”
      魏权知道被自己料到了,滕王果然拿国丧这一挡箭牌来拖延,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不甘心地问道:“这滕国的太后是怎么个死法?”
      “听说是重病缠身,又心思郁结,熬不过这阴雨天才走的。”使者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说了。
      魏权抬头望着这绵绵细雨,半晌才“哦”了一声,“我明白了,这滕王就是故意的,我说怎么就是不让我们进城,他早就知道他老娘活不长了,就一心拖到现在,终于拖到国丧了!”
      “这……这不好吧,哪有人盼着自己娘亲死的……”使者一脸难以置信。
      魏权不想跟这天真的手下说说帝王家有多无情,只说了句:“你懂什么啊,这里面门道多着呢!”

      不过魏权猜错了,此时的滕王确实真真切切地沉浸在丧母之痛中。慈惠太后是在深夜过世的,令人猝不及防。楚湘渊从小敬她爱她,直到他发现了她背叛父王跟王叔勾搭在一起,楚湘渊觉得自己对母亲的以往认知完全崩塌了,他细细回想过去,父王死的那天叔父就在旁边,父王去世之后,他尚年少,母后垂帘听政,也是在这段时间叔父扶摇直上,成为摄政王,而他年满十五岁那年按理应该归政自己,但母后迟迟没有动作,甚至一味纵容景侯势力越来越大,直逼王位。现在这一切也就解释得通了,在慈惠太后心里,这个儿子都比不上情人重要。
      楚湘渊抿着唇,虽然心中有怨,但他至始至终都不想对母后动手,他只想报复景侯,却没有想到母后如此痴情,为这些事心情郁结而亡。

      滕王心情郁结,底下的大臣见状,没有一个胆敢提醒他这几个月前议定的卫国公主正在城郊候着呢。这时候,谁敢上前说一句,恐怕就得立刻下去给太后娘娘陪葬了。
      于是滕国朝中上下非常有默契地将联姻之事搁置在了一边,反正卫国送公主来和亲就是来讨好自己国君的,耽搁几天关系也不太大,而且这门联姻也是当初摄政王如日中天之时订下的,滕王完全没有能力抵抗,今时不同往日,随着慈惠太后去世,景侯失去最大的靠山,已经不像以往那样一手遮天了。
      最重要的还是,滕王不喜卫国女子,王之前见过卫国的几位宗室贵女,一个个长得虎背熊腰,彪悍得如同汉子一般,于是留下了心理阴影。不过这些也都是底下臣子乱猜测的,真正的原因也没人知道,毕竟圣意难测啊,加之这位王性情淡漠深沉,他们就更难揣测滕王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城郊驿站里,卫国的人没有等来更有用的消息,顿时陷入一筹莫展之中。魏权职责在身,卫太后再三叮嘱他要将公主毫发无损地交到滕王手里才准回来,原本按照计划此时他应该已经完成任务班师回朝在路上了,结果此刻送亲队伍依旧止步于城郊驿站中。
      魏权满心火气无处发泄,将驿站中的一株百年老树硬生生地劈裂,当了柴烧。
      这下驿站的长官坐不住了,他官小,卫国再不济也是个国,他可没有胆量像京中大官一样对这些人无视,于是他一边派人安抚躁动不安的魏将军,一边亲自赶到京中鸿胪寺跟顶头上司诉苦,央求尽快把这些大佛请走。
      听说驿站的镇站之宝都被脾气火爆的邻国将军劈裂了,鸿胪寺少卿顾简也坐不住了,他也是怕这位魏将军再闹出什么事情来,毕竟是滕王做得不厚道,这王丢下的大坑,还是得底下的人去填补。于是顾简稍微拾掇了一下,终于现身在了城郊驿站中。

      使者来报信,“将军,鸿胪少卿顾简大人终于肯来见面议事了!”
      魏权握着长剑,吐出一口闷气,“特么的,老子在这里等这么多天,总算来了个像样的官!”

      须臾,安静了几日的驿站庭院里便多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驿站长官领着一位面白无须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进来,对立在廊下的魏权说道:“魏将军,这是本国鸿胪少卿顾大人,您二位今天可以好好商谈一番,小的这就给你们准备热茶去。”
      双方见了面,坐在驿站厅堂里议事。

      顾简拢着袖子,坐在上方,先说了一番官话,说到一半就被魏权打断了,“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又不是你们这些磨磨唧唧的文官,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你们滕王到底还娶不娶我们公主了?!”
      顾简慢条斯理地饮了口茶,开口说道:“魏将军不要着急嘛,两国联姻是大事,岂是一朝一夕间就能完成的,更何况此时情况复杂,王为了国丧一事应接不暇,我们做臣子的怎敢在这节骨眼上跟王谈论婚娶之事,还请魏将军见谅,再等等,等王的悲痛缓一缓,成婚典礼便能提上议程了。”
      说来说去,还是一个字:等。
      魏权挥了挥手,“我也不要求滕王立刻迎娶我们公主入宫,只请你们鸿胪寺安顿好我们公主,公主千金之躯,怎能在这阴阴凉凉的地方继续呆着?”
      顾简搁下了手中的茶盏,不疾不徐地说道:“原来是此事,是在下疏忽了,本官这就回去与长官商谈一番,选定日子派人将公主迎入城中,请再耐心等候。”
      “我今天便要入住城中!你是少卿,连安顿的事情都不能拍案决定?”魏权瞪大眼睛,瞪着面前皮肤白得过分的顾简。
      顾简依旧是慢悠悠的态度,“那将军是抬举在下了,本官官小人微,还真决定不了这事儿。还请容我回去请示一二。”
      魏权恨不得拔剑了,“那你们鸿胪寺就不能派个能主事的官来?!”
      “将军真是说笑了,如今朝中大小官员都在忙着应付国丧,在下能过来还是抽空而来,也不能久待,明日便是慈惠太后抬棺入葬皇陵的日子,谁敢怠慢此事?”顾简说完,便起身拂了拂袖子,要走了。
      魏权咬住牙,算是听出来了,没有滕王的吩咐,鸿胪少卿也不敢将卫公主迎进城。

      顾简要走,卫国的人也拦不住,这毕竟是滕国的地盘,更是在天子脚下,有理也得忍着。魏权霍地站出来,刚要出声叫住顾简,顾简却自己停住了脚步。
      门口立着一袭火红嫁衣的女子,珠帘遮面,瞧不太清样貌,但那晃动的珠帘中隐约可见如雪般的肌肤,是遮掩不住的绝色。顾简微微张嘴,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联姻的卫国公主了,他掩下心中诧异,连忙行了礼。
      韩霜宁在北鸢的搀扶下跨过门槛,走到屋子里,火红的裙摆缓缓滑过青石板,然后立在了垂首的鸿胪少卿跟前。

      “少卿大人,两国联姻是为了彼此和平相安,如今我虽然尚未嫁给滕王,于情于理,也应该以卫国公主身份前去参加慈惠太后的国丧大礼。请大人回去之后,安排明日吊唁事宜,明日我将会以友邦公主身份前来祭悼。”韩霜宁缓缓说完这句话,根本不容顾简的婉拒,转头便对魏权说道,“也请魏将军为明日之事准备一二,置办火烛纸钱,聊表我们卫国一番心意,慈惠太后在天之灵,想来也会为我们两国和睦而倍感欣慰。”
      魏权看了她一眼,心想这法子绝了,明日国丧大礼上,滕王不想见他们也得见!总不至于当着文武官员把他们赶出去吧,他连忙点头应和,撩起衣摆就跑出门吩咐底下人去准备。

      顾简微微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对面的公主又说道:“少卿大人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面对眼前这位淡然从容的卫国公主,顾简还真找不出不让她参加明日入葬礼的理由,他心中一叹,垂首说道:“在下这就回去通知礼部的各位大人,明日自会有人来领公主前往皇陵。”
      韩霜宁闻言,摇头说道:“不必麻烦,少卿大人只需告诉我们皇陵在何处便是,我们自会前往。”
      顾简双手揉搓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这位卫国公主好像有点难以应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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