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锁几清秋》艾润婷

16、无奈君王

　　慈宁宫的大殿里，皇后、顺妃与一班妃嫔正陪着太后说笑。
　　“说到景致好，当属江南一带。前几年，你们主子爷南巡的时候，我和皇后也跟着去走了一圈。那一路上的湖光山色，真是美极了。”太后今日的精神似是极好,她看着众人，一脸的笑意。“别的不说，就说南京的瞻园、海宁的安澜园、苏州的狮子林，都称得上是世间罕有的。尤其是那狮子林，那些太湖石制成的假山，也不知是怎么想出来的，竟做得那般稀奇古怪，入口十多个，路也有十多条，在里面钻来钻去的，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一不留神呀，就走不出来了。承德那边的狮子林，你们都见过了吧？那是你们主子爷回来后下令让人仿着苏州那个建的！你们主子呀，就是好玩！”
　　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明嫔笑说：“那苏州、南京、海宁，我听倒是听过，但却是没机会得见。万岁爷这么做，也算是体恤咱们，解了大家的馋。”
　　太后呵呵笑说：“说的极是！我们这些女人可怜见的，拘在这里，只见着这么点大的地方，再好看再好玩的东西，见多了，也就不新鲜了。先帝那会儿，我还不如你们呢。他那脾性，你们想必也知道，从来就不喜好这些。别说是出宫了，就是要开场戏热闹热闹，他的脸都沉成这样！”太后学了雍正当年生气的模样，把众人都逗得哈哈大笑起来！“说到底，我们女人算什么，那些个男人才是重要的！你们主子呀，就因这心疼你们！前些子就听他说，今年冬狩的时候要带着你们一块去，让大家都出去玩一玩，顺便也能长长见识！”
　　“啊，真的吗？”站在一旁的丽贵人自进宫后，就从未出门过，听到这个消息自是又惊又喜，不觉得竟忘了规矩，惊呼了起来。
　　坐在她对面的芳贵人一直就与她不合，现又见如此，更觉得她举止轻浮，不禁冷笑一声。“老佛爷是什么人，难道你以为老佛爷是哄你玩的么？”
　　“呵呵，是我说错话了！”丽贵人正兴奋不已，丝毫没有听出芳贵人话中的讥讽，仍是兴致勃勃的说：“不过，听得老佛爷这么说，我真的心都痒起来了，恨不能这天早些冷才好！”
　　“妹妹怎么会希望天早些冷呢？难道你不知道主子爷这些天正为着江南一带的水灾发愁么？”芳贵人故作惊讶的环视了众人一眼，然后脸带忧愁的说：“咱们爷是最仁德的，一心就想着天下百姓能安居乐业，可如今却是天不遂人愿。瞧着爷着急，我这心里也跟着难受。偏自已又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去小佛堂里烧烧香念念佛，希望菩萨保佑天下风调雨顺，能让咱主子能少操些心！”
　　太后是个极信佛之人，芳贵人这番话真是说进了她的心坎里。因而看她的眼神也越发的欣喜了！
　　那丽贵人原只是无心之说，哪想到竟被芳贵人趁势编排了一把，再见四周坐的那些妃嫔、包括太后、皇后的脸上似都有了责备之意，心下不由得气愤难当，忍了忍，脸上显出笑容来。“是呀，是妹妹不懂事！一时间高兴过了头，竟没想到这些。多谢姐姐的教诲！”对着芳贵人福了福身，起身时笑得更是妩媚。“难怪乎万岁爷当初那般疼爱姐姐，姐姐真真是个聪慧娴淑之人！样样都好，连调教出来的丫头都要比别宫的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呢！”
　　芳贵人听了脸色顿时一变，还未开口回应，一旁的愉贵人竟也接口笑道：“是呀！我也听说了！前些日子，万岁爷中意上了你宫里的一个丫头，还特意派人把她接了去。是真的吗？”
　　丽贵人瞧着芳贵人的脸色，心内窃喜，对愉贵人的这番问话更是暗自叫好。“自然是真的！这宫里谁人不知。听说如今连膳食，爷也要她在跟前侍候！还有，那个三希堂，你们进去过吗？反正我是一次也没进去过，爷曾说那是禁地，不许咱们这些个俗人进去。可是那丫头却进去了，听说是万岁爷让她陪着看字画呢！”她故意的叹了叹，“只是委屈姐姐你了。妹妹听说万岁爷自要了那丫头之后，就再也没有翻姐姐的牌了，是不是？”
　　宛兰之事，对于芳贵人来说一直是根暗刺。想想看，一个堂堂的贵人，竟被个貌不出众的丫头压住了阵脚，这让她如何不恼火，但碍于天威，也只能是打落的牙齿往肚里吞，再怎么的，外头上总要摆个脸面不是？但今个儿那层脸面却偏偏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毫不留情的撕开了，又是在太后与皇后跟前，真真是让她半点也抬不起头来！就这样生生的憋着气，一时间竟说不话来。
　　底下众人的表情各一，坐在软榻上的太后却是一脸的茫然。“她们都说些什么，我怎么一个字也不明白！”她转头看着身旁的富察氏，问：“你听得明白吗？那什么丫头，与皇帝又怎么啦？怎么听起来乱七八糟的，到底怎么回事？”
　　富察氏自然是心知肚明，却也不好直说，只是略带严厉的给那些人使了个眼色，转而回头宽慰她说：“没事！不过是闲扯罢了！说的是长春宫里的一个丫头，听说能写得一手的好字，万岁爷瞧着中意，就向芳贵人要了，搁在藏经阁那儿抄抄写写各样的经文！”说罢莞尔一笑，对底下众人说：“说到底没什么稀奇的。要说字写得好，照我说，除了咱们这个老佛爷呀，就没人敢称天下第一！”
　　太后啐她了一口，笑道：“你这富察氏，一直以为是个温厚庄重的主子，今个儿怎么也学会编排起人了？想必都是跟你们那个主子爷学的吧！”
　　“是呀！我是谨遵圣意。爷说了，谁要是能让老佛爷笑一回，就有赏呢！”富察氏笑眯眯的说。
　　太后抿嘴一笑。“哼，你还缺这个？噢，对了！说起你们主子，这会儿该下朝了吧！待会儿他来了，你尽管象他讨。我给你撑腰！”
　　“听说，今儿个主子没上早朝呢！”底下不知谁应了一句。
　　太后与富察氏都愣了愣。“没上早朝？”
　　“是啊，听养心殿的值夜太监说，主子爷一大早就出宫去了！”
　　“怎么忽的出宫了？去做什么？”太后疑惑的问。
　　富察氏心头也是一紧，从来他出宫都会预先同她吱个声的，怎么……
　　“当然是除奸惩恶去了！”大殿外忽的一阵爽朗的笑声传进来。
　　妃嫔都急忙迎了出去，盈盈的福下身去：“臣妾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吉祥！”
　　乾隆爷手里摇着一把金竹扇，迈着矫健的步子迈了进来，一面哈哈笑着，一面说道：“好好，吉祥，吉祥，大家都吉祥！”
　　他径直走到太后面前，打了千儿：“老佛爷，儿子给您请安了！”
　　“好！来，快坐下！”太后温声笑道：“听说皇帝今天没上早朝就就出宫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乾隆微微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昨儿个朕看了一本奏折，说近来京城内出现了一些状似白莲教的反民，每日的寅时在北城的城惶庙那儿，给到庙里进香的香客传经布道，内容不外乎是些反清的言论。朕就想去看看，他们到底布的什么道传的什么经，怎么竟能那么得人心？”
　　“原来是这样。那些反民是该好好的整治了！”太后叹了叹，还要说话，忽的脸色一变，“呀”的叫了起来。“皇帝，把你的脸转过来。怎么有一道血痕？”
　　这一句话说出，众人都不由得大惊失色。富察氏也急忙湊近了看。“象是什么抓伤的！万岁爷……”
　　乾隆抬头颇有深意的瞄了她一眼，然后不以为意的笑道：“不碍事！是刚才同那些反民打斗时不小心被抓伤的！”
　　“打斗？”太后惊呼了一声。
　　“呵呵！老佛爷，可不是朕自吹。朕随便的挥挥手，那些反民就被朕打得趴在地上半天都吭不出声来。所以呀，虽伤了点，但朕心里却高兴！朕这大清皇帝，要做得让那些反民谈虎色变！”
　　太后听得却是脸色煞白。“你说的固然有理，只是太凶险了！万一失了手……”
　　“母后难道不相信儿子吗？您放心，朕不是那鲁莽之人，知道分寸的。再说，身边还有侍卫跟着，出不了纰漏的！”
　　太后点点头，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一句。“凡事谨慎小心点总是好的！”
　　“儿子明白！”说罢，乾隆爷站起身。“朕那儿还有几份急奏，纪大人与刘大人这会儿都候在朕的暖阁里等着朕的旨意呢。儿子得先告退了！”
　　“既忙着，就别耽搁了，快去吧！”
　　乾隆应了声，目光却不经意与一旁的富察氏触上了，那双洞悉一切的眸子让他不由得震动了一下，急忙避开。
　　出了慈宁宫的垂花门，乾隆爷脸上原挂着的笑靥渐渐阴郁了下来。这一关算是过了！那么，那道鬼门关呢？她能过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