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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惊见氅衣 ...

  •   时光流转,不觉得便已是二月十五,花朝节,一个迎接花神的日子。
      历年来,每逢这一日,宫里都必将大肆的热闹一场。那些宫女太监一大早就拿了黄色或是红色的绸条系在宫内的各树上,一时间宫内各处彩绸飘飘,桃红柳绿,一片生趣盎然的景象。长春宫的芳贵人新近得宠,更适逢这个热闹的日子,自成了宫内那些答应常在极尽讨好的对象,才用完早膳,便被那些人簇拥着往御花园玩去。宛兰则留守宫中,忙完了活计,一时无事,抓了本书坐在檐下随意的翻看着。
      “宛兰……”回过头去,竟然是好些天没见了的凤奴。自容妃死后,原在景寒宫里当差的丫头都调拨到了各处,宛兰到了这长春宫,而凤奴则去了景仁宫!平日里两人各侍其主,极少有今日这闲瑕的功夫可以见得着面。因而见了凤奴,宛兰自是又惊又喜。
      “呀,你怎么来了?我才想着寻个时候过去找你说话呢!”
      “我们主子让我给淳妃娘娘刚添的小阿哥送块长命锁去!这不,偷了这个闲就来看你了!”凤奴笑眯眯的答道。
      “走!屋里坐去。”两人携了手,就往屋里去。
      下房的屋内,已落满了一炕铺的阳光。两人舒舒服服的坐在炕沿上,一言一语的闲聊了起来。
      “哎,一直担心你!我听说你们那位芳贵人脾气可厉害着呢!可有给你排头吃?”凤奴一坐下就压低声音的问她。
      “我又没有犯错,为什么要给我排头吃?”
      “没有就好!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些呀!”
      宛兰不以为意的笑笑,反问:“你呢?我倒是听说你们的那位是个沉稳宽厚的主儿。”
      凤奴笑言:“我好着呢!要说我们顺主子,果真是如此。说话轻言细语的,极少看见她生气的样子。听说连太后娘娘都这般夸她呢,说她不但性情好,最难得的是从不拈酸吃醋。就如这次,淳妃娘娘添了小阿哥,她也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特意派人到宫外打了个精致的锁一大早就让我送过去呢。”
      “你们主子可真是个有心人!”
      “谁说不是呢!就送锁这事,讨得个和气不说,今个儿就连皇上也开口直说她的好处呢!单看这一点,就知道皇上对她还是极宠的!”
      宛兰笑笑,脑海中却不由得又浮起了容妃的影子,这个主儿如有顺妃的一半心性,或许就不会……心里不由得一阵感叹。
      “噢,对了!我才在淳妃娘娘那儿听到太后娘娘说,已吩咐了南府那边的戏班子今晚在畅音阁开一台戏,让各宫里的主子们还有各府的福晋都去瞧瞧呢!”凤奴说:“听说去年愉妃娘娘和丽贵人的龙胎都没有保住,皇上和太后娘娘难过了好一阵子。所以,这次淳妃娘娘顺利产下阿哥,又恰逢花朝节,宫中准备要大大的庆祝一番!”
      宛兰笑她:“这是主子们的事,与你又何干,怎的乐成了这样?”
      “穷开心还不行么?”凤奴斜了宛兰一眼,有些感慨的叹道:“想想景寒宫那儿与这宫内相比,真真是隔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如今我是瞧着什么都觉得新鲜!”
      宛兰心里却是一阵苦笑。想想在景寒宫的那三年,她们每日小心谨慎的侍候着主子,从不曾踏出宫门半步,这内廷里的各种热闹、各种节庆自然也与她们这些人无关,如今见着了眼前那些繁华富贵的景象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不由得抬手抚了抚颈间的那根链子,心头一片恻然!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此时此刻又有谁会记得这宫里曾有个被人称做容妃的女子?
      正恍惚着,耳边又传来了凤奴的声音。“你这鞋面花可还有已做好了的?”
      她转眼望去,那凤奴正拿着她才做了一半的鞋面花翻看着。“有!怎么啦?”
      凤奴脸一红,忽然扭捏了起来。“可不可以,送我两对?去年你帮我做的那双鞋,我又送给了我妹妹,她瞧见你在上面绣的那些花儿可喜欢了。再过两个月又该到了家人探宫的日子,所以我想……”
      “这有什么难,不过是平日里闲时拿来解闷的东西,又不是什么宝贝,你要是喜欢的话全拿去都行!”宛兰说着话,一面从箱柜里拿了已做好的那些花样出来。
      “咳,要怎么谢你才好呢?”凤奴不好意思的说。
      宛兰白了凤奴一眼,笑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与我如此生份?”
      凤奴呵呵笑着靠前搂了搂宛兰。“我就知道你侍我最好了!如有下辈子,我还要和你在一处!”
      “就你嘴甜。快挑吧!”
      “我是说真的!”凤奴慢慢的挑着那些鞋面花,一面又随意扯了起来:“刚才我出景仁宫的时候,在宫门处不小心撞到了晚上巡夜打梆子的李公公,你猜从他怀里掉了什么东西出来?”
      宛兰一笑。“我哪猜得着!”
      “是个小孩穿的衫子,大红色,上面的绣活可是一点也不输与你!我原想帮他捡起来的,谁知他脸一翻,碰也不让我碰一下,临走时还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真不明白,你说这一个太监身上放着这东西做什么?”
      宛兰不以为然。“人家既然贴身放着,自然就有他的用处。就与你为什么来拿鞋面花,说不定是一个道理!”
      “说的也是!”凤奴扯了扯嘴角,拿起三四对鞋面花,“这些就够了!我那妹子见了准会乐坏了!”
      “需要的话尽管来拿!反正我放在那儿也无用!”
      听了这话,凤奴一愣,然后小心翼翼的问:“今年你的家人会来么?”
      “我不知道!”宛兰强颜笑了笑,声音有些哽咽。前些年,她的家人每半年都会来探她一次,可是从去年起,也不知怎么的,竟是一次也没有来过,甚至连个音信也没有,怎么不叫人牵肠挂肚?
      凤奴瞧见她难过的样子,鼻子发酸,安慰的话还未说出,眼眶儿却先红了起来!
      “瞧你,怎么哭了?”宛兰轻轻叹了一下,“我没事的!快回去吧!如若你主子找不着你就糟了!”
      凤奴答应一声,起身辞了就离去!
      宛兰一个人怔怔的坐在炕上,望着炕铺上摆满的那些形态各一的鞋面花,眼泪默默的流了下来。还有一年,是的,只要再撑上一年就可以出宫去了!老天,就让这一年的时间快些过去吧!
      “宛兰,宛兰……”帘子外有人在唤她。
      是芙蓉!她急忙拭干眼泪,掀了帘子出去:“我在这,什么事?”
      外面的连廊下芙蓉正朝这边张望。只见她手里正拿着件氅衣,一脸的焦急,瞧见宛兰,急步迎了过来。“我知道你女工好,快来帮帮我!”
      宛兰一头雾水。“怎么啦?”
      芙蓉举了举手里的那件氅衣,“刚才主子说冷,让我回来拿这氅衣,谁想我一时心急,没留神外面长廊边上的树枝。这不,被挂了一下。”芙蓉抖开氅衣,果见在肩头处有一条不大的裂痕。“偏这件又是前阵子皇上才赏赐的东西,又在这显眼的地方,如让主子知道了,还不得揭我一层皮?”
      这边的芙蓉正焦急着,那边的宛兰却是一脸的惊愕,这……这……这氅衣分明是那晚……是巧合?亦或根本就是自已眼花?……
      “我的针线活一向不好,我怕瞒不过去。所以,你一定得帮我!宛兰,宛兰……”
      “啊!”宛兰猛的回过神。“噢,好,我试试吧!”
      芙蓉松了一口气,她把氅衣往宛兰怀里一塞:“那就拜托你了!我得先走了,主子这会儿在太后娘娘那儿说话呢!你可要快些!补好了,就帮我送来!”说完,急急的就走了!
      宛兰拿着那件氅衣回到下房。心中虽仍存有疑惑,但不论是什么,都不关自已的事,不是么?这么想着,手里已忙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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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宁宫的大殿内甚是热闹!皇后富察氏、各宫的妃嫔和几个王府的王爷福晋,足有十多人,都围坐在老太后四周围说说笑笑着!
      宛兰站在大殿外一眼就瞥见芙蓉,却偏又不敢大声招呼。正想寻个慈宁宫的宫女帮着递进去,转眼瞧见身旁走过一个太监,手里捧着一大盘的鲜花,垂着头直往大殿那儿去,不禁一喜,急忙叫住了他。
      “这位公公,烦您留步一下!”
      那个太监果然停下脚步,转过脸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她。“做什么?”
      宛兰脸一红,急忙捧起手中的氅衣,“能不能麻烦公公将这件氅衣带进去给芳贵人身后的那个丫头,”她用手指了指,“呃,就是穿蓝色衣裳的那个!”
      “行!”那太监回答得很干脆,行事却更干脆,还未等宛兰回过神,那件氅衣已然被他伸手扯了过去夹在腋下。“没事了吧?没事我就走了!”
      宛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劳公公了!”
      “有劳什么!”那小太监不以为意的扬了扬眉头,转身就进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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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慈宁宫,宛兰慢慢的往回走!廊子两旁是一溜青翠欲滴的冬青,后面是十几株已然结了花苞的桃树,再后面摆放着一排的迎春花,放眼望去,是一片百花争春的景象。她默默的望了半晌,心内却是越发的空荡了起来!长叹了一声,走过廊子,眼见着前面便是垂花门。正朝着走去,这时,她忽听见外面传来一个男子尖细的嗓音:“是!奴才这就去!”这声音怎的这么熟悉?她下意识加快脚步,三两步就追了过去。
      “啊!”没留神竟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一个踉跄,待身子儿稳住时,这才发现,那人的手正握在自已的胳膊上。顺着那只手望上去,一身的黄袍,上面是张气宇轩昂的脸。霎那间,她如被针扎似的惊跳了起来。“皇上……”才要跪下,那乾隆爷一把扯住了她。“原来是你!不碍事!是朕没认真瞧!”
      “不不,是奴婢跑得太急了!”
      乾隆爷松开手,呵呵笑了起来。“那你告诉朕,为了何事要跑得这般急?”
      她愣了愣,吱吱唔唔回答道:“噢,因为……因为奴婢……因为主子吩咐奴婢回宫拿样东西……”原本她就不擅于撒谎,更何况面对着是当今的天子。话未说完,她的脸已然涨得如晚霞一般的红艳。
      乾隆却只道她羞怯,因而语气更加温柔了起来。“朕又没怪你,怎的就怕成了这样!快去吧!别误了你主子的事!”然后擦过她的肩,径自去了!
      宛兰手脚一阵发软,强撑着出门一看,哪还有半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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