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宝贝》单耗耗

61、第6章 4

　　康辉旅行社经典路线之一“草原之旅”，在这个草长莺飞的季节并不十分火热，这和内蒙古的地理条件、天气状况是分不开的。每年五一前后，草原上才是新草刚刚冒芽的季节，天气不暖和，“风吹草低见牛羊”是根本不可能看到的。所以大多数草原游客都选择7月8月进草原。前天旅行社接到一个客人的电话咨询，询问最近有没有散团，她是上海人，准备从太原过来到草原看看。旅行社当然不会放过任何赚钱机会。虽然人少，但是他们和周边旅行社都是有业务往来的，临时拼个团队并不难。这样的上海客人已经很少见，可是没想到在团队出发前的晚上竟然有本市人报名加入！他强烈要求和那个上海女客走一个团，费用什么的连问都不问。
　　导游满腹狐疑，但询问隐私不属于她的职业范畴，所以当团队出发的早上，她见到了美丽的上海客人肖白，还有本市客人石磊时，并没有显得多么惊讶。她热情地招呼着大家，还特意把他们安排在了中巴车的一个双人坐上！

　　那天肖白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着开车，她一只手轻轻拖着下巴看着车窗外的街道，若有所思。导游把一位客人带到了她旁边，她知道是同车的游客，刚摆出一个微笑准备打招呼。突然那美丽的笑容就静止在了脸上。
　　“石磊？你……怎么会是你？”肖白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惊讶，疑惑不解的看着阔别五年的他！
　　石磊却什么也没说，像个陌生人一样目视前方，眼神直接越过她坐了下来。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她紧张得有些不知所措，几乎失了方寸。他心中窃喜，有一种得偿所愿的快感蔓延在胸腔的每一个角落，舒服极了。而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忽而沸腾忽而凝固，这个牵肠挂肚五年的人突然出现在了眼前。用了那么多力气想要忘掉，然而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自己五年来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她还是会在意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
　　是她先打破了可怕的沉默。她问他，“既然见面了，为什么躲着不说话。”可是他的回答让她更加难堪，他说：“躲起来的是你，不是我！”

　　车子在国道上行驶了大约一个半小时，进入格根塔拉草原旅游中心。大家在巨大的蒙古包前面下了车，被导游带领着兴高采烈到处游玩。石磊懒洋洋跟着大家，一副提不起情绪的样子，肖白不时拿眼瞟他，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黯然。
　　中午吃饭的时候，好客的主人金杯银碗端上了蒙古酒。石磊毫不客气，上来就喝了三银碗！他的豪爽被大家热烈拥护，马上就有人提议让他唱一个！他也不推辞，台上一站即兴来了一首腾格尔的蒙古人，他还招呼几个身穿民族服装的女服务员陪着他一起载歌载舞，把热闹的气氛推上了高潮。他放浪形骸的疯着，肖白却默默的不说话。那是他的表演，也是他的惩罚，她都知道。他是想让她看看他活得多滋润，所以特地处心积虑的跟到这里气她。她不再是学校里那个爱闹脾气的小女孩了，她觉得他有点幼稚，可又感到是自己欠他的。他越是冲着她夸张得开心大笑，她越觉得悲哀。相爱已经变成了虐待，这就是背叛爱情的人应有的下场吧！她还是会担心他喝得太多伤了身子，但是她更清楚她再没有身份出去制止他。她只能静静的看他的表演，看他大笑，看他高歌，看他疯，看他闹。然而她不知道，她的泰然更激怒了他。她越是一言不发，他越觉得她是在看他的笑话！他甚至渴望她冲过来抢下他手中的酒杯，就像过去那个有点不讲理的女生肖白。
　　玩累了，闹够了，同团的游客大都回了自己的帐篷休息，肖白还是沉默着，她也起身要走了，此时石磊却感到自己像小丑般可笑的无以复加。五年了，他等了她多少个黑夜白天，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有多少次梦中喊着她的名字醒来，发现枕边早已濡湿大半。他盼相见盼到差点白了头发，他想她想到幻听幻觉。幻想中见面她会兴奋得扑进他的怀抱，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冰一样冷冷得看着他！石磊是傻瓜吗？还是本世纪最扯得那个笨蛋？！他忍不住了，再也不能忍了！酒精燃烧了他的血液，突然间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般踉踉跄跄冲到了门边，他一把扯住了她纤细的胳膊，她无力闪躲，跌倒在了他的怀里。
　　“你给我站住！我问你，肖白！你还打算躲到哪里？你想躲我到什么时候？你说啊！既然躲着我为什么又来内蒙？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当初你不声不响撇下我一个人玩失踪，五年！五年哪！你够狠！你是不是以为我不喊痛，我就没感觉？！！”他咆哮着，他怒吼着，他第一次冲着她大喊大叫。她呆呆得看着他狂怒的得有些变形的脸，泪，像潺潺的小溪，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她停止了挣扎，她像是小心翼翼捧起一件易碎的陶瓷。她的手抚摸着他的脸，嘴唇几次嗫嚅，终于吐出了一句话：“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轻轻拿开了她的手，他安静多了，他还是像五年前一样受不了她的眼泪，但是他眼睛里跳动的火焰却燃烧得更猛烈了。“你又哭，怎么总是哭？你说，我离开是不是可以让你更幸福？我跑出你的视线，你就可以笑，就不再哭？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不会再像五年前那样拚了命的找你。你不必再躲着我，我可以走得更远。”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我来……都是因为你。我知道我欠你一个解释，我想在出国之前看看我们曾经生活学习的校园，还想看看生你养你的家乡。前几天我一直在太原，又回了华工，那里现在叫中北大学了。校园更大了，楼也盖得更漂亮了。很多过去的建筑拆掉了，生活区变成了大楼，我没上去，不知道还有没有你过去爱吃的煎饼果子。也见了几个过去的老师，都老了，看得见白头发了。我去了你最后住过的研究生公寓，坐在那门前一个人想了很多。我想起你对我说考研全都是为了我，不知道现在你是不是体会到为了一个目标却结出意想不到的果实，那是很让人惊喜的一件事！我还去了你们成教院，你的班主任张老师也还在带班。他说你在区政府当公务员，出息了，他以你为傲！我听了很高兴，你过得好，比我自己过得好更让我开心。”
　　“那是你的以为，你认为我过得好吗？我可能过得好吗？嗬嗬……骗谁呢？可笑！你怎么不问我结婚了吗？我幸福吗？告诉你，昨天我辞了公职，我把你以为的好生活全部踢进臭水沟里了！我不希罕！成天像行尸走肉一样，那种生活根本不是我想要得！五年前是你改变了我的一切，五年之后，老天爷让我又一次遇到你，我的生活还是会为了你整个颠覆！我就是要让你承受不起，你欠我的，你要留下来还，十年还不完，就还一辈子！”
　　“我该怎么还？如果我能还，我还用等到今天吗？石磊，我已经早不是过去的那个肖白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没办法留下来，欠你的，恐怕这辈子是没法再还了。有些事情，我走的时候没有对你说清楚，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今天告诉你。”
　　肖白搀扶着石磊进了旅游团为石磊定的小毡包。给他倒了一杯茶，静静的坐在了他对面。
　　“你不想说以后再说吧，出来玩开心点。今天我喝多了，说话可能欠考虑。”石磊低着头慢慢喝茶，他并不是不想知道她这五年间都遇到了什么事。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害怕，怕她说的他会承受不住，所以他才想逃避。
　　“现在不说，可能再没有机会和你解释了。我下个月就要出国了，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你妹妹，她好了吧？”石磊抬头看肖白，他捡了肖云这个话题出来还是为了避开肖白谈她自己。
　　“她……她死了，五年前送进医院一个多月就死了。还有奶奶，脑溢血突然发作，也是那一年没了的。”肖白眼睛又一次蓄满了泪水，想起亲人她哽咽了。
　　石磊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在他的记忆中，肖云还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活泼又机灵，怎么可能，就没有了！
　　“就是因为肾病？不是说找肾源的吗？是不是钱不够耽误了？”
　　“钱筹到了，但是没有合适的肾，一直等不到。”
　　“你呢？我听吴跃说你那时候也得了一场大病，是不是真的？你那些钱是怎么筹来的？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让我帮你！我知道，那时候你一定很累很辛苦，对吗？”
　　石磊没发现肖白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她拿着茶壶正准备给他添茶，但茶壶歪了一歪，差点烫到她拿杯子的手。石磊赶忙接过了壶。
　　“我……我没事，就是太累了。那些钱……那些钱就是我一定要离开你的原因。我发信息和你说，我已经配不上你，我的心会被隔离一辈子，你没有忘记吧。”
　　“当然不会忘，我还记得你也对我说，你……高价出卖了我们的爱情。”
　　肖白闻听这话，猛地抬起了头，“你看到了？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五年前，因为看到了你给浪客剑心的留言，所以我去了上海，辞了工作找你，但是没有找到。”
　　肖白感到自己的心又一次被刺痛了，可是她还是坚强的撑着，假装的若无其事。“你真傻，我都说了不让你去找我，你还去！”
　　“你以为我看了你写的那些话还能无动于衷吗？我害怕，很怕！每天夜里都做同样的梦，梦见你……”
　　“梦见我什么？梦见我为了给妹妹治病，出卖了自己的身体，换了20万！”
　　石磊呆住了，肖白一句话凝固了属于他们的整个时空！他只觉得自己的头在嗡嗡乱响，“我出卖了自己的身体，换了20万！”“我出卖了自己的身体，换了20万！”她明明坐在他对面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可是他的脑袋里却在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要命的话！
　　“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不相信！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肖白你说句话，那是假的，都是假的！那不过是场梦，我的恶梦！不是你的！不是！！！！”他用十指狠狠插着自己的头，他感到他真的要疯了！
　　“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曾经想送给你的过期生日礼物，被你拒绝了，现在……永远找不回来了……”
　　眼泪顺着石磊的脸颊成串的流了下来，他哭了，这一次他没有大声责骂她，他心疼，那是用针刺遍了全身的疼。他不顾一切紧紧抱住了她，他的泪掉在了她秀美的长发上，他的心在她怀里摔成了几亿片。她颤抖着，这个拥抱她曾经在失去贞洁的那个晚上无数次的渴望过。然而每一次幻想他的拥抱，她也会同时想起那场恶梦。她把自己最宝贵的第一次以20万的价钱卖给了一直爱慕她的老板，但是，最终却没有换回妹妹鲜活的生命。她感到她不光是个背叛爱人的坏女人，还是个被命运遗弃的笨蛋。20 万！那20万到底花在了谁的身上啊！人生，为什么要给一个女孩子如此残酷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