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舞者》白一心

7、酝酿改嫁

　　然而事实上，筱瑜家的经济状况却发生了质的变化。沈千煦自从生病后家里就一直坐吃山空，姚芝厚的嫁妆也渐渐见了底。学校给的抚恤金姚芝厚用来给沈千煦办后事，丧葬、法事，也不剩几个了。姚芝厚只好从外面接了些刺绣的活儿回家来做，一边还可以照顾筱瑜。不过刺绣这种活儿，季节性很强，周期性又很长，而且苏州当地许多人家都在做，就不见的每个月都能接到活儿干，所以姚芝厚还替别人缝补浆洗衣服。不过即便这样，每个月所得也有限，只能刚好够筱瑜母女俩吃吃饭，而且再也不能经常吃到什么炖蛋、排骨，如果每个月能吃上一次，已经算很不错的了。然后姚芝厚的衣服从沈千煦生病开始就没有再添治过新的，大人定形了还不打紧，小孩子长得可快了。于是姚芝厚只好再拿出自己的一两件衣裳改小了给筱瑜穿。筱瑜虽然小，但家里的变故让她早熟和懂事起来，不太计较穿的衣服旧一点，吃的饭食差一点。倒还反过来安慰母亲说她不喜欢吃肉，多吃蔬菜健康。姚芝厚觉得很愧对孩子，便常常晚上到河边自己捞些小鱼小虾回来做给正在长身体的筱瑜吃。
　　有人就劝姚芝厚，说她一个人带着筱瑜多不容易，家里没有个男人总归是不太方便的。就算多个人白天帮帮忙，夜里陪着说说话也好啊。另外多一个人在外面挣钱，她们母女俩个也不用这么的苦熬。说实话，姚芝厚也不是没有想过，但她觉得再嫁主要的目的是家里能多出个经济来源，好让筱瑜不要太吃苦。可她想她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加上先前的劳累，早没了往昔的姿态，再加拖着个孩子，哪个男人肯要呢？如果对方是个单身，她怕他对筱瑜不好；如果对方是死了老婆续弦的，多半人家也有个孩子了，那么家里的负担也不轻呢。都是麻烦！此外，沈千煦刚去世不久，她自己一方面对他还有些挂念，另一方面也不想叫别人说闲话，什么丈夫尸骨未寒就开始找男人之类。所以对于来说媒的热心人，姚芝厚总是笑着道谢，然后说再等等，等筱瑜大些再说。但这样三四次之后，上门说媒的人渐渐就少了。有一次姚芝厚半开玩笑地问筱瑜，“妈妈如果再给瑜儿找个爸爸好不好啊？”筱瑜就会小嘴一鼓，气呼呼地说：“我只有一个爸爸，不要别的爸爸。妈妈，如果你不想要我了，就把我送到别家人家里去养吧。”姚芝厚就说：“傻孩子，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只是和你开玩笑罢了，还真生气了？”对于再嫁的事只好作罢，她也不再提这事。
　　日子就在这么不咸不淡中过去，筱瑜也就这样渐渐长大。她在其他方面都很懂事，唯独在母亲改嫁的事情上一直不肯松口。因为她觉得母亲只有和父亲在一起才是般配的。任其他人再好，她都认为是对父亲的伤害，是对父母感情的玷污。为此，她宁肯日子过的辛苦一点，宁肯忍受同学们的嘲笑。然而筱瑜不知道，姚芝厚一个人这么苦撑着也着实不容易，她也有她的难处。筱瑜已经九岁了，吃穿用度的开销只会越来越大，而自己每个月靠零工兼职的活计，有些难以应付。再过几年筱瑜也要嫁人的，总不至于让她空着手去婆家吧？那样，筱瑜会在婆家说不起话，缩手缩脚地做媳妇该是很难熬的。而且，筱瑜出嫁后自己就真的是寡妇一个了，夜里醒了，床头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姚芝厚动了再嫁的念头，趁着还不算特别老，找个老实可靠的人，只要人家不嫌弃筱瑜，对她们母女俩好就行，别的也没有多余的要求了。人心一旦活泛起来，精神状态也好得多，姚芝厚把早些年有几件没怎么穿的衣服拿出来，稍微修改了一下，就又是非常时新的款式了。然后她也不整天呆在家里了，偶尔也到谁家的杂货铺买点东西，顺便和守铺子的何家媳妇聊聊天，拉拉家常。或者邀约两三个邻家妇人，在赶集的日子一起去市镇上。有人就说：“沈家师母，好久不见你笑了。最近精神这样好，家里有什么喜事吗？”姚芝厚就笑，这一笑，她才发觉其实自己也还没有老到不能看的地步，她这么稍微打扮一下，也还是依旧风韵犹存的。有人揣测出她的心思了，就真有热心人又来说亲了。而且，人家说她早就应该看开些，何必委屈和苦了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