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路西华

9、相见

　　七年有多久，久到可以让一片焦土桃李芬芳，久到可以让一个生命悄然成长，久到让年青的生命消失殆尽。只是记忆与思念却会如同醇酒一般，越发醇厚。
　　濯岚执意请辞，说是要云游天下。依人明白濯岚的性子本就闲散惯了，劝着发怒的濯云答应了。只是，濯云要求他每年要回皇宫几次，就当报个平安也好。
　　于是濯岚每年都来看依人，讲得无非是邪魔又将哪处闹得不可开交，因为濯岚知道这些是表面上满不在乎的依人最想知道的。
　　“冥汀，这些年似乎有意不与官府冲突。所以，濯云也就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此可见，他还是在乎你的吧。”有一次，濯岚临走时看着筛选草药的背影，不知不觉话就出了口。
　　“难道你想让我去找他不成？”依人的身子不受控的颤抖，声音却是带着笑意的平静无波。
　　“无论如何，你们相爱不是么？”濯岚索性说开了。“况且你们还有绯儿，乘她还小，你们应该……”
　　“相爱么？我一直都不确定呢？冥汀爱过没有？你能告诉我答案么，濯岚？也许，从一开始，他就只当我是个大夫，是一颗能够为他复仇所用的棋子。”隐依人苦苦的笑，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的怯弱。
　　他们的爱情，也许从头到尾都只是她一个人的臆想。在那场大火之中，死去的不仅是那些花，还有她对爱情最后的期望。让她明白像冥汀那样的人，恨永远是第一位的。
　　“至于绯儿，若没有当朝唯一的公主这个头衔，还有什么可以保护她？”隐依人定了定心神，将草药翻转过来，阳光依旧和煦。
　　“你什么时候才能将灵山那位带回来给我们看看？”隐依人适时地岔开话题。
　　一瞬间，濯岚看到从未有的隐依人，不再那么精灵古怪，不再刻意温柔，那么落寞的侧影，让濯岚觉得心疼。但只有一瞬间，那柔柔的笑容就透着捉弄的意味。
　　“呃，这个……”濯岚抬脚准备闪人。
　　“真是没有用啊，成亲都快十年了，还是斗不过她？要不给你点药吧？不会毒死她，顶多昏迷几天。”隐依人微微的笑，如同春日里的暖风。
　　“濯云还找我有事。”话还没落完，人就不见了。果然，本性难移。濯岚愤愤得想，隐依人就是一个旷古奇迹。
　　很多时候冥汀会站在皇宫高高的树上，从葱密的枝叶间静静地看着依人。多数时间他看到隐依人一个人，在皇宫最偏僻的宫殿里静静侍弄草药。
　　每天当一个小公主来的时候，便是依人笑得最开心的时候，她们两个人在一起时草药的香味甚至浸染了整个宫殿。
　　夜深，当所有人都睡了，冥汀会去看依人，在她的床前，静静地，有时可以看一晚而不自觉。
　　无论当初有多恨，还是抵不住想再见的心情。有了第一次，就会奢求第二次，第三次，渐变成永无止尽。
　　可是，这个笑容温暖的女子，曾经就是用了那个笑容，在自己的心上，留下了一个永不愈合的伤口，因为太过在乎所以放不下她，因为太过爱她却也无法原谅她。
　　所以就这样吧，无论如何这样的距离就谁也不会伤害到谁了。
　　夜深沉，不知为何居然起了薄薄的雾。一切都显得朦胧而暧昧。
　　冥汀依在一棵树边，大树依旧浓密。耗费了十年只为复仇，只是看着仇人最终在自己的手里丧命时，却如同空了心的人，不知道以后还要怎样？好像所有支撑都一下子消失了，不知道以后还可以怎样活下去。
　　等到意识回来时，人已经站在了皇宫里，身后高大的树在黑夜中提供了最佳隐匿的场所，雾气随着夜的加深不断变的浓厚，虽然看不见人，却远远的听见一阵乐声，带着深深的忧愁。那是依人最喜欢的曲子，若有若无得乐调在雾中飘零。
　　抑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理智提醒着自己应该远离，脚步却向着与心相悖的方向。
　　顺着乐声，穿过熟悉的重重宫门，依稀有人坐于玉阶上吹箫，断断续续，伤心断肠之音，似有若无。
　　哀大莫过于心死，吹箫之人，心莫不是早已成灰，又如何有这黯然销魂之声？
　　失神之间，剑花便闪到了双眼，剑锋过处乱红飞舞，绯衣的女孩，手持厉剑，飞身而来，如离弦之箭。
　　“绯儿。”箫声绝，有些恐慌的声音传来，“住手。”
　　熟悉到深入骨髓的声音，如同魔音让冥汀不自觉想看清说话之人，明知应急退，却往剑尖撞去。其实真得只想见你，无论有多重的伤，无论将会付出多少的代价，只是想见你。
　　隐依人再一次看到了浑身浴血的冥汀，似乎原本就受了很重的伤，外加绯儿坎坎避过要害部位的一剑，人已经昏迷不醒。
　　丝毫没有犹豫的为冥汀诊治，原本立在一边的绯儿，没有问一句话，只是恨恨地扔了染血的剑，帮着依人将冥汀扶入内室。
　　只是昏迷之中的人，一点都没有合作的意思，一次又一次将依人上药的手狠狠的格开，于是隐依人就一遍一遍的唤他的名字，冥汀，冥汀，冥汀。用着很久以前那次，冥汀在快睡着的自己耳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的那种语调，直到冥汀安静下来，如同熟睡的幼童。
　　天明，首先是微微晨曦闪进屋内，不一会，阳光便争先恐后的涌进来，内室渐渐明亮起来。温柔的光线，纠结在伏于床榻边沉睡女子的长长青丝之上，留恋不去，宛若一道光华，微微惊醒了床上昏迷的男子。
　　“依人。”轻声的如同呢喃，手指代替了阳光，缓缓地在依人的发丝之间穿梭，似乎连手指都有了自主意识想要体会真实的触感。曾经无数次在依人熟睡时，潜入这里看着她的睡颜，拼命克制着想要触碰的欲望。

作者有话说

　　终于可以上网了，不过结文好像要延后了。。。。。。